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鳶想要爬山的事情賽金是不知道的,以往在提亞,她也沒發(fā)覺自家主子有這個興趣愛好。
幸而兩人今日穿的都是方便的紗衣籠褲,倒是不怕被裙裳絆倒,踩得是厚底馬靴。饒是如此賽金仍然覺得自己爬上那些怪石磊成的假山時候十分費勁。
她抬頭看了看穆鳶,驚愕的發(fā)覺一身紅衣的穆鳶竟然身輕如燕一般,攀爬起來絲毫不費力氣,連點汗都不見。
“公主,等等我啊。”賽金喘著粗氣抱住了一處石頭,額前的碎發(fā)都貼在了臉上。
穆鳶卻好似沒聽到她說話一般,自顧自的往上面爬去。
假山的旁邊是有石頭臺階的,但是臺階并沒有延續(xù)到太高的地方,畢竟這只是觀賞用的山石,又是前朝留下來的,平時甚少有人一根筋要往上頭爬,臺階也只到一半就沒了。
但賽金分明就看到自家主子居然手腳并用攀了石頭接著往上走,這號死后。賽金才算是真的怕起來。
“公主,下來吧!上面危險!”賽金慌張的抬了頭去喊,卻只換來了那個紅衣女子轉(zhuǎn)顏一笑。
迎著陽光,穆鳶的身上似乎鍍了一層金邊。但是眉目卻是看不真切。已經(jīng)漸漸升起來的日頭讓賽金有些睜不開眼睛,她拿手去擋,待再睜開眼睛時卻愕然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上首竟然是不見了穆鳶的蹤影!
賽金費勁了力氣想要往上面去,但是卻根本不能再往上去了。小姑娘圓圓的眼睛急的直哭,眼睛死死的看著穆鳶消失了的地方,最終她好像是想到什么一樣,一把抹掉了自己的眼淚。
“公主,你……你小心些,我回去喚了夫焉來救你!”說完,賽金就三步兩步的下了山去。一邊抹著淚水一邊往甘露殿走去。
就在她的聲音遠(yuǎn)去之后,穆鳶才從山頂探出了頭來。斤吐記扛。
剛剛孟婕妤和木美人那番鬧劇唯一的好處恐怕就是直接驅(qū)散了這附近的宮人,因為怕惹到事情,那些宮人都躲的遠(yuǎn)遠(yuǎn)的,生怕沾染到自己惹了禍?zhǔn)隆?
穆鳶想要只到的根底就必須到這里來瞧瞧,但她又不能明著跟賽金說。我要去找骨頭,你別跟著我。只怕這話一出,賽金那個傻丫頭就能把自己整個捆起來送到太醫(yī)院里頭去。
此路不通,穆鳶只能找個別的法子,自己爬了高攀了山,借此來甩開賽金。
她本就是鬼魅一只,雖然有了畫皮也有了人型,可實際上身子是極輕的,故而行走動作皆是快的厲害,雖說怪石嶙峋瞧這不好攀爬,但是穆鳶哪怕是背著手也能輕而易舉的到達(dá)巔峰。
在山頂找了處縫隙藏起身來,穆鳶聽著看著賽金喊她說要去找夫焉,而后離開的背影倒是讓穆鳶覺得頗為心疼。
能對她真誠相待的,這世上只怕只有自己身邊的這個傻丫頭了。
穆鳶吐出一口氣,卻是壓抑住了難得的感動。呆著沒有出聲,只到賽金走遠(yuǎn)了她才算是探了頭出來。
心里計算著時間,穆鳶左右看了看,整個人就好像貓一樣緊緊地依附在山石之上,雙眼漆黑的左右掃視一番,確定沒有人接近后方才迅速的爬到了半山腰的地方,猛地探頭往縫隙里面看。
為了節(jié)省時間穆鳶也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了,若是現(xiàn)在有人能看到,便是瞧見一個紅衣女子扒著石頭,腦袋用一種很詭異的角度彈進了山石的縫隙中。
那脖子,伸長的距離絕對不是人類可以達(dá)到的。
發(fā)絲遮擋了眼睛,穆鳶隨手撥開,就看到自己的手指似乎出奇的消瘦而纖長。細(xì)想起來,每次自己用了鬼怪的能力時,這身皮囊就像是縮水一般的緊緊地裹住了身體,盡數(shù)干癟起來。
穆鳶自己心里也知道行為恐怕不太雅觀,可是她顯然顧不得那么多了。
摸到了當(dāng)初抱了桑羅尸骸遺骨的地方,穆鳶直接雙手撐住縫隙縮身而入,而后在假山中的空洞處站定了身子。
她的雙眼是屬于人類的雙眼,在黑暗中就看不清楚東西,索性穆鳶早就預(yù)料到這件事情,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圓竹筒,拔開了蓋子,鼓起腮幫子吹了吹,從竹筒的頂端冒出了星星點點的火星。
火折子的光芒照亮了面前的方寸之地,穆鳶微微瞇了瞇眼睛往里面看去。她先是伸手摸了一下縫隙的邊沿,她上次是直接伸手進來將骨頭掏出去的,衣袖自然是蹭掉了石頭上的細(xì)微灰塵,而現(xiàn)在穆鳶摸到上面又落了一層塵土,這里本就不通風(fēng),也沒落雨,顯然是沒有被人再進來的。
心定了定,穆鳶接著光芒看著四周圍,看到的便是綠綠的青苔和生出來的雜草。
而在一片墨綠中,一個金光閃閃的東西分外顯眼。
穆鳶蹲下身子伸手去摸了地上的物件,也沒細(xì)看,往四周為又看了一眼發(fā)覺沒有東西了方才將手上堅硬的東西塞進了懷中,熄滅了火折子飛身鉆出了假山縫隙之中。
在陰影里,女人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感覺到那里的凹陷,她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頭,伸手握住了脖子上掛著的精元,而沒多久,力氣又重新充盈了身體,而原本干癟的手也重新豐盈玉潤起來。
穆鳶去摸自己的臉,感覺到入手滑膩柔軟方才露出了笑容。
***
賽金拽著夫焉來的時候,小姑娘已經(jīng)泣不成聲。
“公主會不會死啊?”賽金問這句話的時候眼里還繞著淚珠兒,瞧著頗為可憐。
只不過夫焉卻是沒空理會賽金的疑問,男人從剛剛聽到賽金說公主可能出現(xiàn)意外以后,兩道劍眉糾結(jié)在一起就好像永遠(yuǎn)打不開的死結(jié)一樣。
賽金還是在絮絮叨叨的問著——“公主會不會有事?”、“要是公主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要活了!”、“早知道就把那道蒸蹄糕給公主吃了,可好吃了。”
喋喋不休,終究敷衍還是朝她吼了一聲:“你再胡說八道,我就真的把你扔回提亞!”
賽金本來就心里難受又著急,聽了夫焉的話,更加覺得委屈,眼淚竟然是止都止不住了。
夫焉越發(fā)煩悶起來,說實在的,他從小雖然生了副好相貌,但是因著立志學(xué)武故而對自己的臉是半分都不滿意,小小年紀(jì)就留了大胡子。醉心武學(xué)的男孩從來不懂的怎么哄女孩開心,也不知道怎么對付眼淚,他做的事情從來都是簡單直接。
比如現(xiàn)在,夫焉索性矮下了身子去,直接攔腰扛起了賽金,在賽金的驚呼聲中架起輕功飛身而去。
待穆鳶看到他們時,就瞧見了一臉嚴(yán)肅冷硬的夫焉,還有被他像是扛白菜一樣扛在肩膀上的賽金。
“你放我下來!”賽金雖然是頭朝下被扛著的,不過向來體質(zhì)不錯,也沒有被夫焉弄暈,剛一停下來就掙扎喊叫著,小拳頭一下下的砸在夫焉的后背上。
夫焉先是見到了完完整整的穆鳶后松了口氣,而后感覺到賽金的不安分,火氣又起來了。
這個丫頭,自從跟在爾雅公主身邊后就沒做成過什么事情,現(xiàn)在還有膽子叫喊?
男人直接把他撂在了地上,好在理智尚存,動作很是輕緩,不至于讓賽金因此而有什么損傷,只不過在賽金剛剛落地后就聽到夫焉的聲音:“下一次,你若是還如此魯莽,就不要出甘露殿了。”
賽金剛想回嘴,卻突然記起來自己此行的目的,慌忙的抬頭四顧尋找著穆鳶。
而只是略略回了頭,便瞧見了一身大紅衣衫的穆鳶正站在假山側(cè)邊陰影里,眉眼彎彎的沖著她笑。
賽金剛剛被夫焉搖晃回去了的眼淚這會兒又涌了出來,急忙忙的跑到了穆鳶面前伸了手去拽著她的衣角,哪怕夫焉在背后瞪她也不曾放手,只管有哭有笑的道:“公主,公主你沒事太好了……嚇壞我了……”
穆鳶自知理虧,他能夠在外人面前做戲的如同真的一般,可是真的面對了朝夕陪著自己的小丫頭終究是沒有那份硬心腸,
伸了手去,穆鳶拿了帕子去擦賽金的眼角:“沒有下次了,這一回是我的錯,莫要哭了啊。”
但是女人的淚水往往就是出來就止不住,賽金拽著穆鳶,自顧自哽咽不已。
夫焉原本冷漠著一張臉,姿容俊俏的站在那里也頗為養(yǎng)眼,但是確實不知道是否是已經(jīng)教訓(xùn)賽金成了習(xí)慣,男人冷冷的來了句:“不許哭。”而后,穆鳶居然驚訝的發(fā)現(xiàn),賽金的眼淚真的就此打住了。
真厲害。穆鳶扔了個眼神給夫焉。
謝公主夸獎。夫焉微微行禮,瞧上去對穆鳶的眼神心領(lǐng)神會。
三人回了甘露殿時,賽金沒有在房中多呆就帶著幾個粗使太監(jiān)去御膳房,而夫焉則是站在門口,不曾進來。
穆鳶就從懷里拿出了剛剛在假山里拿到的那個硬硬的東西,湊近陽光敲。
那是一塊金魚的牌子,只不過并不完整,從中間被直接砍了下來,留下了的是花紋繁復(fù)精致的金牌,以及上面鑲嵌的碧色玉石。在邊緣斷面里,似乎能看到是有字的。
但是是什么字,穆鳶卻是猜測不出了。
“你認(rèn)識嗎?”穆鳶輕聲問了問,手輕輕碰了碰頭上的玉釵。
但是這一次,桑羅卻是一絲動靜都沒有,安靜的如同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