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順著那熱氣看上去,火光之下,只見那上方的木樑溼溼潤潤,她又順著熱氣看下來,這溼潤的地方,正好在藥罐子上方。
穗穗怔愣的望著那藥罐,心底既驚訝又惶惑,細細一想,後背不由驚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來。
阿精見她呆坐著,以爲她是因治不好將軍而犯愁,便也沉沉的嘆了口氣。
過了好一會,穗穗纔不動聲色的道:“阿精,你去叫我爹來,我要和他商量下,旁邊新買的那塊地,何時動土爲好。”
說罷,她又交代了道:“記著,將我的原話告訴他,你先在將軍那裡守著,別叫任何人進屋擾了將軍清淨,一會我盛好藥就來了?!?
“是。”阿精不明所以,但不敢耽擱。
不一會,常英就來了,他正不解,樂寶怎麼這個時候說起動土的事來。
穗穗見到他,一邊盯著屋裡,防著有人偷聽,一邊低聲道:“爹,女兒大概猜到他們是怎麼下的毒了。”
常英這才明白穗穗喚他來的原因,謹慎道:“哪裡出了端倪?”
穗穗示意他看向藥罐,那熱氣直上橫樑,接著道:“女兒也是猜測,晚上明明把鍋碗瓢盆,那些要用的物件都換了,也沒再經別人的手,可飯菜裡還是有毒,唯有上面這些不高不矮的橫木隔斷,沒有想到?!?
“我想,或許做飯時,這些蒸氣上去,在木頭下形成水滴,把那毒帶下來,滴在飯菜裡,也未可知,只是,不知道他們把毒藏在哪裡?!?
常英這才懂了,他是個實幹的,拿著蠟燭,就蹬上了竈臺查看。
穗穗在門口把守。
常英把蠟燭照到橫木下面,這麼一細看,才果然發現了端倪,正對底下兩個做飯、炒菜的木頭上,有幾個小孔。
他從竈臺下來,攀上那排橫木上,並沒發現什麼,他又找到方纔那根木頭,蹲下用蠟燭一照。
好傢伙,這木頭上方被人鑿了兩個洞,正對下面兩口鍋,裡面放著個兩木匣,這大概就是機關所在了!
常英把那兩個木匣拿出來,從上面下來。
穗穗走去他那裡。
常英把兩個木匣子給她,道:“這裡面裝的,應該就是那毒了,藏在兩口鍋上面,那根木頭被鑿了兩個洞?!?
穗穗接過匣子,卻未輕易打開,只因這古時候的人都愛玩機關,記得自己還在現代的時候,那些古裝劇裡,就常有因爲打開匣子,就被裡面的機關搞死的情況。
爲了謹慎起見,穗穗還是不開蓋了,只研究這嚴嚴實實的木匣子,是何以將毒放出來的,她直接把木匣子放在藥罐上方,觀察盒子底部,過了好一會也沒有動靜。
常英走去竈旁,把上面留下的腳印擦去,不小心碰到長長的菜勺柄,菜勺和鐵鍋摩擦,發出了鐵器的聲音。
也就是這個時候,穗穗看到木盒底部忽然打開而來一半,露出一層有孔的木板來,粉末隨即散落下來,和那蒸氣混合在一起,無色無味。
穗穗很快反應過來,這盒子裡的機關和蒸氣沒有干係,倒是和那鐵鍋的聲音有關麼?
有了這一發現,她也沒有喊,拿了蠟燭走去竈臺處,將盒子高高舉起,用菜勺劃了劃鐵鍋。
那盒子底部果然聞聲而動,漏出粉來!
常英其道:“這下毒之人,真是機關算盡了,想出這樣刁鑽的辦法來,我這些木頭原是爲了方便冬天掛臘魚、臘肉,倒被那賊人給利用了。”
穗穗接了些粉末,還讓老爹把這兩個木匣子放回去,現在賊人還沒抓到,也不知是何人,不能讓他先發現了端倪。
常英把火爐上的藥罐拿下來,將藥盛好,放在盤子裡。
穗穗端著藥,和老爹進屋。
到了將軍門口,老爹仍和阿精、阿寬守在外面,穗穗隻身進去。
酆凌霄見她端著藥來,虛咳了幾聲。
穗穗知他不喜聞到藥味,就放遠了些,反正這藥是不喝的。
她走去牀側,把方纔和老爹在柴房裡發現的那些事,一一說來,最後疑惑的道:“只是不知那盒子裡,究竟有何機關,只有聽到鐵器聲,那底部纔打開?!?
酆凌霄蹙眉沉思,道:“我只聽說那湘西地帶,有個善於巫蠱之術的部族,通過氣味、聲音,或者其他媒介之物,來操控蠱蟲,那盒中機關,或也是用了這些秘術?!?
穗穗聽到蠱蟲,聯想到平日見到的那些蟲子,心裡有些發毛,她是很有些怕蟲的,每每去山上採藥,偶遇到蟲子,就要被嚇得驚叫,連累山中那些飛鳥也不得安寧。
酆凌霄留意看到她眼下的烏青,心中憐惜,道:“要麼你先回去歇息,外面有人盯著,足可放心的?!?
穗穗說道:“我剛進來,守一會兒再出去,免得他們疑心?!?
酆凌霄知她思慮周全,也就不再多語。
穗穗枯坐了會,卻想起酆凌霄下午和他祖母說的那番話來,在這個以夫爲尊的社會,能說出那番話來,很是少見。
穗穗想了會,爲了子女計,終是開口問道:“將軍,你下午說的那些話,可是當真的?我聽你祖母的意思,好似你爹孃不會放任孩子們流落在外。”
酆凌霄看著她,道:“我不會讓他們影響到你和孩子,現今我朝國勢基本穩定,受諸國朝拜,武將裡,更有許多優秀仕子,我功成身退也罷,足可護你和孩兒周全?!?
穗穗看向他,打趣般的說道:“你這番言論,要是說給其他男女聽,大概要指謫你被婦人牽著鼻子走。”
酆凌霄微笑道:“我年少時,曾和商隊穿過沙漠,遊歷過一個女國,那裡以女爲尊,上至國王,下至官員,都是女人在主事,男人只被作爲人種對待,而我朝婦女……”
酆凌霄嘆了口氣,道:“我母親便是從苦中來的,我曾發誓,長大後若爲人丈夫,定與其相敬到頭,不叫她受委屈?!?
穗穗恍然大悟,聯想到他祖母下午說的話,心底不禁唏噓,在她的印象裡,大部分由老人帶大的孩子,其父母定有短處。
下半夜的時候,昌益和縣令趙之林來了,同行的,還有一個老醫師。
他們進屋後沒多久,楓影壓著於蓮進屋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