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新敗,怎甘此辱,於是令新太子石宣率領步、騎兵二萬人找鮮卑人發泄,攻擊朔方的鮮卑部斛摩頭,斬首四萬多級,也算是稍微挽回了一下趙國羯族騎兵天下無敵的顏面。但是馬上冀州八郡發生嚴重蝗災,民間都在傳聞是老天因石虎暴戾而降罪於人間,石虎不得不稍稍收斂一下。不過有一個消息從趙國皇宮傳了出來,就是關於羽林軍頭領拓跋什翼犍的,坊間似乎傳聞,代王拓跋翳槐病重,命令諸大人立拓跋什翼犍爲王。拓跋翳槐死後,諸大人樑蓋等人認爲國家新有重大喪事,拓跋什翼犍離得遠,來不來不可確定,等到他歸來,恐怕會有變亂,因此謀議重新立君。而拓跋翳槐的二弟拓跋屈,剛猛多詐,不如拓跋屈的弟弟拓跋孤仁厚,於是共同殺死拓跋屈,立拓跋孤爲君。拓跋孤不同意,自己到鄴來迎接拓跋什翼犍,請求自己留在後趙爲人質。
後趙王石虎正好大做民心的文章,認爲拓跋孤有道義,把他和拓跋翼犍一同遣返。以顯示自己仁厚之心。十一月,拓跋什翼犍在繁以北即代王位,改年號爲建國。又分出國土的一半給拓跋孤。這樣冉閔在鄴城的朋友又少了一個,不過冉閔還算是爲他開心的。畢竟是一起經歷許多且有勇有謀的兄長,對於他,自己一向是頗爲尊重。而且儘管此後再難得一見,但是在遙遠的代國,自己畢竟多了一名更加強大的朋友。
代王死後,代國內亂頻繁,部落離散,拓跋氏逐漸衰微。等到拓跋什翼犍即位,雄健勇悍而有智謀,能夠發展祖先遺業,國人都歸附他。此時開始設置百官,分別掌管政務,任命代人燕鳳爲長史,許謙爲郎中令。開始制定懲治反逆、殺人、奸盜的法律,法令明瞭,政事清簡,沒有囚禁株連的煩擾,百姓安居樂業。於是東邊起自貊,西邊遠及破落那,南方到達陰山,北方直至沙漠,衆人全都歸服,擁有士衆數十萬人。這是冉閔所料不及的。此刻的他正在思量著另外一件關乎自己終生的大事。
自從趙國與燕國大戰之後,兩國之間的交通已然完全切斷,如兒更難與冉閔取得聯繫了。所謂戰場得意,情場卻失意的冉閔,本和慕容如兒約定的,今年的十一月定然要去贏取,而如今隨著燕趙兩國關係交惡而無法實現。還是如兒,派來貼身死士送信而來。告知冉閔,本月定然會偷逃過來,不管燕王慕容皝如何處置。也要與冉閔私奔情定終生。於是冉閔也癡癡的在海邊等了一月,也不見如兒過來,看來,事情是有了變數。冉閔開始鬱悶困惑,如兒到底怎麼了。她那邊到底又發生了什麼。
已至冬月,來不及多想的冉閔在燕國一戰之後只得回家率族兵修整,收割糧食,準備來年備戰。期間又聽聞趙國又被燕國所敗,居然是因爲那個已經投降的鮮卑段部,原因竟然是起先段遼派使者向趙請求允許自己歸降,將自己坐騎的寶馬也獻上,方被允許歸降,但不久之後,預迎自己妻母歸來,遲遲不能之後,得聞自己母親及妻子在趙國已然被荒淫的石虎姦污,又氣又恨,滅國屠胞辱妻,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於是秘密派使者到前燕請求允許自己秘密投降。這樣一來,石虎此次北征,除了替慕容家滅掉了一個心腹大患之外,還白送了慕容家一個新盟友。也是因石虎不仁不義,段遼雖降還恨。
不知是埋伏的趙王石虎派徵東將軍麻秋率領三萬士衆迎接段遼投降,整編他剩餘的鮮卑部衆。還特意囑咐麻秋說:“受降如同迎敵,不能輕視!”燕王慕容皝則親自率領各將領迎接段遼,段遼已經秘密和慕容家謀議顛覆後趙軍。慕容皝派慕容恪在密雲山埋伏七千精銳騎兵,在三藏口大敗麻秋的軍隊,麻秋部衆死亡人數達十分之六七。麻秋徒步逃脫,慕容家也因此盡數獲得段遼的士衆,用上賓的禮節對待段遼。而石虎此刻怎麼容得下失敗二字,聽說麻秋戰敗,發怒,革除了麻秋的官職和爵位。而慕容恪則更加風光,他的黑旗精騎再次聞名於天下。
冬雪皚皚,在山間曲幽的小路上,一路上印著兩雙腳印,一雙大一雙小。一路上似乎人跡罕至,這樣冷的天,走在這條小路上的人似乎很少,兩雙腳印捱得很近,一路上並行而不交錯。不過很快就被還在飄著的白雪填塞。順著小路望去,是一男一女並行著。看這男子的面貌,年歲似不大,雖不俊俏,身材卻是相當的結實。而這女子,身著一身素裝,粗瞟一眼,不以爲然,若是細看,就會發現其實她美若天仙。而這二人正是急於下羅浮山趕往趙國內黃的的王猛和祖瑤。自從王猛在羅浮山休息調養的這段日子,二人商議待身體一好,就再次前往趙國,去尋母親的屍首,好好將她安葬。而一面也要提醒冉閔,小心那妖人,更要小心那個長得和姬乾一模一樣的人。
這滿山大雪之下留下的便是他們的足跡。爲了以防萬一,二人一入晉國城境,祖瑤便易容,將那美麗的容顏掩去。而王猛,這一年似乎變化相當的大,連他的臉都長得和以前不一樣了。也許是因爲往生鏡所施的借魂術法,王猛也深受所借之魂的影響,非但長相、身材發生了變化,連說話的口音都發生了變化。這樣雖說當時未曾料及,不過祖瑤也爲此也發過愁,要是再變變得認不出來該如何,好在變化雖大,及至王猛身體康復,方纔不再變化,依稀還有當時王猛的的影子。不過因此帶來的好處是即使到了內黃郡再也不會有人認得他就是昔日的王猛。也因此瑤兒也只用一人易容即可。
二人從十月開始從羅浮山出發,也是爲了在冬月趕到內黃郡,越是距內黃郡越近,二人也不得已越來越小心,因爲如今雖然流民較多,比較亂是真,但是冬日裡,也不會有多少人盤查詢問。據以往所聞,趙國冬季用兵較少,此時去內黃找冉閔定然比較安全,再者王猛也直到十月身體方纔康復,也正是因此才被葛洪許可放下山來,王猛一下山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找到母親的屍首。不過趙國境內大雪皚皚,找到談何容易,好在瑤兒種了一株銀杏在墳前以示區別。二人很花了一陣功夫才找到昔日葬母之地。那株銀杏已然長有一人高。長得較一般銀杏要快。王猛拜了又拜,哭了又哭,許久方纔被瑤兒拉走。
來到內黃境內,王猛才發現此處似乎較從前很有一些變化,很多男丁因逃離徭役或出家或出征戰死,是以此地遠比自己當初走時蕭條得多,二人並未去冉府,而是直接來到自己原先所住之處,沒有想到家中非但沒有蛛紋塵灰滿屋,而是異常的乾淨,簡直如同自己三人尚在家中一樣。看著自己一家從前居住過的屋子,二人睹物思人,觸景傷情。正在二人還在家中感嘆屋內怎麼會如當初一般的時候,二人卻忽然發現,背後開著的門,似乎站著一個人。王猛回過頭去,果然是冉閔,冉閔在冬日之內,總是會來到此地,時常令府丁過來打掃王家,所以總是乾淨如初。冉閔不時也會來這裡住上數日。
沒想到如此心有靈犀,冉閔也是期待著這人就是自己的兄弟王猛,他們終於回來了,自己這一年總是帶著愧疚,若是他們一家三人過得還好,自己心中也是好受一些,否則他們一家新婚在即,便忽造大變,背井離鄉,自己怎麼也沒能原諒自己。此刻正好打算過來看看王家,滿心期待的冉閔,等到了兩位不速之客,等到了王猛的回頭,卻沒有等到自己熟悉的面容。冉閔隨著王猛回頭的面容臉色也漸漸變化,這人不是王猛,那是誰竟然敢擅自闖入王家。祖瑤反應慢了一些,也回頭看了過來。冉閔癡了般,看著這面目全非的二人,看背影赫然就是他二人,怎麼,卻不是,難道自己做夢做多了,看走了眼。
王猛二人已經轉身,望向冉閔的眼神有些複雜,還是祖瑤先明白了,他定然不認識易容的自己,於是將臉上易容術褪去,露出一張只有仙子纔有的面容,原先爲冉閔熟悉的祖瑤回來了。冉閔一驚一喜,直接迎了上去,果然是故人,開心得不得了的冉閔,走到這陌生人身邊卻纔想起,祖瑤在,那麼這陌生人莫非是易過容的王猛不成。自以爲想明白的冉閔於是開心的過去王猛面前,使勁的想從他臉上扯下一層皮來,王猛被扯得生疼,這纔將他止住。雖然口音已然不同,不過冉閔已然確認,這就是他曾經的好兄弟和好嫂子。止不住開心的淚水從這已然多年未曾流淚的漢子臉上流下來。
真正的好友無需更多言語,王猛也抱住冉閔,雖然王猛臉龐已然有變,但是冉閔無需再多確認,卻知道這人便是王猛,因爲那眼神,那種專注,一定就是他,沒錯的。祖瑤在一邊也是爲二人高興。能破鏡重圓,誰又知道自己爲了今天又花費了多少心血。三人這才坐下,一訴別離。冉閔叫府丁弄了幾壺好酒和一些小菜,三人圍著桌子坐下,便開始暢談這一年多彼此的經歷。
似乎接下姜青和姬乾等五龍衛的任務之後,尋找光明之花,多年來,三人是聚少離多。此刻冉閔爲王猛和祖瑤二人分別滿上一杯酒,望著王猛的那張陌生的臉,坐下之後,冉閔主動問起,
“你們這一去,我無日不在擔心,瑤姐久久不來消息給我,我一直擔心,莫不是發生了什麼變故,你這臉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伯母呢,身體可好,你們已然成婚麼,現在何處安定呢?”
提及王母,王猛一臉的鬱悶,主動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沉默不言。祖瑤深知王猛深沉的個性,不願在觸痛他的心傷。也爲王猛再次斟滿酒,自己從去年別離之後講起,也將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紛紛講來給冉閔聽。先是三人以爲已經成功的騙過大祭司之後,可是在斷崖邊卻被敵人重兵埋伏,偷襲成功,王大媽打成重傷,當場身亡。而且若不是貌似姬乾的神秘人出手,王猛也不會如此不敵,被大祭司以奇術破體奪走土龍珠,再者自己爲了救王猛,將王母草草安葬之後,帶著王猛火速趕往羅浮山,求師父醫治,這才止住王猛的傷勢,自己又急忙趕至到涼州見到姜青,尋得招魂之法,這才令王猛重新復活,只可惜王猛復甦之後,功力幾乎全失,身體與普通人無異。而且面容及口音隨著魂魄的融合而發生變化,再也不是當初那張臉。最後就是自己二人的婚事,爲了給大媽守孝,二人決定三年之後,守孝期滿之後再行借魂。
此時二人趕來此處,並不打算長留,一是爲了安葬王大媽,二是爲了通知冉閔,小心一個長得很像姬乾的神秘人。還有小心那個大祭司,原來他一直在覬覦土龍珠,要冉閔不可不防。三是二人即日起將去往華山之上長居,似乎光明之花即將開花,二人在華山之上也要時刻守護神華,不容再失。
冉閔還是那般的衝動,聽著祖瑤講著這些,冉閔也是一杯接一杯的往喉嚨之中灌著苦酒,聽到傷心之處淚流不止。在自己這世上最好的兩個幼年玩伴面前,自己無需掩飾什麼,大媽去世了。王猛遇襲險些喪命,如今武功全失,二人也因故無法成婚,若不是自己將大禍引至王家,王猛一家如何會如此。冉閔將最後一杯酒倒入口中,將酒杯鏗鏘擲下,沉默不言。轉身就要直奔鄴城,去問那個已然不再鄴城許久的面具人的下落,自己提矛便要去找他算賬,就算是死,也要爲王猛報這大仇。
在冉閔跨門而出之際,冉閔赫然聽見一聲怒喝,“站住。”王猛起身轉過來,已然洞悉兄弟的心意,王猛止住冉閔,用力將他再次拉了坐了回來。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別做傻事,你這一去,只會壞了大事。其一、這面具人勢力及其龐大,既有遠在崑崙的衆多教衆,又有趙國當朝天王石虎撐腰,再加上他之前隱藏實力,其實他實力超強,我雖沒有和他交手,但是他的身法之快,讓我反應不及。更何況他還多了一個和姬乾長得一模一樣的強悍的高手,我與二人之中任何一人獨戰,可謂稍占上風,可是若是同時敵二,則不敵也,而且那個神秘人似乎能直接破掉我龍珠的護體氣勁,令人防不勝防。你縱使揭開封印,回覆實力,也只是與我一般,不是他二人對手,報仇,談何容易。
其二、時機不對,你若去找他算賬,非但討不到好,就算是如今你新立軍功,論地位你還是遠不如他,如何有勝算。再者你去找他算賬,則是暴露了自己,還等於告訴了他你已然知道了我和母親發生的事情。這樣打草驚蛇,得不償失。我如今變了一個模樣,亂世之中,我正好換一個人的身份,任誰都不知道我曾經是誰,也好隱藏昔日身份去做很多事情,若是此刻你去找他,他的密探一查過來,我便會被發現,不如暫時扮作我與你新識。待我身份穩定之後我們一起再談報仇之事。
第三、這大祭司似乎知曉土龍珠的秘密,而今唯獨能和他力敵者只有你,你的實力暫時被隱藏,必須等到該顯示的時候才能顯露,要戰就要必勝。那大祭司到底是何人,也需要你我去查明。他和崑崙必然有很深的關係,他要土龍珠爲何,你也要弄清楚。還有那個和姬老前輩長得一摸一樣的人到底是誰,你要弄清楚這些,你必須取得他們的信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點我算是想明白了。你也不要被我所影響,壞了我們今後的大事。我和瑤兒很快就要趕去華山,去守護光明之花,這邊的大任就要交給你了,你可一定要改掉你這衝動的個性。我們要以靜制動,隱藏在暗中,等待我們在涼州的老師姜青建起五龍殿,重新積聚天地五行之力。
祖瑤在一旁也是點頭贊同。冉閔也是冷靜起來,似乎若有所思。三人又一同陷入沉默之中,未來的路如此之莫測,匆匆一見又匆匆要別,這種滋味三人皆不好受。約定若是有冉閔調查有了結果的話,一定要過來通知他們。王猛和瑤兒二人當下就決定趁著冬雪之際,在明年春季花開之前,前往華山住下。而冉閔的任務艱鉅,當下二人再三叮囑他不要衝動,冉閔勉強答應下來,於是喝完最後一杯酒,王猛和瑤兒起身便要出發。冉閔送二人好遠,忽然記起什麼,然後從懷中掏出二塊令牌,赫然是冉閔的將軍令牌,二人有了冉閔的令牌,他日出行也方便許多。
接過令牌的王猛將它放入懷中,用力擁抱冉閔,算作告別,算作交代吧,“以後我就不再是王猛了,還記得我們後山的梁山嗎,小時候我們一直爭當梁山山神,如今就讓給我吧,以後我就是你的新朋友梁山伯。若是有人問起我,你就叫我山伯吧。自晉而來投奔你,換一個新身份,免得讓人生疑。”冉閔直搖腦袋,大哥還真是不一般的會佔便宜。祖瑤也是嗯嗯同意,也是在一旁湊起熱鬧,“我也要換個名字,我覺得祝字要秀氣一些,我以後到此就換姓祝呢,若有外人在,你就叫我祝瑤呢,跟之前的我區別開,既然你大哥都改名了,我也要跟著改呢。”冉閔拿二人沒有辦法,只得哭笑不得的同意了。“以後若是有事,直接派信使來通報一下二位新改的大名,我便知道是你們二人了。”
三人約定完畢之後,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就此作罷,冉閔佇立在路邊,看著他們遠去的相互依偎的身影,不甚唏噓。想起自己和如兒,也該是有個結果的時候了。冉閔打算過幾日便派人前往燕國遼東,到與如兒約定的地方探她最新的近況,不日之後,就去接她回來。看著大哥和嫂嫂歷經磨難,終將在一起,自己也該把對自己一往深情的如兒接回來,好歹對她對自己也算是有個交代。如今兩國敵對,自己只能派出親信使丁去遼東,與如兒約定的一直在東海邊互遞書信。
不過由不得冉閔多想,來自趙晉邊境的軍情緊急,晉徵西將軍庾亮想收復中原失地,舉國調軍愈十萬之衆,準備北伐。趙國天王石虎打算給晉國一點顏色看看,自己雖然新在燕國吃了兩次敗仗,但是對付晉國漢軍,還是不成問題的。於是任用夔安爲大都督,率同石鑑、石閔、李農、張貉、李菟五位將軍,兵衆共五萬人侵犯荊州和揚州的北部邊境,另派二萬騎兵進攻邾城。作爲新晉的將星,冉閔也不得率軍不前往南方的邊境準備與晉一戰。戰爭持續到九月份,石閔等在沔南打敗晉兵,殺死將軍蔡懷。打開相持的僵局。夔安、李農攻陷沔南,朱保在白石打敗晉兵,殺死鄭豹等五位將軍。張貉攻下邾城,邾城戰死者有六千人。夔安乘勢還劫掠漢水以東,挾持民衆七千多戶遷徙到幽州、冀州。這一下晉國損失慘重,十數年內再也不敢妄圖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