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宮里的人私下都在傳皇帝有了新寵,這事兒也不是空穴來風,事情要從幾日前張巧兒親自給皇上送茶說起。
“皇上,您喝茶。”張巧兒笑著將茶水端到赫連銘面前,他伸手接過送到嘴邊正要喝,卻突然一頓。
“小路子呢?”
“嗯?”張巧兒一時沒反應過來,半晌才道,“小路子……小路子,哦,奴才差小路子去御膳房瞧您的午膳是否準備好了。”
“嗯。”赫連銘將喝過了的茶盞放下,點點頭,就在張巧兒收了杯子要離開的時候,他突然又道,“下回這端茶送水的活兒就讓小路子來吧。”
張巧兒又是一楞,但很快便低頭回道:“是,奴才曉得了。”
這只是其中一樁,另外一件事發生在兩日后。
本就是入夏的日子,只是這日天氣出氣地燥熱,赫連銘身邊便多了兩個扇扇的人。
張巧兒他們知道赫連銘一旦處理起政務來便是心無旁騖,便只是站在一旁不語。誰知今日赫連銘看著看著突然來了一句:“小路子呢?”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臉的迷茫,倒是張巧兒面色一僵,但還是上前道:“皇上找小路子有何事?”
“你去差她過來給朕扇扇子。”
“奴才……遵旨。”
……
若說前面兩件還只能看出些苗頭來,那么御花園一事便是讓眾人確定了赫連銘的心思。
那日是太后招呼了后宮群妃來賞荷,花嬌襯得人更艷,人艷映得花更嬌,但也不知是哪個開的頭,最后一場賞花游竟然成了皇帝□□大會。眾妃子皆向太后抱怨皇帝性冷,整日的忙于政事都忽略了她們。
且說這大祁后宮四妃不全,九嬪不齊,后位也至今空懸,而赫連銘登基至今也無所出,所以這后宮嬪妃無不暗地里下功夫想要懷上龍種,母憑子貴,一步登后。但是光她們自個兒使勁可不行,皇帝不來,她們就算謀算周全也是無法啊!
皇家最是看中開枝散葉,太后成為太后好幾年了也沒抱上孫子,平常的那些王子皇孫無哪個不是早早地就有了孩子的?為了這事兒她已經找皇帝商量過了,但早前他都拿登基不久,皇位不穩為由來搪塞她,但是現如今他登基也有五年了,天下也甚是太平,這事兒是該提上議程了。
于是太后老人家差人喚了皇帝來,決心要與皇帝商量此事,而一旁的宮妃們聽了此事,雖然表面上還是一副莊重矜持的模樣,但是內心卻已經是暗潮洶涌。
或是不經意地摸了摸發髻,或是裝作無意地理了理衣衫裙擺,還有些拿了隨身的巾帕擦了擦冒出來的僅有的幾顆汗珠子,生怕給皇帝留下什么壞印象。
百善孝為先,身為帝王自是要以身行孝給世人做個好榜樣,所以縱使他再不愿他還是領著張巧兒出來了,只是在出門之前他一反常態地叫了沈昀卿同行。
沈昀卿是一臉的意外,但是張巧兒的表情可就不好說了。
再說一行三人到了御花園,太后招呼赫連銘坐下之后話里話外都是往孩子方面扯。
“前些日子汝湘王世子喜得一子,汝湘王差人送了不少的喜蛋來,聽說那孩子的小模樣可標致著呢!”太后笑道,“欸,對了,皇上你好像是比那汝湘王世子大上幾歲吧?”
赫連銘頷首:“朕比他大了三歲有余。”
“哎!”話音剛落太后就唉聲嘆氣起來,“與皇上一同長大的幾位都已經成親生子,倒是皇上,也不知要何時啊……”
“母后放寬心。”赫連銘喝了一口茶又放下,“孩子這種事得看時機,時機到了,孩子也就自然有了。”
“可是哀家怎么聽說皇上你已有好些日子都沒去那些個妃子的寢宮了。”
赫連銘一挑眉,掃了掃周圍含羞帶怯的宮妃一眼,嘴角微勾:“這些日子國事繁忙,抽不出時間來。”
“別給我找這些借口。”太后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擱在石桌上,“啪”的一聲響,茶盞里的茶水也灑了出來。
沈昀卿本來站在一旁神游天外,被這聲音嚇了一跳,一抬頭就看到了太后那張嚴肅的臉。她有些郁悶地想:為什么這里的人生氣了都喜歡摔茶杯呢?
“現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皇上你也應當多關心關心自己的事情了。皇室的開枝散葉至關重要,早日定下王儲也是對天下的一種負責。”太后苦口婆心地勸說,“你看看這些個妃嬪,雖然現在一個個都是顏容姣好,但是過個五年八年的,也就不復當年顏色了,估摸著皇上你也不會時時將她們記掛在心了,到時候她們孤苦伶仃的,如果有個孩子傍身,必然會是熱鬧許多的。母后是過來人,最是清楚她們的心情了,這一次你就聽母后一次。”
赫連銘的嘴角一直掛著笑,一直等到太后說完了,這才緩緩地開口:“母后說得在理。”
太后一看赫連銘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就沒上心,心里的一團火氣就上來了,如若不是還顧及著身為太后的威儀,可能就不是皺眉這么簡單了。
“既然皇上你也認為哀家的話在理,趁巧今日眾嬪妃也在,那皇上你就給個準信兒今晚要去誰宮里吧!”
雖然那太后臉上還是帶著笑,但沈昀卿卻忍不住在心里喊了一聲,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啊!
赫連銘聽了這話又是一笑,但這笑容卻未深入眼底:“小路子!”
突然被喊,沈昀卿一臉的莫名,但還是趕緊上前:“皇上有何吩咐……啊!”
沈昀卿本來離赫連銘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但是話音未落她就被一把扯了過去。
赫連銘將沈昀卿的身體翻轉了180度正對著眾人,沈昀卿接受到各路目光之后眨了眨眼就要低下頭,但是橫空飛來的一只手硬是抓住了她的下巴不讓她低頭——那只手她平日里送茶的時候見過很多次。
“母后您看看她,再看看這些個妃嬪,連個小小的太監的姿容都比不過……母后您還是硬要兒臣在她們之中挑選嗎?”
沈昀卿已經感受到那一道道甩過來的眼刀了,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她現在一定已經死無全尸了。
太后被他一噎,臉色也有些難看,畢竟這些妃子也有不少是她選來的,但是她可不是一個這么容易就放棄的人。
“雖說這些人的姿色或許不是頂尖兒的,但也不是不能入眼的。皇上你如果想要更好的,那簡單,過些日子發道圣旨大選秀女便可。但現在就還請皇上為了大局委屈些了!更何況看人可不能光看這外表面皮,里子也是很重要的!”
不知是不是沈昀卿的錯覺,她總覺得太后在講最后一句的時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母后所言甚是。”赫連銘輕笑一聲,松開了手。
之前被握著還沒覺得,赫連銘一松開手沈昀卿便覺得下巴一陣疼,她都忍不住要懷疑那里已經青了一塊,但是她卻不敢伸手去揉。
太后表情舒展開,赫連銘卻又道:“既然這里子也是不可或缺的,而兒臣又無法從表面判斷哪位佳麗更加內秀,那不如兒臣出三道題考考她們,哪位的本事最大兒臣今晚就去誰宮里如何?”
“也好……”
“不過兒臣有一請求,希望小路子也參加。”
“這……”
見太后猶豫了,赫連銘又道:“各位都是各家的大家閨秀,如果連小路子這個小太監都比不過,那又算哪門子的聰慧呢?”
太后眉頭一皺,看了赫連銘一眼,他還是嘴角含笑,看不出內心在想什么。半晌之后,她還是點了點頭。
最委屈的莫過于沈昀卿了,她只是想安安分分站著當根柱子的……
“那各位,朕出題了,聽好了。”
赫連銘說話間深深地看了沈昀卿一眼,那一眼,讓沈昀卿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如果她沒看錯的話,他那一眼滿含著威脅,沈昀卿已經可以預見如果她輸給了那些個妃嬪的后果了……
“左邊是三尺,右邊有十升,打一字。”
赫連銘其實并不知沈昀卿的深淺,但是他知道若是考哪些個吟詩作對的,那些個大戶人家出來的妃嬪自然是不弱的,那沈昀卿的勝算可能就小了,現在他也只能祈禱這些人猜謎的本事弱一些,而沈昀卿……
他又看了她一眼,卻看到沈昀卿低著頭抬也不敢抬,赫連銘的眼睛瞇了瞇。
就在這時,張淑妃笑著開口了:“臣妾知道了,三尺為一米,一斗有十升,左邊米右邊斗,所以是個‘料’字。”
太后的臉色終于好了起來,她笑著稱贊:“張淑妃果然是秀外慧中。”
赫連銘暗暗瞪了沈昀卿一眼,勾了嘴角道:“張淑妃果然不同凡響,不像某些人,只有表面功夫。”
其他宮嬪以為赫連銘說的是她們,臉色霎時不善了起來,但是沈昀卿卻很清楚赫連銘這是在說她。
“如果下面兩題你再答不出來,我就再送你進監牢。”赫連銘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道。見沈昀卿的身子顫了顫,他才滿意地勾起了嘴角。
“第二題,向來只取一半,再打一字。”
“是‘響’,是‘響’字!”赫連銘話音才落,沈昀卿就立馬舉起了左手大聲喊道,“‘向’來了,‘只’字取一半,犬口’,所以是響字!”
赫連銘終于露出了來這里之后的第一個真心的微笑。
而太后和張淑妃俱是一楞,張淑妃反應過來微微一笑:“小路子公公果然是聰慧。”
“第三題,用人不疑,也是打一字。”
這一題一出,眾人一陣沉默,但心思卻是飛快轉著。赫連銘只認真地看著沈昀卿,勝負在此一役。
沈昀卿緊皺的眉頭顯示出她是在絞盡腦汁思考的,突然,她靈光一閃,望向赫連銘,遲疑地開口:“敢問皇上可是個‘言’字?”
赫連銘眼眸一亮,笑問:“小路子你如何知道是個‘言’字?”
沈昀卿慢慢說出自己的想法:“既是用人不疑,那首先想到的便是‘信’字,不疑為信,即用人為信,那么去掉人便是個‘言’字。”
太后不相信這么多的嬪妃竟然都比不過一個小太監,而張淑妃也算是個輸得起的人,她只笑著稱贊一聲:“皇上身邊果真是臥虎藏龍啊,臣妾甘拜下風!”
“母后,勝負已是一目了然,也不用兒臣多說什么了。”見太后一臉的氣悶,赫連銘又道,“既然現在荷花也賞了,事情也談妥了,兒臣還有事物要處理,那就先行告退了。當然了,眾妃嬪可以隨時來找小路子切磋切磋,至于是否蕙質蘭心,那就要看小路子怎么想了。”
赫連銘的一番話無非是在說她們能不能侍寢就得看小路子怎么看了……一時間,眾人看向小路子的眼神萬分地復雜。
經此一事,宮中便有傳言道赫連銘新近寵信一名叫做小路子的公公,連后宮的一眾嬪妃都得看他的臉色。而小路子,無疑成了宮中最紅的人,連在冷宮灑掃的人都知道他的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