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校場死一般的沉寂,尤其是太子石弘,汗如雨下,沒想到這兇獸竟然利害如斯,自己目前手中這隻軍隊最強的數人皆已戰死。這樣下去,自己軍威何在,有何顏面治軍,中山王早就對自己做大單于不滿,因其功高自傲,自己拿他也沒辦法。這次他主動帶兇獸前來找茬,自己這一認輸,可就完了,以後再也別想在石虎面前擡起頭了。不過此刻自己身邊的親信精銳已來不及調集。於是太子石弘心中生了一計,決定將這燙手的山芋扔回去。
於是石弘低頭一略,這兇獸當日定是這石虎花費人力或者異寶方纔制服,不如且退讓一下,看他自己如何制服這兇獸,當下便對這石虎說道:“這猛獸果然厲害,不知中山王麾下哪位勇士能在沙場制服它,以揚我軍威。石虎哼了一聲,未作搭理。長子齊王石邃便代答道:“這等玩物,我軍中自有無數勇士可制服之,不過今日孤王手癢,無需軍中將士上陣,我也來會會這兇獸。以顯我趙王一族武勇無敵。”石邃本就猛勇過人,而且好殺嗜戰,最喜歡鬥狠,尤其愛與猛獸相鬥,深得石虎器重。石弘本以爲石虎會派出手下迎戰,這樣也不會怎麼折了面子。沒想到石邃竟然親自上陣,假若他傷於猛獸之手,自己自然會高興,但這齊王天生武勇聞名軍中,若是他勝了,以他王族的身份,定是嘲笑自己不敢親自出戰,已然輸於他,在一向尚無的族人面前,自己這邊該有何顏面。一時憂慮重重。
石虎也沒多說什麼,在他認爲,一個人生存的最大價值在於他的武勇軍略,若是他足夠強,自己也是足夠的欣賞,不過若是敗了,那就只有怪自己命不好。雖說自己的兒子石邃武勇還算不錯,不過與這兇獸對手,恐怕也不是那麼樂觀,不過他並不在乎這些,對他而言,兒子不過是一種死了再生,多不勝數的產物而已。當下也沒有拒絕。只是這齊王的魯莽,假若是敗了,丟面子的該是自己了。
監察六夷軍事的蒲洪見這形勢不妙,連忙出來打圓場,“區區兇獸,怎可勞齊王親自上陣,我素聞中山王麾下有一鮮卑拓跋族少主名喚拓拔什翼犍,是拓跋王族中的猛士,齊王不如喚他出戰,這麼好的表現機會,請齊王厚賜給我等爲大趙效力的勇士,一來可以顯示我外族武士的實力,讓中山王和齊王更好的知道我族勇士的力量,再者,這麼厚重的賞賜,我等重賞之下必出勇夫,他日爲中山王陛下定會更加賣命。”蒲洪與拓跋什翼犍素來交好,也知他武勇過人,甚是欣賞他。這次也算是試試他的實力,若是他果真神勇,他日便當真幫助他復國。若他不幸掛掉,那也就只能怪他學藝不精。怪不得自己。這胡人的想法當真殘酷,一切均靠實力說話。太子見這圓場,十分高興,當下就稱讚此等提議好,大趙各族本就要齊心,不分彼此。於是便要石虎派此人出戰。而石虎儘管不是很樂意,不過爲了避免石邃出戰告負的可能,也是同意了,石邃一臉不滿,本欲反抗親往之。卻被石虎喝住,也是無法只得他日再去單獨較量。這等出風頭的機會只有讓與他人了。
冉閔也是好奇,不知這幾人口中所說的是否那日晚宴所說的那個拓跋什翼犍,這個人名字比較拗口,因此冉閔也是有些印象。那人似乎身長八尺,扎著一種鮮卑人中一支所常常扎著的辮子,只是這辮子還比較長,人的長相也是頗爲奇特,有非凡之相。當時還頗有好感,只是此刻他前去迎戰這兇獸,以他之力,難道就能搞定這猛獸嗎?這答案很快就會被揭曉。
只見一人身披輕甲輕騎入場,下馬取刀,將馬兒送走,便站立於犀獸面前,本來平日裡拓跋什翼犍甚是喜怒不形於色,便是此刻對上這兇獸依舊感覺不到特別,只是當他站立於兇獸之前,忽然爆發出強烈的氣場,這戰意使得這兇獸也難得的重視起來,天生的敏感不敢輕視他,也是難得的小心迎敵。
這場中一人一獸,彼此互相全神貫注的關注著彼此的一舉一動。均是平生罕見大敵,終究是這兇獸主動進攻了,狂奔一起,一路的沙塵便捲上了天,這頭上的巨角對準拓跋什翼犍,什翼犍依舊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在兇獸角即將抵到的前一瞬間,匪夷所思的竟然閃躲開來,兇獸反應很快,轉身過來,又預故技重施,結果什翼犍依舊以同樣的方式躲過去了。兇獸本性就相當急躁,一時開始怒吼起來,發泄心中的不甘,場中依舊還是有幾名兵士無法抵抗,低頭吐血。什翼犍也沒有示弱,竟然也是衝著兇獸對吼。這聲音也不弱於這兇獸,把這兇獸也鎮住了。不過,什翼犍卻慢慢走近它,似乎眼前並沒有這樣一號兇獸一般,相較於他的高大身材,兇獸是他的兩倍高,不過面對這凡人的無視,被激怒的兇獸也是預備再次進攻,準備致他於死地。可是誰都沒有料到,這什翼犍竟然忽然加速,直接先衝向這犀獸,竟然拉住犀獸頭上的角,預備將這犀獸的頭向地下摁去,犀獸雖不及防,竟然一個踉蹌,差點摔下,只是兇獸反應超快,很快就後退調整了自己的巨角,什翼犍見先手已然喪失,也悻悻作罷。
看臺上諸多看客,此刻卻是議論開鍋了,這什翼犍力量竟然如此之大,竟然能夠憑雙手之力將這巨獸摁倒,果然是非凡的人物,在衆人心中,這什翼犍的分量也陡然上升。以前見這人不顯山露水,沒想到竟然是如此勇猛。在石虎心中,卻盤思著別的事情,這人甚是厲害,目前是爲自己賣命,目前這天下鮮卑一族也算是頗爲強大,算是將來自己的心腹大患。如果這人能入主衰弱的代國,說不定能夠做一支被自己控制的鮮卑族,牽制宇文、慕容及段部三族鮮卑。
冉閔也是頗爲驚奇,這人神力如斯,心細也是如斯,非常果斷。一時對此人很是欣賞起來。那猛獸惱羞成怒,誰也沒想到,它的角竟然在瞬間變化了顏色,變成青色了,這青角泛著毒光,明眼人一看均不敢輕易接觸到,估計是劇毒,誰也沒有料到,這巨獸竟然還長有毒角,果然是罕見的兇悍。什翼犍也不敢造次,也是小心躲閃。一時也被動起來,有些閃躲不及,衣角也被劃破。不過身手矯捷的他,翻上兇獸之背,用馴馬的方式夾住獸肚。用刀不停的刺這兇獸脊樑,只是兇獸筋骨粗壯,皮骨刀槍不入。一時一人一獸彼此拿對方也沒有辦法。還是這兇獸厲害些,一個勁道兇猛的串跳將什翼犍甩落下地。什翼犍落地起身甚快,又是拉遠距離,預備再戰。都不見力竭,看來要打一場持久戰了。
眼見要落入下風。什翼犍邊跑邊退,退到牆邊,犀獸也緊追不捨,那閃著藍光的巨角在陽光下異常詭異。什翼犍退到牆角,犀獸也追隨不止,預備一擊即中。什翼犍也不躲閃,只等犀獸衝鋒的那個瞬間,一下躍了起來,時間恰好,犀獸巨角撞入牆中,什翼犍也恰好起跳落在犀獸背上,趁著犀獸暫時無法自拔之時,用手中刀狠狠刺向獸脊。衆人皆以爲他即將勝利。不料這犀獸皮骨之堅,爲衆人始料不及。依舊無法刺入。什翼犍頗不甘心,落地呸了一聲,惱不過。場外兵士及臺上看客皆以爲此戰還將繼續雞肋下去了。六夷左都督姚弋仲腦袋還算機靈,也想搭個臺階給幾位,於是便開口問向太子及石虎。“太子殿下、中山王,這場比賽依爲臣之見,再戰下去也難有結果。素聞中山王愛獸如命,惜勇如寶。今日若是傷了這極品猛獸,怕是不好。若是傷了什翼犍這一武勇出衆的武將也是不好,今日這猛獸及勇士二寶皆爲衆將士見識到,不如他日,二寶皆爲我趙國效命,何必非拼出個你死我活,必損其一。不如此戰算是平局,兩位殿下以爲如何?”
姚弋仲是羌族首領,兩邊勢力都希望能爭取他,因此他說話的分量也算大。且此語也算是討巧。太子石弘性格較爲溫和,也想息事,便同意什翼犍收兵。石虎可不想就這麼算了。於是傲慢答曰:“這寵獸爲我自西域輾轉所得。放他出來容易,想讓他重新入籠可不是那麼容易。什翼犍之武勇爲殿下和孤王所知,就此收戰也行。不過煩勞太子將這寵獸重新關入籠中。見皮球又被丟了回來,太子石弘頭痛不已,真的怕極了這中山王。該如何是好?看樣子只有此刻認聳才行。於是又轉頭對身旁的石虎道:”本殿座下精銳暫不在身邊,太尉身邊猛將如雲,不如由太尉代勞,改日定將登門向太尉道謝。”
石虎又是哼的一聲,問向諸位,“諸位勇士誰能將此獸復入籠中,這賞金依舊,孤王依舊許他同樣拿這賞金。”石邃早就躍躍預試,不過自打知道這兇獸又帶毒,皮骨又堅硬無比之後,也放棄了比試的想法,畢竟沒必要犯這樣的渾水,誰也說不清那毒角毒性有多大,爲了自己多享受幾年,就暫時摁下鬥狠的心態。同行的幾位猛將知不是這兇獸的對手,也無一人表態,石虎開始皺眉頭了,小冉閔卻心生一法。
冉閔前身向石虎一拜,“孫兒預伏此獸,陛下可準孫兒一試?”石虎看著這新收的孫兒石閔,頗爲驚奇,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勇氣,自古英雄出少年,果不其然。只是不知是否是不知天高地厚。不過更想知道這孩兒所持何法,因此還是準石閔試之。不過臨去之時,冉閔向石虎要了一把好弓。什翼犍之前得太子令早已上了看臺,那場中犀獸早就將角拔出,心有不甘,在場上怒視著臺上的什翼犍,怒吼不止。什翼犍深知自己已然拿那犀獸無法,見一孩童接替自己而去,也便是那日宴上的西華侯遺子,竟然有膽量去單挑這兇獸,只是感嘆到後生狂妄,不過倒也想看看這孩童有何等本事。
冉閔下到場中,手持良弓,身帶十箭,慢慢走入場中心,這孩童比之什翼犍要低去幾尺,儼然還不是一個弱冠少年,盯著他拿著箭入場。犀獸本就惱羞成怒無處發泄,當下預將這孩童踩個粉碎。冉閔不爲所動,絲毫沒有半絲畏懼,將箭搭起,這弓極爲精良。一般大漢無法拉開,而冉閔竟然直接將弓拉滿,連發兩箭,擦獸眼而過,速度太快,犀獸反應不過來,獸眼開始流血不止,一種異常火辣的疼痛感激怒了犀獸。這股憤怒比之前更甚數倍。冉閔見犀獸追來,二話不說開始跑,直接跑到那巨籠之中,犀獸也不管對這巨籠的厭惡拒絕,也一半是因爲眼前流血已然模糊視線,只想追到小孩,踩個扁扁的,方能泄心頭之恨。直接全速衝去。犀獸飛奔而去的沙塵漫天,遮擋了衆人的視線,衆人皆以爲冉閔就算將犀獸引入籠中,自己在這玄鐵巨籠中也必定難以倖免。
不過當重重的一聲巨響過後,沙霧散盡之時。衆人卻看見那冉閔已然在籠門之前,將巨鎖已然鎖起。而自己卻毫髮無傷。衆人皆十分的奇怪,比之前看到什翼犍這般的勇士更爲驚奇。犀獸踩了半天才發現自己入籠,而這孩童竟然在外面,一時怒吼不止。只有幾個眼力驚人的人才知道這個瞬間發生過什麼。什翼犍隱約的看見,這孩童短時間內將這巨籠撐開夠自己出入的大小。然後從容出來,待這兇獸入籠的瞬間,在沙塵中又到籠前將籠前巨鎖鎖上,這動作簡直一氣呵成。巨籠和巨鎖連這兇獸也無可奈何,這小小年紀的孩童,竟然有如此神力,而且這份冷靜在這孩童身上,都是當世難出。一時非常驚歎。其他人則以爲這孩童從籠中逃出,以爲他靠著聰敏無比,機靈制勝。
冉閔旗開得勝,於是在場上對著臺上衆位趙國權貴,敬了一禮,便上臺來。石虎非常的高興,自己這新收的孫兒竟然如此神力,當下親自迎這少年上臺。其他猛人也是佩服不已。小冉閔上臺被夾道歡迎,整個軍中也是頗爲意外,爲這少年的冷靜和武勇,一時呼聲震天。太子石弘招來什翼犍及冉閔,石虎也重重褒揚了兩位勇將,並兌現自己許下的賞金,太子也加重表示。什翼犍也是頗爲意外,與這少年一同辭賞不成。今日似乎是二人的秀場,一時名動軍中。冉閔也頗爲高興,在衆人面前長了臉,也就是長了父親的臉。而且自己算計得非常好,應該沒有誰知道自己是怎麼搞定的。
石虎當下還賜什翼犍官升三級,準冉閔攜賞歸家。不過太子石弘和太尉石虎從此對什翼犍是刮目相看了。氐族和羌族的領袖也爭相和什翼犍交好,什翼犍的名聲也是串串直上。而冉閔,衆人也只知這少年機敏鎮靜,並未多想,也只有什翼犍知道這少年絕對不簡單。但是也並未訴於他人。
冉閔第二日拜別石虎之後,便匆匆從襄國城返回內黃郡,兩郡相距不過三百里。因此冉閔預兩日內趕到,歸心似箭的背後,除了要回家向母親報明此次京城之行之外,還想追尋王猛及祖瑤還有姜師一行。不知道他們此去的危險如何,總之有難有險要一同擔當。這纔是兄弟、英雄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