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起正在思索戰(zhàn)略全局,通訊信號響起,這次是私人頻道,鳳起掃了眼通訊來源,遲疑片刻再接通。

面前的通訊屏幕再度亮起,門薩干瘦的臉再次出現(xiàn)在眼前。

“柯克上將。”鳳起緩緩起身,一絲不茍地行了個禮。

禮未畢,門薩已壓了壓手掌:“坐下吧,這是我們的私人交流,隨意一些。”

鳳起并沒有坐下,還是肅然挺立:“柯克上將有什么指示?”

門薩嚴謹?shù)哪樕下冻鲆唤z笑意:“真是優(yōu)秀的年輕人,如果帝國再多一些像你這么能干的將領,何愁魔龍人不被消滅?”

鳳起稍稍垂下頭,表示感謝對方的贊揚。

“鳳起,在剛才的會議上我總覺得你好像有許多話藏在心里沒有說出來,現(xiàn)在陛下不在,其他軍團的指揮官也不在,如果你有什么顧慮,大可告訴我,我會想辦法解決的。”門薩道。

鳳起不為所動:“沒有,柯克上將,我沒有什么顧慮。”

門薩閃爍著精明的目光:“救那些半魔化人固然重要,但我不認為你是會為了做這件事而延誤戰(zhàn)機,如果你是這么處理問題的話,有辱你戰(zhàn)神的威名。”

鳳起的成名之戰(zhàn)非常傳奇,那時候他剛正式接手閃耀軍團沒多久,一處人造衛(wèi)星基地遭到魔龍人攻擊,閃耀軍團正在附近訓練,門薩當即命令他們出擊。那日是門薩妻子的生日,家中在舉辦晚宴,他正考慮對賓客們說幾句,然后提前離席去辦公室聽戰(zhàn)況。結果第一道熱菜剛剛端上桌,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鳳起的捷報已送到他手上。

從此以后鳳起一發(fā)不可收拾,閃耀軍團以強勢姿態(tài)進入世人視線,凡是閃耀軍團掃過之處,魔龍人片甲不留。

鳳起漠然:“我不是什么戰(zhàn)神,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軍人。”

如果承認自己是因為有顧慮所以故意拖著不前進,這可是不小的罪名,鳳起是不會對任何人說出實話的。

但是門薩還是不死心:“鳳起,我也不說什么效忠帝國,效忠皇帝,我想有一點你我都不可否認,就是我們都想趕走魔龍人。我很早以前就說過,你是個有大局觀的人,對現(xiàn)在的局勢是有什么不同的見解大可直說,我們不妨坦誠相待。”

門薩此人冷酷嚴肅,城府極深,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有一點不得不承認,這些年來要不是他支撐著帝**部,恐怕在人類與魔龍人的戰(zhàn)爭中,輸?shù)酶鼞K。

“我沒有什么可說的。”鳳起仍舊是這句話,面無表情地看著門薩,“但因為我軍團趕上光明軍團需要點時間,希望他們不要冒進。”

活了半個世紀的門薩,豈會聽不懂鳳起話里的含義,立刻召集幕僚重新分析戰(zhàn)局。

鳳起并非只是因為怕獲罪而閉口不談,而是眼下局勢他也無法完全看清,戰(zhàn)爭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算術題,戰(zhàn)廠變萬化,不存在絕對優(yōu)勢和劣勢,也并非只有一種戰(zhàn)術是正確的,不同的戰(zhàn)法,不同的角度,也有可能是殊途同歸。眼下他只是憑借一點朦朦朧朧不太好的感覺,根本無法說出口,也無法說服別人。

他固然心不甘情不愿地為帝國效命,但他不會罔顧人命,四軍團千萬士兵,各行星百億人口,都是一條條生命,不是數(shù)字,也不是螻蟻。

在關閉通訊前,門薩又道:“鳳起,我認為你是個聰明的人,一個聰明的人應該選擇合適的人做自己的伙伴。”

結束對話,鳳起注視了一會黑漆漆的屏幕,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星圖上,深思熟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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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葉那邊收編了最初來投軍的幾個人,消息很快傳了出去,陸陸續(xù)續(xù)有人結伴來參軍,第一天結束就來了兩百多人。

一直到他們離開巴圖魯星,他們一共收了近千人。

當然大部分是徒有強壯體魄,缺乏戰(zhàn)斗素養(yǎng)的人,秋葉從這一千人里挑出四十多個有戰(zhàn)機駕駛經驗的人。雖然他們過去駕駛過的都是民用機,可原理還是一樣的。

秋葉找人訓練其余零基礎的人,把這四十多個人編成一個機戰(zhàn)中隊,親自訓練指導。起先他們看秋葉不那么孔武有力,還對他產生過懷疑,認為他們把秋葉稱為王牌駕駛員是開玩笑的,但對上手后,不得不真心實意地服。

秋葉除了自己保持基本的訓練外,還額外向人學習小隊作戰(zhàn)指揮,現(xiàn)學現(xiàn)用,一點一點把中隊組建起來,雖然忙碌,但真正體會到了鳳起所說的從無到有的喜悅。當這支中隊在他面前列隊時,成就感油然而生。

但是對這支隊伍的非議還是無法避免。

秋葉找的訓練其他半魔化人的是他原先機戰(zhàn)團的一位上尉,每天訓練結束,他都會去了解訓練情況。

上尉與秋葉關系不錯,可對秋葉此舉和鳳起的首肯,并不太贊同,完全是看在秋葉面子上才同意幫他訓練新兵的。

“我還是覺得太危險了。”上尉搖著頭,“難道你就不怕他們咬你嗎?”

秋葉忍俊不止:“他們又不是喪尸,為什么會咬我,而且也不會傳染,我怕什么?”

“萬一突然變成怪物怎么辦?”

“他們身體情況我一直有在記錄,如果超過危險值,我會采取措施的。”

上尉總覺跟他無法順利溝通此事,兩個人的觀點在不同平面上:“反正我還是認為不合適。”

“或者你可以換一種角度來想。”秋葉道,“如果你不小心被魔龍人俘虜,成為半魔化人,然后回到我們的世界,你希望我們如何待你?”

上尉沉默,似乎在思考秋葉說的話,久久嘆道:“唉,你說得有道理,但如果我遇到這事,還不如死了算了。”

“有的時候,活著比死去需要更多勇氣。”

兩人邊聊邊來到食堂,還沒有跨進去,就聽到里面的吵鬧聲。

“我□□爺爺?shù)模∥野涯阊劬ν诔鰜砦构罚　?

“媽的,怪物9敢吃飯！”

“操！我打死你！”

“我還怕你了?”

緊接著是乒乒乓乓一陣砸桌椅的聲音,還有其他人的勸架聲。

“別打架！不允許私自斗毆的！”

“行了！別吵了！離他們遠點！”

秋葉連忙跑進去,就看見食堂的桌椅被人掀翻,兩個士兵斗雞似的互相瞪著眼,揮舞著拳頭,要不是兩群人死命拉住他們,他們立刻就會撲在一起互毆。

一邊是普通士兵,一邊是半魔化士兵。

上尉板起臉大喝:“干什么！第一天當兵啊！不知道規(guī)矩是嗎?”

士兵們見長官來了,一個個收了聲,可兩撥人還是相互怒視,誰都不讓誰。

“怎么啦?吵什么?”上尉喝問,私底下他和秋葉討論半魔化人是一回事,公開還是不允許人擾亂軍紀。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言,七嘴八舌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通。

原來兩撥人在一個食堂吃飯,一開始他們涇渭分明,各自坐在一起誰都不干擾誰,起先是那士兵好奇眼賤,不停地看另一邊看,偏偏那個半魔化人的臉上有一塊鱗化皮膚,對別人盯著他看特別敏感,特別受不了,一下子沒忍住,一抬手把餐盤甩了過去,丟在那士兵臉上。兩邊都是火爆脾氣,當即吵了起來,把桌子都推倒了。

上尉暗自搖頭,這都是點什么雞毛蒜皮的事。

可事實上他們本就有無法逾越的溝壑,這件新不過是件□□,今天沒有因為多看一眼而吵架,明天也會因為其他原因鬧開。哪怕同樣是人類,不同種族之間都會有無法化解的矛盾,別說現(xiàn)在他們幾乎可以稱為兩個物種了,其中一個還是接近有著血仇的物種。

上尉正想著弄點什么兩個人都罰一下,比如一百個深蹲加一百個蛙跳之類,秋葉走了上來。

雖然他還一個字都沒說,可身上有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氣場,一走到人群中,眾人就不由自主地將視線集中到他身上,就像水流入一只裝滿沙子的瓶子,雖然柔和但無處不在。

當一個人精神力強大到極點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就會溢出,震懾到周圍的人。

秋葉信手指了幾個人:“你、你還有你,脫掉上衣。”

全場人不明所以,被指到的人更是莫名。

秋葉瞪了一下眼:“還要我說第二遍嗎?”

幾人立刻已最快的速度脫去上衣,□□出肌肉結實的上半身。

這幾個人不是秋葉隨便挑的,他們是這些半魔化人上半身的鱗化程度最明顯的,一個從右肩膀到右胸都是鱗片,一個在側腰上,還有一個在上腹部。

秋葉走到對面普通士兵面前,不緊不慢地巡視一圈:“很好奇是嗎?可以理解,畢竟在不久以前誰都沒有見過身上長鱗片的人,我也沒見過。現(xiàn)在給你們看,都看清楚看仔細了,慢慢看。”

他的聲音一點都不高,反而比平時還要低一些,卻有著沉甸甸的分量。

姑且把這些鱗化部位稱為“缺陷”,盯著他人缺陷部位看,是非常不禮貌的事,更何況每一寸缺陷都意味著血海深仇。

一些人低下頭,看都不敢看,也有一些人偷偷瞄了幾眼,然后又偷偷扭過臉。

半魔化人這邊明顯露出得意之色,沖對面抬著下巴。

“還有你們。”秋葉走到半魔化人那邊,目光依舊沉冷,“多看一眼就叫,多說一句就跳,又不是女人,被看一眼吃虧了?你們現(xiàn)在是軍人了,不是匪寇！軍人要沉著冷靜,不是火藥桶！你們的傷痛不是他們造成的,你們要把你們的仇恨對準真正的敵人。”

剛剛還在得意的半魔化人立刻蔫了,被他說得十分別扭。

秋葉退后了幾步,走出兩撥人中間:“你們都是閃耀軍團的士兵,你們是戰(zhàn)友啊２么是戰(zhàn)友?就是你在戰(zhàn)場上交付后背的人,就是你槍炮快要砸在你頭上,會一把拉走你的人！外面有那么多魔龍人等著我們去殺,你們卻在窩里橫！簡直就是丟人現(xiàn)眼！”

兩邊人被他說得頭都抬不起來,剛才還像獅子一樣蠻橫的人,一個個像只犯了錯的貓。

秋葉嫌棄地看著他們,對上尉道:“應該怎么罰的?”

“架還沒打起來,一百個深蹲一百個蛙跳吧。”上尉說。

秋葉點點頭:“好的,兩百個深蹲兩百個蛙跳,就在這里,快！”

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一百變兩百,兩個當事人俱是傻眼。

“快啊,還要我們請你是不是。”上尉喝道,畢竟他是在場軍銜最大的。

兩人只得撩開膀子哼哧哼哧做了起來。

秋葉斜著眼,搖椅晃往食堂外走。

上尉攔住他:“哎,你不是說吃飯嗎?”

秋葉不耐煩:“不吃了,氣都氣飽了！我他媽白天訓練晚上研究,累得跟狗一樣,他們卻在這里打架斗毆,我想靜靜！”

“還不快給你們長官看座。”上尉對士兵們,把秋葉按在椅子上,把飯菜塞到他面前,“吃飯吃飯,什么都沒有吃飯重要。”

秋葉戳了幾下飯,悶悶地塞了一口。

上尉用勺子指著正在他們面前賣力做深蹲的兩個人,拍著秋葉的肩膀笑嘻嘻道:“看看他們,多下飯,吃吧吃吧。哎！剛剛那個沒蹲到底,不標準！不能算！”后面半句是對挨罰的人說的。

秋葉瞇著眼睛看著眼前忽上忽下的人,心情隨之轉好,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食堂邊上有一個小餐廳,是專門給高級軍官吃飯的,此時游子薰正趴在門縫上,嗤嗤笑個不停。

鳳起淡定地擦著嘴,鄙夷地掃了眼形象大壞的游子薰:“你看夠了沒有?”

游子薰咧著嘴回到桌邊:“難得來你艦上一回,還能遇到這么有趣的事。”

在士兵們差點要打起來的時候,他們正準備出去訓話,沒想到秋葉正好走進來,他們便暫時放下出去的念頭,靜觀事態(tài)。

沒想到秋葉處理得遠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好。

“自從秋葉裁回來后,每次都讓我刮目相看。”游子薰說。

“收編半魔化人的事,你怎么看?”

“你現(xiàn)在才來問我是不是晚了點?”游子薰笑道,“我認為應該留下來,不過的確是件麻煩事,這還只是開始。”

鳳□□頭:“好在有秋葉在,我相信他會幫我解決所有麻煩,交給我一支強有力的隊伍。”

游子薰沒來由眼一熱,嘖嘖道:“你還真是好命啊。”

“好命?”重來一次,小心踏下每一次的鳳起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好命,他想起秋葉一開口就鎮(zhèn)壓全場的模樣,不由宛然道,“也許吧。”

在閃耀軍團的艦隊上,秋葉有一件事是有點特權的,就是他單獨有一間大臥室,當然鳳起明面上是以“閃耀軍團最高輔助系人員”的身份給他配的,但實際上誰知道呢?

出征到現(xiàn)在,他們每天都在各自臥室休息,從來沒有睡在一起過,戰(zhàn)爭足以消耗掉他們所有的精力。

不過這天晚上鳳起忙完之后沒有回自己臥室,而是去了秋葉房間。

當秋葉正擰著眉頭比對海量數(shù)據(jù)時,鳳起走了進來。

看見他苦哈哈打著哈欠的臉,鳳起心痛道:“你也別把自己搞得太累了。”

“你今天怎么想到翻我牌子的?”秋葉笑著把他撲倒在床上。

“別胡說八道。”鳳起把枕頭墊在身后,兩人舒舒服服地摟在一起。

“不抓緊不行啊,我越是每天面對他們,越有緊迫感,恨不得馬上能分析出魔化的關鍵元。”秋葉嚴肅道,“我最近翻了很多資料,發(fā)現(xiàn)一件重要的事。魔龍人的魔化技術在提升,二十多年前,我爸爸也救出過一些正在魔變的人,還把他們治好了,但是留下的煉化公式現(xiàn)在根本無法使用。我把他們的數(shù)據(jù)和二十多年前的數(shù)據(jù)做比較,我認為魔龍人很有可能想把人類魔化成高級魔龍人。”

高級魔龍人全部都相當于強大的煉金師,現(xiàn)在人類對決魔龍人還勉強能平衡,就是仗著人多,如果魔龍人能大量制造出強大的高級魔龍人,那將會是非常可怕的事。

“別著急。”鳳起拍著他的背,“既然元帥當年能想辦法治好他們,你也可以的,只不過會多花點時間而已。”

“我也是這么想的,不過眼下不是戰(zhàn)況緊迫嘛。而且他們在別人眼里還是異類,幸好我聽你的單獨給他們編了隊,否則不知道要和其他士兵吵成什么樣。”

“隊伍上管理的事,你可以找陸廷,如果是訓練上的事,可以找鳳林幫忙,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

“嗯,我知道。”

兩人什么都不干,就這么擁抱著輕聲閑聊,一同進入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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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耀軍團以摧枯拉朽的姿態(tài)繼續(xù)前進。又是一場新的戰(zhàn)斗,一顆小行星近在眼前,鳳起下令發(fā)起總攻。

“上上上！你們還在等什么！等扶老奶奶過馬路嗎?把那些礙眼的戰(zhàn)機很難看的魔龍人統(tǒng)統(tǒng)砍掉！”秋葉在隊伍頻道里大喝。

四十多的人像一群解了鎖鏈的惡狼,兇殘地撲向敵人。

伍棟是最為興奮的,以前跟普通士兵配合,總覺對方總是跟不上自己節(jié)奏,影響配合,現(xiàn)在換了隊友,簡直就是如魚得水,越殺越興起。

“比一比吧,看誰擊殺的數(shù)量多。”伍棟叫道。

“好啊！”卡洛斯第一個響應,“有彩頭嗎?”

伍棟不假思索:“輸?shù)娜私o贏的人洗一個月內褲。”

“沒問題！”卡洛斯積極得很。

約伯在頻道里冷笑:“愚蠢的家伙,你們誰能贏得過隊長?”

只見一架藍色戰(zhàn)機沖向魔龍人機群,唰唰兩刀,砍翻兩架戰(zhàn)機,秋葉猖狂的笑聲傳來:“所以我這輩子的內褲都被你們承包了嗎?”

卡洛斯偷偷打開私語頻道:“少將會殺了我們嗎?”

伍棟怒道:“閉嘴啊！”

四十分鐘后,突破性的戰(zhàn)況送達,己方機戰(zhàn)士兵強行撕開魔龍人的防線,奠定了勝局。

此消息一來,全員歡呼。

游子薰在他的艦船上贊道:“那么快啊,是哪個團的兵?”

陸廷看了眼匯報,又看了眼鳳起,笑著道:“是秋葉帶的機戰(zhàn)中隊。”

游子薰晃著腦袋嘖嘖半天,什么都沒有說。

這是半魔化人機戰(zhàn)隊第一次正式投入戰(zhàn)場,第一次亮相就震驚四座,以實際戰(zhàn)果證明他們存在的價值。

把悲傷化作勇氣,把憤怒化為力量,當秋葉的精神力覆蓋全隊時,他們就是一個整體。

鳳起冷峻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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