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晚上的意外,愿安總覺得自己和夏衍風之間變得有些尷尬。可是她是他的私人助理,每天不可避免的要朝夕而對,所以,原本就緊張的心緒更加平靜不下來。
不過總算還好,夏衍風倒像是完全忘了那晚的擁抱,表現的無比自然,弄的愿安有些挫敗,驀然發現,原來這就是都市男女的世界,一個擁抱算什么呢?就算是發生更親密的關系,第二天依然可以裝作不認識,很淡然的擦肩而過。帛愿安,你要承認,你要學的真的還有好多……
愿安把今天的行程報告給夏衍風,他沒有抬頭看她,只是專注的看著筆記本屏幕,似乎根本沒有聽她說了什么。
“夏總?”愿安好脾氣也無奈的提醒他,他突然抬眸,眼神定在她的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
愿安反射性的躲開他銳利的目光,心跳的有些亂,只好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行程。她硬著頭皮的說完,夏衍風一直沒說什么,只是看著他,讓她覺得有些透不過氣。
“愿安。”夏衍風終于笑著出聲。
“什么事?夏總。”愿安恭恭敬敬的問,努力的做到自然和得體。
“你頭發有些亂。”
“啊?”愿安迷茫的摸摸自己總是打理的一絲不茍的頭發,果然,不知什么時候她的簪子掉了,有幾縷頭發還掉到肩膀上。
愿安尷尬的臉紅,忙亂的想整理,卻發現場合不對,只好不好意思的說,
“夏總,對不起,我先出去了。”
“好,你去。”
愿安有些忙亂的收拾資料出去,卻在出門的前一秒聽見夏衍風說,“今晚的宴會幫我取消,另外幫我在華鼎頂樓餐廳定位置,今晚我和妮娜有約。”
愿安的手放在門把手,愣了一下,隨即說,“好的,夏總。”
愿安出了門,坐回自己的座位,有些頭痛。今晚的宴會達觀是主角,意義非比尋常,對這個季度的推廣計劃有重要作用,夏衍風不會不知道這有多重要,可是,他為什么還要推掉?
愿安難辦的拿出工作手機,一個又一個撥打,也不斷的道歉。
“華宇藍總嗎?我們晚上的宴會在八點準時開始,希望您賞臉光臨。”
……
“哦,是這樣的,今晚夏總有些重要的事,不能到現場,請您原諒……”
……
“夏總讓我帶他給各位道歉,希望您原諒……”
……
“我是達觀總裁助理帛愿安,今晚宴會夏總可能無法出席,非常抱歉……”
……
愿安一直處理到中餐,她實在是沒有胃口,就讓小林幫她帶了三明治,勉強的吃下。她從小就有這個毛病,只要一緊張就吃不下東西。帛涼亦曾經也是找了很多醫生,但是大概是病由心生,所以一直無法根除。其實愿安對任何疾病都懷著天生的坦然,如果你試過從很小的時候就與醫生為伴,把醫院當做家,你可能就會明白她的無奈和看開。
不懂的人總是羨慕她受父親姐姐的百般疼惜,她擁有美貌以及富裕的家境,卻不明白,她愿以所有的一切來換取健康。
只要健康,她就可以擁有正常的人生,只要健康,她就可以到處旅行,可以跑步,可以爬很高的山,然后在山頂看日出,還可以做一個不再處處讓家人擔心的水晶娃娃……
愿安嘆了一口氣,從抽屜里拿出藥瓶,吞下一顆。
“你不吃午餐嗎?”
身后突然傳來夏衍風的聲音,愿安趕忙咽下藥,站起來。
“吃過了。”愿安回答,神色如常。
夏衍風的眼神掃過桌上還有大半個的三明治,眉頭有些發緊。
“你是貓的胃嗎?”夏衍風走近她身旁,愿安暗自把藥瓶塞進抽屜,臉上是一層薄汗。
“不是,今天有些沒胃口。”愿安誠實回答。
“哦?你有心事?”夏衍風似乎很感興趣,薄唇在她耳邊輕輕吐氣。
突然的接近讓愿安失措,她穩住自己的緊張,繼續回答,
“沒有,我沒有心事。”
“是嗎?也對,帛秘書一直是那么的了然平靜,當然不會有什么心事了。”夏衍風的話突然變的似譏似諷,愿安不明白他想說什么,只好閉嘴。
“那你就好好工作吧,說實話,你到達觀來還債,我注定是賺了。”夏衍風用意不明的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不久,愿安總算平靜下來,把夏衍風這個名字清理出自己的腦袋,開始勞累也充實的工作,直到夜色降臨。
關電腦的時候她突然看到一條提醒,原來今天是妮娜小姐的生日。愿安輕輕的笑了,覺得瞬間就輕松了一些。
他會為了妮娜的生日推掉那么重要的宴會,她又何必在意他對她的莫名態度呢?既然使君有婦,那一切就清明多了,她只要做好這個秘書就可以……
愿安下樓,打車去綠園參加這次的宴會。
這次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提前備了一件水湖藍小禮服,下了車,她拿出鏡子最后確定了自己的妝容,扯出一個笑意盈盈的臉龐,進入華美的不似人間的宴會大廳。
“愿安,你終于來了。”阮華東走來招呼她,看起來很不悅。可是愿安并沒有遲到,沒理由他這么生氣。
“怎么了?你怎么這么生氣?”愿安不懂得問。
“不是因為你,是東菱的劉銘錫不請自來了。”阮華東頭大的說,
“東菱?”這下愿安也頭大了,東菱上次故意聯絡華宇的藍總和達觀搶單子,簡直就是達觀的死對頭,沒想到竟然在達觀的宴會上見到他們。
“不知道他們有什么預謀,不過來者即是客,我們又不能趕,愿安你跟著我,我們一會見機行事。”
“恩,我知道。”
愿安跟在阮華東的身后,不斷微笑的敬酒,恭敬的贊美以及和一些總裁夫人寒暄幾句。這些上流社會的人都有很好的教養,閉口不談生意,卻句句拿捏重點,話中有話,往往讓人要三思而行,搞不對就要捅婁子。愿安盡量做到少說話,對于一些男士對她的贊美和邀請也婉拒。她在演戲,扮演一個優雅的女子,人前歡笑看似永無煩惱,實際上她緊張的都有些胃痛,可是又忘帶了胃藥,只好要了杯溫果汁喝下。
阮華東被一些嬌嬌氣氣的小姐們拉去跳舞,愿安安靜的站在一角,有些煩悶的看著人來人往,他們顧盼生輝,又或許笑里藏刀,看到的往往不是真實的,真實的又往往是看不到的,其實夏衍風說得對,她要學的還有很多很多。她要學著怎么認清真假,怎么提高自己的演技。
還要學會怎么拒絕不喜歡的人的邀請。
“帛小姐,我能請你跳支舞嗎?”
“帛小姐,您能否賞臉?”
“帛小姐……”
……
從愿安進入這個宴會廳的那一刻,她就不停的聽到這些話,但是她通通用不舒服去拒絕,到了后來,很多女人看到她就不友善的瞥一眼,剛才在洗手間的時候還聽見她們議論她,說她是帛家的替罪羊,說她是假正經,說她的姐姐拒絕了夏衍風,斷送了帛家的生路……
愿安等她們說完了,才走出去,平靜的接受她們驚異也尷尬的眼神,沒有說話,只淡淡笑了一下。
有什么關系,對于無知的局外人,何必計較太多。
宴會到了最后,她和阮華東終于要去面對今晚的不速之客。她跟著阮華東,走向東菱的那群人。很奇怪他們一直沒什么動作,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為首的東菱總裁劉銘錫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
“劉總,別來無恙。”阮華東笑著說,伸出手。
“阮總,看起來近來過得不錯。”劉銘錫也禮貌的問候,握住阮華東。
眼光卻不自覺的撇向阮華東身后的愿安。愿安注意到他的目光,馬上微笑問候,
“劉總您好,我是達觀的總裁助理帛愿安。”
“帛愿安,新的總裁助理?久聞大名。”劉銘錫依舊笑著,可是看起來有怪怪的。
“劉總說笑了,我對您才是久聞大名,如雷貫耳。”愿安保持微笑說,
“劉總,今晚我們沒有什么照顧不周的吧?您可要最有名氣貴賓啊。”阮華東接著愿安的話說,希望早點結束這次談話,卸下都笑麻了的臉。
“當然,我們今晚很盡興。”劉銘錫說著繞過阮華東徑直走向愿安,在場的人都有些驚訝。
“那次,就是你在藍總面前一字不差的背出我們的協議,是嗎?”劉銘錫隨后的話讓所有人幾乎都當場石化。
愿安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攤牌,不知該怎么回答,還是阮華東最先反應過來,他也卸下微笑,擋在愿安面前說,“劉總有什么問題可以問我,何必為難剛來的新助理呢?”
“阮總,我只是來確認一下,你們夏總派到東菱的“人才”有沒有把協議都記清楚,萬一給你們的是錯誤的信息,那我不是害了你們嗎?”
劉銘錫擺擺手坐下,臉上一直保持著意興懶散的樣子,卻制造了這一室的劍拔弩張。
看來他今晚確實是來尋事的。
愿安明白了當前的形勢,拉住快要爆發的阮華東,微笑的站在劉銘錫的面前,一字一句的說,
“劉總,協議我還記得,我可以背給您聽,你來判斷,有沒有錯誤。”
愿安吸了一口氣,幾乎是一口氣就背出了協議的全部內容,連一個小數點,一個數字,一個字都沒有錯。
東菱的人都啞口無言的面面相窺,劉銘錫卻還是剛才的表情,不過似乎嘆了一口氣。
“劉總要是覺得沒問題,我們就先走了,祝您玩的愉快。”阮華東恢復笑臉,不緊不慢的說,
“阮總,沒想到貴公司人才輩出,不過請你轉告夏總,不是只有你們達觀懂得暗動作,這次的事,我遲早會讓貴公司也體驗一下。”劉銘錫的口氣趨近鄙薄,但仍然帶著半分笑意的看向安靜微笑的愿安。
“您的話,我會轉告。”阮華東不以為然的說,攜愿安離開。
到了車上,他們卸下偽裝,愿安也懶懶的靠在椅背上,
“愿安,今天多虧你機靈。”阮華東贊許的說,
“是東菱不對,應該教訓他們的。”愿安笑笑說,搖下車窗想吹吹風。
“其實商業間諜是各個商家都心知肚明的現象,東菱只能怪自己管理不善,但是這次真不是衍風派去的間諜得到的資料,而是他們公司內部有人對劉銘錫不滿,主動提供給我們達觀的。”阮華東笑說,
“渠道是什么又有什么不同,成王敗寇,根本沒什么道理。”可是愿安并沒有覺得驚訝,只是突然感覺好累,也很煩悶。這就是她一直期盼著的外面的世界嗎?怎么看起來如此蒼白。
“的確是成王敗寇,沒有道理可講。”阮華東暗自打量進步飛速的愿安,意味深長的重復她的話,知道她已經在最短的時間里,清楚的看到了這個世界的悲涼和嗜血……
她的確學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