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饒毓婷和胖娃後，其餘人各自洗漱休息。

我躺在牀上出神，莫雪在懷裡蹭了蹭，擡起頭來：“你在想什麼，睜著眼睛？”

“我在回憶今天吃飯的時候，你有沒有感覺，今天大家好像怪怪的？”

“什麼怪？”

“我在問你呢。”

“恩......是很怪，那個叫饒毓婷的。你猜，她喜歡的人就在現場，是不是說你呢？”

“別胡說，肯定是喜歡秦川......她就一小屁孩兒，你成天盯著她幹什麼呀？”

“哼，不許幫她說話。”莫雪掐我胸口一下，“你們都在一個公司，天天碰面，我怎麼能不多留個心眼兒？”

“那我和你還每天在一張牀上呢。”

“也是，諒誰也別想和我爭。”莫雪在剛掐我的地方揉了揉，“她我可以不擔心，不過你必須回答我。”

“回答什麼？”

“你想什麼時候和我結婚？”她翻過身，半邊身子趴在我身上，模糊中正盯著我看。

原來她又在糾結，看來今晚想裝糊塗糊弄過去是不行的。

“絕對想的，但是我們必須先買個房子啊，不可能結婚都住租的房子吧。你知道，我家裡就媽媽一個人，根本沒有幾個存款，我也才工作一年多，也沒什麼錢。”

“恩，我知道，你不用太擔心，我可以叫爸媽出錢，我們先湊首付，把房子定下來。然後就結婚，以後我們一起在成都工作、供房子......我爸媽暫時不會到這邊來，我們也能負擔得起，將來還可以把你媽媽接過來一起住。你說好不好？”

好是好，可我沒說話。莫雪又使勁搖晃：“好不好嘛？”

我輕輕地摸著莫雪的臉，把她貼在我心上：“不行，小雪，不行。我是個男人，我有尊嚴，怎麼能靠你們家買房子！”

“又是尊嚴！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難道你的面子比我還重要，比我們的感情還重要嗎？”莫雪很生氣，滾到牀的另一邊，順便把被子也拉過去。

伸手拽了兩下，那頭無動於衷，我冷得討饒：“快到懷裡來，想冷死你老公啊？”

“冷死活該，算我的......”

“莫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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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死要面子，我在乎的是尊嚴，是愛情的尊嚴......你懂嗎？”

她還是不說話，但翻過來替我蓋上棉被。

“我是個男人，要結婚，和你一起生活，就必須給你的父母，和關心你的人一個說法。我不能什麼都沒有，那樣大家也不會相信我的......”

“我信你就夠了啊。我不明白，兩個人相愛結婚，爲什麼要去在意別人，還要考慮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只要你在乎我、對我好就行。”

“光憑感情是不夠的。”重新將莫雪抱在懷裡，感受著她肌膚傳過來熟悉的溫暖，“人是會變的，心也是會變的。世界上好多東西每天都在變，我們太卑微了，是無法掌控那許多東西的。要照顧你，我拿什麼來證明這個能力？除了錢，沒有別的。將來我們還要照顧父母、養育小孩，都是不定的事。更重要的，我也能給自己、給你一個交代......反正裸婚是不現實的。”

“可我心裡總懸著，不踏實，要不我們可以先看看房子......”

我攬緊莫雪，親吻她的額頭：“別多想，相信我，再工作一年，明年年底，最多在過年以前，我們一定能攢夠錢買房子，然後馬上結婚。”

“那我們去三聖鄉拍婚紗照好不好？那兒的景色真的好漂亮啊。”

“......”跳的也太快了吧，夏天的時候我們去三聖鄉玩兒過一次，當時她就憧憬著拍照。

“好不好？”

“不好，三聖鄉算什麼，有什麼好拍的？怎麼也得去馬爾代夫、愛琴海，才叫洋氣。”

“那你知道在哪裡嗎？”

“不知道，老聽廣告裡念，非洲吧？”

“你個土包子......要不我們去三亞吧？”

“恩，也好，沙灘，美女，比基尼......”

“于飛你真敢想，看我饒不了你......”

後來我瞭解莫雪是真心想去三亞的，她一定存下了這個願望，在心田的某塊種植地上。

她肯定在心裡面無數次地設想過：藍天，白雲，碧海，細沙，自己穿著白色的婚紗，陽光照在上面，閃閃發亮。微風從她的臉龐正面吹過，被撩動的髮絲幸福地飄揚，她光著腳丫在沙灘上踩出一路的小腳印，而她的新郎就跟在身後給她拍照、提鞋，然後在海浪蕩過來的嘩啦啦潮聲裡，他們一起相擁著，倒進海水裡。

再後來，莫雪實現了這個願望，一如想象的那麼美麗。

只是當初的我們都不知道，再細小再簡單的願望，對於卑微到塵埃裡的人來說，都是那麼地困難，像宿命般遙不可及。

秦川生日的五天後，我接到了唐勇的電話，從老家打過來。

而一個月後，世界末日即將上演。

傳說中，大地千瘡百孔，萬物生靈塗炭，一個文明將會終結。

一如我的末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