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之中,兩個人若是失去了聯繫,那就可能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步入深秋,差不多快一年了,冉閔一直在想,王猛和祖瑤二人一定是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而自己和心愛的人相隔兩地,形影相弔。最近似乎思念越來越多,冉閔拖著一天的勞累。回到府中,因爲新晉遊擊將軍,獲準率領內黃郡府漢兵,所以冉閔得以可以在內黃操練。當他向自己的母親講明之前發生的那一切時,母親才知道原來是一起演了一齣戲。這纔不多責怪他。出於爲了本族立下軍功的想法,冉閔每日都在操練漢軍兵士,雖說漢軍不如羯族騎兵善戰,但是出於攻城奪城的考慮,比騎兵似乎更加順手,所以漢軍善守城,善攻城的特點也使得漢軍在軍中也有一定地位。冉閔不過今日冉閔聽聞喜鵲在枝頭叫,果然晚間回家便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一個身著鮮卑族的信使在冉府前佇立,等到了剛剛牽馬歸來的冉閔。交給他一封信,原來是慕容如的來信,接到意中人的來信,冉閔喜出望外,向信使詢問幾句,還好信使懂漢語,這才明白,這次慕容皝派使者出使趙國,商議借兵攻鮮卑段部之事,迴歸龍城的如兒也是抓住機會,託使臣中從前父親的親信帶信給遠在趙國的冉閔。信使不負她所託,將信交給冉閔之後,就告辭離開了。至於信的內容,也只有冉閔看過才知道。原來自從慕容仁被奇襲落敗而賜死之後,慕容如兒雖然貴爲王族,卻因爲一向跟二叔慕容仁親近,所以即使重歸龍城,也被一向嚴厲的慕容皝所厭惡,所以如兒過得其實不好,但是她在信中卻未曾透露自己處境不佳,一年就快要到了,雖然爲燕王所厭,如兒拗不過思念,自從去年匆匆一別,無日無刻不曾想念他,決意再次渡海,與冉閔約在十一月初一相見。希望冉閔能到時候與之相見。與君之約,不見不散。
看罷信之後,冉閔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心中的喜悅無法抑制,得到意中人安然無恙的消息,心中再也不似之前一般坎坷不安。再者不日即將渡海與他想見。得到這等喜訊,他高興得恨不得跳起來。也許是使者爲了找到自己耽擱了些日子。約定的日子就快要到了。冉閔在家中囑咐一番準備迎接貴客,把軍中之事也安排妥當,便快馬加鞭,向東海海邊趕去。還好一路上日夜兼程,終於在約定的日子趕到了。在海邊果然看到了等待已久的如兒,如兒一個人牽著朱龍在海邊斷崖處等待著他,海風很大,可她卻依然毫無貴族的嬌氣,一直在此等著他。一人一馬,佇立海邊,如同一幅畫一般。冉閔打遠處一看見她,於是下馬奔她而去。而她也如同感覺到馬蹄聲一般,回過頭來,正好看見他。兩個人的重逢,充滿了無數的喜悅,冉閔衝到她面前將她抱起。久久不肯放下。
二人又是甜蜜纏綿了一陣,訴說彼此這段時間的思念,和這段時間發生的經歷。如兒此次能來,一是因爲朱龍馬能日行千里,二是靠著父親的舊部幫助,未曾向燕王慕容皝請示過,爲了不辜負幫助自己的人,如兒答應過很快就回去,不讓燕王知曉,以免追究起來。加之父親慕容翰雖然在家族之中,在整個鮮卑慕容一支中都享有崇高的聲譽,但是目前被迫在敵國段部,所以爲了也不給父親造成壓力,所以此次重逢時間有限。如兒在燕國已經聽說目前趙國和燕國算是私自結盟。若是這次會盟之後,要冉閔去遼東親自向她提親,已然等過了一年,那這一年可不能再錯過了。兩人也甚是珍惜彼此此次的相逢,在海邊玩樂,登山望星星。觀日出及海市蜃樓。兩人之間的甜蜜和纏綿,今生也是難忘了。
又到了快要分別的時候,海邊從遼東駛來的船如約在岸邊等著他。慕容如兒牽著朱龍依依不捨的上了船,離了岸,越飄越遠。如兒又掉下了眼淚。來年你可一定要來啊。而在斷崖遠望的冉閔也忍不住掉下眼淚。暗自決心明年無論如何,也要親自去到遼東提親。只要等這場戰爭結束了,自己一定會去找她的,將她娶回家。如兒有朱龍相助,一日行千里,回去的話也不會被發現。不過很快就要到冬季了,海上風浪過大,若是如去年般遇上數百年難遇的寒冬,海上結冰,無法行駛的話,看來自己和她的再次重逢只能等到明年初夏了。望著伊人隨船遠去,冉閔久久未曾離去。
就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很暗的夢一般,王猛醒了過來,卻發現瑤兒伏在他身邊睡著,她的臉色蒼白了許多。王猛起身將她抱起放在牀上,自己則下去試圖照看她,不過一陣急促的咳嗽卻將瑤兒驚醒,過於擔心王猛安危的她睜開眼睛,試圖用手去撫摸他的臉,這才發現王猛已然醒來。看到自己身上的毛毯,瑤兒也是無限感動,一把抱住王猛,二人此次近似經歷了一次生離死別,所以那不捨和感激,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強烈些。王猛雖然睡了很久,但是卻似乎一直惦記著瑤兒和母親,看到瑤兒在身邊,儘管憔悴,卻安然無恙,依稀記得自己最後一次見到母親時的情形,母親可好,瑤兒低頭含淚不語,王猛知道母親定然已經遭遇不測,可是自己卻如何能茍活於世。瑤兒也只得將實情告知,自己當時沒有辦法,只得將母親簡單安葬起來,匆匆將他帶到羅浮山,求師父救治,方纔能復甦於世。當下又將再次去往西涼之行求法也說了出來。王猛心中一時無法接受母親過世的消息,自己在世已然孤身一人,瑤兒抱起他,兩個人都是孤行於世,從此相依爲命。
自打王猛甦醒之後,瑤兒帶他見過師父之後,每日和他一同調息,也爲了他身體復原每日陪伴。只是似乎自從王猛體內的土龍珠被那大祭司和那貌似姬乾二人合力強行奪走之後,身上所修習的龍拳似乎也沒有了之前的威力。王猛記得之前姬乾所傳授之時,曾告訴過自己,這龍拳的獨特之處在於他所需氣勁悉數由體內的龍珠所發。身體和龍珠和諧融合之後,會爆發出無比強烈的靈力。魂魄之一也會慢慢與龍珠合而爲一。這樣的同步越高發出的威力也越大,龍拳尤其的特別在於他不止是陽剛,無堅不摧,還在於其空虛之力。省卻了任何世間拳法的蓄勢再發,而是招式之中無需蓄勢,直接可發。這樣任誰的速度也不可能快過他只需一半的招式。而如今龍珠一旦被剝離,龍拳的威力也是大打折扣。王猛畢竟是一個年輕血氣方剛之人,由絕世高手變回普通人,心頗有不甘。瑤兒也察覺到他的心情不好,也只得靜靜陪他,一點也不向之前的她。
王猛不止一次和瑤兒討論過他的疑惑,按理說任誰都無法進入他的護身氣勁,但是那大祭司和姬乾合力之下,似乎龍珠的護身氣勁並未發揮多大的抵抗,讓他們輕易的攻入,並奪取了龍珠。對此二人能給出的唯一解釋,除非那與王猛使用同樣招式的那人正是教他龍拳的姬乾,因爲姬乾作爲龍珠的前任主人,也是融合了魂魄進入了龍珠。否則以龍珠不可能輕易將氣勁大開,以致大祭司能夠襲擊自己,將龍珠以奇異手法奪走。那麼說來,那蒙面人必然是姬乾,只是據自己三人所見及冉閔所說,姬乾敗落的賭注使他已然消失,離開這個世間。那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呢?百思不得其解,二人也只得作此解釋。
不過王猛怎麼也不知道祖瑤這丫頭心中所想。雖然離得很近,可是姑娘家的心思,作爲心思細膩的王猛並不是不清楚。雖然他知道祖瑤對他的好,兩人行將定親,只是母親新過世,自己也只得壓抑住對瑤兒如洪水般的愛慕。要爲母親守孝三年,三年之後才能娶親,才能娶瑤兒過門。三年該是多麼漫長。相信瑤兒爲了自己一定會等。還有母親過世,爲了救自己,瑤兒也只是草草葬母。自己還未到墳前祭拜。等身體康復之後,一定要回去將母親好好安葬,母親入土爲安,她生前的最大的心願是和父親葬在一起,可這如今亂世。自己一定要完成她的心願。
修習一旬之後,葛洪每日對王猛的身體切診,他的身體回覆速度也是不錯,因此瑤兒也頗爲欣慰。又一日,瑤兒將王猛帶到羅浮山的一處瀑布前,陪他散心。王猛雖然心底還是十分的抑鬱,已經盡力不讓瑤兒察覺,瑤兒心似冰雪,也知道他心意。王猛一時難忍心中煩悶,在瀑布之上練起了拳法,雖然龍拳依舊陽剛無比,可是使出來的威力和昔日不可同日而語。對著瀑布之上的水流,也只是打出數個小漩,心中被無比挫敗的王猛收拳之時跪在瀑布之下的頑石上,忍了許久的眼淚也留了下來。發泄心中的憤恨。母親之亡,與那人有莫大的聯繫,可偏偏他又將自己所恃的龍珠給奪取。這仇該如何去報,實力差距太大,想不到辦法的王猛只得跪倒在地,猛捶巨石發泄。
瑤兒在一旁看著,七分明白這男人心中所想,也是十分的難受,走到猛兒面前,抱著他的頭,默默的告訴她自己知道他的心情,一切都會有辦法的。也許是上輩子就確定的緣分,也許是兩人所服的瑤草之用,兩人今生的心已然定下。作爲一個漢人,母親亡故,守孝三年。祖瑤不是不知道,也不曾提及,也是怕讓王猛爲難。也罷,就當自己二人一同爲母親守孝。三年之內,二人也要好好的商量對策,如何去爲母親報仇,並搶回龍珠。遠在涼國的姜青他們不正在積聚天下五行之力嗎?到時候一定要那崑崙邪教的大祭司血債血償。
聽著王猛哭訴自己現在無能爲力,既不能搶回龍珠,又不能爲母親報仇。祖瑤也明白只能聽著他心底最深處的聲音。不過瑤兒忽然想起來,那往生鏡的鏡靈所說之事。如果說王猛的前世是諸葛武侯,那麼既然現在身上有諸葛武侯的一魂的他,若是能得到武侯前世的智慧,那不是也很好嗎,至少可以讓現在的他看到希望。於是瑤兒將王猛體內的魂魄之事告訴給了他。但是卻獨獨省略了自己爲了救他換去自己一魂之事。自己不希望讓王猛知道自己所付出的代價之後生出更大的愧疚,也不希望他爲這個更加難過。更加加重他的無力感。爲此自己還對師父葛洪約定,自己有生之年也不將此事透漏出去。
王猛聽到瑤兒告知的這個消息,果然喜出望外。真的沒想到自己前世竟然是兩百年前天下聞名的諸葛孔明。再三確認之後,祖瑤刻意省略招魂的細節,王猛深信不疑。若是如此,也不枉是因禍得福。如今能獲得孔明的前世魂魄。若是真的如同孔明那般能夠通曉五行,天文地理,玄門八卦無一不精。深得安撫天下民心,扶危濟世。如果能做那般的英雄該是如何,比之武勇天下也另有一番作爲。祖瑤一番勸說,王猛的信心也由此被祖瑤鼓舞起來。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和新魂融合,但是自己自從甦醒之後也是感覺總是有一個奇怪的深邃的眼睛看著自己一般,那種奇怪的感覺,因爲過於無稽,或許是自己的幻覺,也沒有跟瑤兒說過。如今瑤兒告訴了自己這般緣由之後,王猛才明白原委。若是如此也好,心懷天下,纔是一個真男兒的胸懷。若真能救天下漢民於亂世,也不枉自己學武的初衷。王猛因此也從悲傷之中好轉。過了不到半月,也不知瑤兒從何處弄到一本奇書,似乎是崑崙奇書“陰符經”,似乎也是崑崙聖物之一,由西王母保管的天書。王猛也得以清心,每日窺探天機。
佛曰衆生平等,這也是佛教在趙國所以如此流傳的一大原因。在這個時代南道北佛似乎已經成了定數。這個亂世的時代,沒有平等二字可言。生如此艱難,百姓不如死。也幸虧佛圖澄的努力,使得趙國準許佛教流傳和寺廟的興建。因爲生存壓力之大出家避世躲避徭役的人不計其數。而苦苦在世間支撐的人只盼能夠春天種糧秋天收割。雖然大部分的糧食都被徵收做軍糧。畢竟還能維持口糧活下來。不過近幾年,自從石虎登基爲趙天王之後,大興土木。百姓徭役沉重。已經有很多人生存不下去,賣子賣女賣身爲奴,以圖在亂世之間存活。這幾年,內黃冉府就收容了不少難民。冉閔也將這些難民中身體素質稍好的人徵入族兵。而作爲這一族目前的主心骨的冉閔。必須建立軍功才能維持這一切。否則自己能否在亂世生存都是難事。
三三八年春,慕容皝遣使來趙,打聽軍隊出征的日期。後趙王石虎準備攻擊段遼,已招募驍勇善戰的士兵三萬人,全部拜授爲龍騰中郎。適逢段遼派段屈雲進攻趙的幽州,幽州刺史李孟後退保守易京。石虎便任命桃豹爲橫海將軍,王華爲渡遼將軍,率領十萬水軍由漂渝津出發;又任支雄爲龍驤大將軍,姚弋仲爲冠軍將軍,率領步兵、騎兵七萬人爲前鋒,前往討伐段遼。冉閔也隨軍出征。這也算是冉閔的第一次真正出徵。他相信自己這一年時間花了很多氣力訓練的族兵一定會讓其他人大吃一驚。
三月,燕王使者回到棘城。,慕容皝與石虎互相呼應,親自領兵攻克段部北部的數座城。段遼準備追襲他,慕容翰說:“如今趙的軍隊在南邊,應當集中力量抵禦,卻又要和燕王相鬥!燕王親自爲帥前來,士卒精銳,假如萬一失利,又怎麼能抵禦南邊的強敵呢!”爲上次煮熟的鴨子飛了之事一直記恨慕容翰的段蘭,在段遼面前發怒說:“我前次被你所誤,以至於成爲今日的禍患,我不再上你的當了!”於是率領手下現有的全部士衆追擊。慕容設下埋伏等候他,大敗段蘭的軍隊,斬首數千級,擄掠民衆五千戶、畜產數以萬計返回。
後趙王石虎勢如破竹,長驅直入到達薊,段遼所任命的漁陽、上谷、代郡地方長官全都歸降,攻取四十多個城鎮。北平相陽裕率領民衆數千家登上燕山自相拒守,衆將領惟恐他成爲後患,想要攻擊他。石虎說:“陽裕是儒生,珍惜自己的名聲氣節,這樣做不過是恥於投降,不會有什麼作爲。”於是繞過燕山,段遼因爲兄弟段蘭已經戰敗,不敢再迎戰,帶領妻子、宗族和當地豪強一千多家,開始逃亡。臨行時拉著慕容翰的手哭泣著說:“沒采納您的建議,自取敗亡。我固然是咎由自取,讓您喪失安身之處,我爲此深感慚愧。”慕容翰無處容身,也只得向北投奔宇文氏。遼東三強之一的鮮卑段部就這樣敗亡了。
段遼的左右長史劉羣、盧諶、崔悅等人封存府庫向石虎請降。石虎派將軍郭太、麻秋率領二萬輕騎兵追襲段遼,在密雲山抓獲段遼的母親、妻子,斬首三千級。段遼單騎逃往險要之地,派兒子段乞特真向後趙國奉呈上表,並獻上自己視爲寶貝的坐騎,石虎這才接受段部的投降。石虎進入段遼的王宮令支宮,對將士們論功封賞各有差等。把段國的二萬多戶民衆遷徙到司州、雍州、兗州、豫州。士大夫中有才能、德行的,都予以提拔。陽裕到軍門前請求歸降,石虎責問他說:“你過去身爲奴虜逃走,今天身爲士人前來,難道是知曉了天命,想逃匿而無地藏身嗎?”陽裕回答說:“我當初侍奉王浚,不能有所匡助,投奔段氏,又不能保全。如今陛下天網高張,控制四海,幽州、冀州的豪傑無不望風歸從,像我這樣的人比肩接踵,因此我並不特別慚愧。我的生死,惟聽陛下裁決!”石虎喜悅,當即拜授陽裕爲北平太守。
察覺到慕容皝居然和自己一向水火不容的晉國,決議籠絡慕容皝,四月初三,晉朝廷使者便到達遼東,任命慕容皝爲徵北大將軍、幽州牧,兼領平州刺史。平州刺史本就是燕國世襲。而新增的幽州牧,則是晉國打的小九九。讓他與目前已然實際控制幽州的石虎拼個你死我活。在解除了段部這個心腹大患之後,並不信任石虎的慕容皝接受謀臣的建議,畢竟石虎如此興師動衆,分水陸兩路出兵數十萬。而目前段部已名存實亡。而石虎卻依然沒有退兵的意圖,看來是另有所圖。因此慕容皝將大部隊收縮至本土防守。而果然不到半月之後,在這次徵段部的會戰之中獲利最大的石虎的貪婪無厭的本色盡顯無疑。
後趙王石虎藉口慕容皝沒有會合後趙的軍隊,而是獨自攻擊段遼,又獨自佔有擄獲的民衆和畜產,因而舉大軍繼續北征慕容皝。慕容皝收到這一險惡軍情,立刻調集軍隊嚴加設防。後趙此次前來攻燕的軍隊有數十萬人,前燕國民衆大爲恐慌。慕容與羣臣商議之後也只有先堅固防守燕國本土,而不久前剛剛佔領的段部的數十座城池則因爲民心不穩也不停的再次歸降,不過這次的對象自然是石虎。石虎派遣使者四處出動,招納、誘降各族民衆,共獲得前段部及燕國總計有三十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