大雨之中,即將得到答案的沈輕嵐激動得微微戰(zhàn)慄,目光死死鎖定白硯池低垂的眉眼,甚至忘了呼吸。
“是,我喜歡——”
“嘶……疼死我了……”
就差最後一個字沒有出口時,懷抱中的人突然動了一下,口中發(fā)出無意識呢喃,白硯池瞬間僵住。
時小酥閉著眼,下意識想要摸摸痠痛的後脖頸,卻摸到了不屬於自己的手臂。
什麼玩意?後腦勺腫了這麼大的包嗎?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卻見白硯池瞪著眼睛是死盯著她,眼神裡三分悲痛,七分錯愕。
兩個人離得如此之近,他的五官輪廓格外清晰。雨水順著髮絲流到他棱角分明的臉頰上,又順著完美弧度滑下滴落,那種禁慾般的迷茫表情,竟然讓時小酥忍不住怦然心動。
挺好的男人,偏偏長了張嘴……
撲通。
“哎呦!”
白硯池倉皇站起,手中託抱的時小酥自然下落,重重摔在地面。
“白硯池!你大爺!”時小酥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怒火升騰直指白硯池。
踉蹌後退兩步,看看面帶狡黠笑容的沈輕嵐,再看看活蹦亂跳的時小酥,白硯池更加混亂:“你沒死?”
“你是不是有什麼大???好端端的咒我死,想繼承我的遺產(chǎn)嗎?”時小酥視線一轉(zhuǎn),又怒氣衝衝對準(zhǔn)沈輕嵐,“還有你!剛纔是不是你打我的?玩賴是吧?!”
白硯池彷彿明白了什麼,仔細(xì)看看時小酥血跡之下完好無損的衣裳,刀子似的目光同時射向沈輕嵐。
此時的沈輕嵐,哪裡還有剛纔驚慌失措的樣子?他倚著欄桿妖嬈而笑,摸索著掌心裡自己割破的小小傷口,眸子裡閃著得意光澤:“小侯爺別話說一半嘛,反正已經(jīng)出了口,索性一口氣說完,讓我也痛快痛快?!?
“?。克f什麼了?”時小酥一臉茫然。
“別亂問!”剛纔種種痛苦難過都當(dāng)餵了狗,白硯池窘迫至極,深深低下頭,生怕被時小酥看見他漲紅的臉色。
沈輕嵐故作嘆息:“唉,算了,誰讓我心疼小侯爺呢?就不逼你了。雨這麼大,還是趕緊抱少夫人回去吧,萬一捱了雨著了涼,小侯爺又要——”
“閉嘴!帶路!”
白硯池的咆哮聲中透著深深的憂鬱。
時小酥不知道剛纔究竟發(fā)生了什麼,以爲(wèi)喜歡戲耍人的沈輕嵐又利用她調(diào)戲了白硯池,一邊抱怨沈輕嵐下手沒輕沒重,一邊如往常一樣自然地走在白硯池身旁。
沈輕嵐故意落後數(shù)步,彎似柳葉的一雙明眸盯著二人背影,臉上又浮現(xiàn)淡淡笑意。
“果然很般配呢!”
沈輕嵐的小小陰謀不過是漫長路程中的小插曲,白硯池沒有對任何人提及,時小酥也忘了再問起。不管怎麼說,他們現(xiàn)在的處境並不樂觀,時小酥最多的精力仍然放在如何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揪出潛藏在暗處的敵人。
此外,就是繼續(xù)觀察媛韻郡主。
青梅的突然死亡讓時小酥和白硯池失去追查線索,而媛韻郡主的說辭雖然存在疑點但無從反駁,甚至連那杯茶也被解釋成爲(wèi)郎中送來的——那郎中離開花榭山莊之後,就再也沒人見過他了,至於是遠(yuǎn)走他鄉(xiāng)還是被人滅口,無從得知。
去往帝都的計劃仍要繼續(xù)。白硯池短暫休養(yǎng)兩日後,一行人便告別沈輕嵐踏上旅程,走之前託他僱傭了一位可靠的婦人,代替時小酥沿途陪伴媛韻郡主。
時小酥本想打算繼續(xù)由她親自“看護(hù)”媛韻郡主,白硯池說什麼都不肯同意,無論是媛韻郡主中的毒,還是他被人下藥一事,都讓他心有餘悸,再不敢讓時小酥與媛韻郡主有過多親密接觸。
“所以說,你也在懷疑她?”
“她的說法存疑,這是不爭事實。再說我只是盡力避免可能會發(fā)生的禍患,又不是真的把她當(dāng)成惡人,就算她是清白的,也一定會理解我的決定?!?
“憑什麼要人家理解你?呸呸呸,真是個渣男!”
帝都南門,等待盤檢的長長隊伍中,時小酥和白硯池的言語爭鬥時不時傳出馬車外,似乎沒有盡頭。緊跟著二人的馬車裡坐著媛韻郡主和僱來的婦人齊嬸,巨大的年齡差讓兩個人根本沒有共同語言,媛韻郡主仿若枯樹一般面無表情端坐,齊嬸則靠在車廂上打盹兒。
看著齊嬸酣睡的模樣,媛韻郡主一陣犯惡心。
其實齊嬸人不壞,親切,熱情,手腳勤快,也沒有什麼不良習(xí)慣,可她總是影子一樣緊跟媛韻郡主左右,忠誠地貫徹落實時小酥讓她監(jiān)視媛韻郡主的要求。
是的,媛韻郡主知道,僱傭齊嬸的目的,就是監(jiān)視她。
那兩個人,已經(jīng)開始懷疑她了。
那日在花榭山莊,青梅握著薄刃前來找她,逼著她交代究竟把丹丘子的兩瓶藥都用在了什麼地方。她坦白承認(rèn),一瓶藥用在了自己身上,僅僅爲(wèi)了能夠讓自己變得虛弱,得到白硯池更多關(guān)注,順便引起他對時小酥的猜忌;另一瓶藥,她雖然按照青梅的期望用在了白硯池身上,卻不是爲(wèi)了製造讓他和她發(fā)生關(guān)係的機(jī)會,而是急著把他趕去時小酥那邊,又利用郎中通知青梅前去關(guān)閉地窖門,將他們二人困於其中。
青梅看她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個瘋子,一個製造機(jī)會讓心愛的男人和其他女人發(fā)生關(guān)係的瘋子。
可就是她眼中這個瘋子,先是上演一出哭求饒命的戲碼,而後趁著抱緊她哀求的瞬間,奪過薄刃完成反殺。
望著車窗外陌生的景色,媛韻郡主忽地露出一抹冷笑。
青梅懂什麼呢?
如果白硯池和時小酥僅僅是被迫成婚,如果和他發(fā)生關(guān)係就能攪散他們的夫妻關(guān)係,讓自己取而代之成爲(wèi)他的妻子,那麼她會毫不猶豫獻(xiàn)上自己的身體。可問題在於,白硯池與時小酥的關(guān)係,並非是被強(qiáng)扭下來的瓜,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兩個人之間有著若有若無的情愫,且與日俱增。
即便她與白硯池有了夫妻之實,以白硯池的性格,也一定不會休了時小酥改娶她進(jìn)門,而是繼續(xù)維持與時小酥的關(guān)係,從其他方面來補(bǔ)償她。
既然如此,倒不如成人之美,讓白硯池在藥力的作用下,去強(qiáng)行摘了時小酥這朵桀驁不馴的花。
那樣,孤傲自負(fù)的她必然會討厭他,離開他。
冷笑漸漸散去,媛韻郡主的面色又陰沉下來——可惜,多可惜啊,白硯池辜負(fù)了她的期望,沒有碰時小酥分毫。這正說明了,他對時小酥的感情之深,已經(jīng)到了寧可損傷自己也不願惹她傷心厭煩的地步。
這份感情,原本是屬於她的!
篤篤篤。
車廂外,有人禮貌地叩門。
齊嬸被吵醒,慌慌張張擦去嘴角口水,剛要起身,媛韻郡主卻帶著甜美笑容先她一步推開車門。
車門外,一身鎧甲的年輕男人挎刀而立,身後還跟著十餘名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