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氣真是極好的,澄空萬里,白云朵朵,泛舟在江湖之上,感受微風拂面而來,愜意至極。
玉珥他們此次出海用的船是普通的兩層船,外表看到是樸實無華,內地里卻是一應俱全,因為船主要靠風力航行,所以船夫也無需多,只安排了兩個。
他們船上除去船夫總共還有五人——劉季隨船是為了保護他們,沈無眉隨船是為了治療玉珥的眼疾,而湯圓就更不用說,她要貼身伺候行動不便的玉珥。
船頭鋪著一張席子,玉珥坐在席子上,感受著清風拂面,聽著水聲潺潺,心想如果不是心里一直惦記著扶桑的事的話,此情此景絕對是令人身心舒暢的。
雙肩忽然一沉,有人拿著披風從背后罩住了她,又握著披風兩邊的系帶在她胸前輕輕地打了個結,而后便在她臉上偷了個吻:“雖說我們這次出來大部分原因是為了查案,但現(xiàn)在既然是在途中,那就暫時放下公務,好好體驗這一美景吧。”
玉珥莞爾:“你忘了我現(xiàn)在看不到嗎?”
“那沒關系,我當你的眼睛。”席白川她身側坐下,摟著她靠在他懷里,當真為她描述起來,“現(xiàn)在我們在南川江上,正朝著南海駛去,速度不快,起碼要明日中午才能進南海……”
“這么慢啊。”聽到時間,玉珥立即就不滿皺眉。
席白川有些好笑,懲罰似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勞逸結合,那么著急做什么,左右不會耽誤時間就好。”
玉珥悻悻閉嘴。
他繼續(xù)描述:“兩岸種著垂柳樹,郁郁蔥蔥,映著江水也是綠色的,江上只有我們一艘小船,劉季他們都在船艙里準備中午吃的東西,沈大夫還拿著魚竿在船尾垂釣,不過我估計他是釣不到魚的,因為他竟然是用糯米飯當魚餌……”
席白川的聲音很好聽,輕且柔,帶著絲絲笑意,還會隨時變換著語調表達情緒,以至于玉珥即便沒能看到,也能想想出他此刻的表情,嘴角的笑意也不由得加深,緩緩閉上眼睛,放松地靠在他懷里,聽他孩子氣地取笑用糯米團釣魚的沈無眉。
“殿下,王爺,可以吃飯了。”湯圓從船艙內探出頭,笑嘻嘻地喊他們。
玉珥這才睜開眼睛,笑著回應:“出門在外就不要叫我們‘殿下和王爺’,叫我們小……”
話還沒說完就被某人搶了過去,聲音稍高地說:“叫少爺,少夫人。”
玉珥臉色微紅地瞪了他一眼:“誰是你夫人?”
“矯情。”席白川哼笑,“在你房里的時候,我喊你夫人你怎么不反駁?這兒都是知道我們關系的人,就別裝了。”
“……”斗嘴斗不過,玉珥憤憤地大力推開他,紅著耳根要跑進船艙,手卻又被拉住,某人笑得蔫壞:“夫人別急嘛,等等為夫。”
還喊起勁了!
玉珥羞憤欲死。
看完了一出打情罵俏的湯圓,反射弧極慢,忽然囧囧有神又天真單純地反問:“不對呀,奴婢是殿下的奴婢,不是王爺?shù)呐荆粦摵啊〗愫凸脿敗瘑幔俊?
席白川:“……”
嗯?姑爺?
玉珥正惱自己無言反駁,誰知聽到她這么一句神反駁,頓時就‘噗嗤’一聲大笑出來:“哈哈哈,小胖墩,我可真沒白疼你啊!沒錯,就是小姐和姑爺!”
湯圓還不知道笑點在哪里,無辜地眨眨眼看著大笑不止的玉珥和臉色鐵青的席白川,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姑爺,聽著好像是對入贅的人的稱呼吧?
“姑爺就姑爺,總歸也是你的男人。”某人很快調整好心態(tài),揣著手輕飄飄地從玉珥身邊走過,在經(jīng)過湯圓身邊時,卻是還小心眼地瞪了她一下。
玉珥悶笑。
臨走時他們準備好了幾天的食物,有蔬果有魚肉,這一桌子的菜算是很豐盛,按照規(guī)矩,主子和下屬是不能同桌吃飯的,但出門在外玉珥也沒講究,再說也沒有外人,便讓劉季和湯圓圍過來一起吃,熱熱鬧鬧的才有趣。
席白川夾了一塊魚肉,放在小碗里剔去魚骨,掃了沈無眉一眼,似笑非笑問:“沈大夫,釣了一早上的魚,抓到了幾條啊?”
其余三人都是忍不住低頭偷笑。
沈無眉不怠地說:“誰知道怎么回事,明明魚兒也吃糯米團的,以前我在帝都就是用糯米團釣的魚,可多了!”
“沈大夫莫慌,魚兒們可能是昨晚吃太飽了,所以早上才不受美食誘惑,下午你再去試試,一定能成功。”席白川將剔好了的魚肉放在玉珥面前,淡定地說道。
沈無眉知道他是在調侃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抱著自己的碗繼續(xù)去船尾守著魚竿了。
“你干嘛欺負沈大夫?”玉珥忍住笑意,板著臉訓斥席白川,“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尊敬一些。”
席白川只是笑著,將肉丸子塞到了她嘴里。
湯圓咬著筷子看看席白川看看玉珥,這般的‘如膠似漆’‘恩愛非凡’都足以證明這兩人是‘非常相愛’的,她自然是真心為她家殿下感到高興,能找到一個愛自己又是自己愛的人多不容易,比起隨便嫁給一個完全不了解的人好多了,只是……他們的關系……
湯圓又喜又憂,對他們兩人的未來充滿擔憂。
吃了午飯,沈無眉便為玉珥做針灸,席白川在一旁圍觀,趁著這個機會,湯圓拉著劉季到一旁,一邊快速洗碗一邊小聲八卦:“喂,你說殿下能和瑯王爺一直這樣嗎?”
劉季是個直性子,老老實實說:“不能。”
“你也覺得不能啊,我也是啊!”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湯圓很激動,覺得找他談話真是對了,畢竟有共同想法更容易探討情節(jié),正打算繼續(xù)發(fā)表自己的意見時,劉季那老實孩子又繼續(xù)說:“畢竟我們只帶了三天食物,除非能釣到魚,否則一直在海上漂,會餓死的。”
湯圓:“……”
會不會理解話中含義啊!
誰說要一直在海上漂啊!
“刷碗不好好刷碗,覬覦老夫的魚干什么啊!”恰好沈無眉針灸完回來,聽到他們在說什么‘魚啊魚啊’的,便以為他們又是在嘲笑他的釣魚技術,于是怒了,蹭蹭蹭地跑過來,橫眉豎目地說,“就算釣到魚老夫也不給你們吃!”
“……”湯圓的內心是復雜。
事實證明沈大夫的魚真不是說吃就能吃到的,直到傍晚時分,魚簍里依舊是空空如也,船夫都看不下去了,說:“沈大夫啊,俺從小的時候就跟著俺爹撐船討水上生活,真的木有見過用糯米團釣魚的呀,您想空手套白狼也不能這樣套法啊,俺都不忍直視了!”
沈大夫傲嬌地‘哼’了一聲:“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老夫是在釣一條有眼光的魚,一般二般的魚我還看不上眼呢!”
船夫是個善良的娃,覺得他這老頭歲數(shù)挺大的,沒準是個智障,想了一下說:“要不俺去廚房拿條魚給你偽裝一下?”這樣也不會再被笑坐了一天啥勞什子都沒釣上來。
沈無眉猛地將魚竿抽回來,往那船夫身上一抽,惱羞成怒道:“你可以侮辱我的釣魚技術,但是你不能玷污釣魚這種高雅的興趣!偽裝什么的,那是欺騙!老夫是這樣的人嗎?老夫不是!”
好心當成驢肝肺,船夫也不自討沒趣了,估摸了一下大概位置,又計算了一下時間,然后便蹭蹭蹭地跑回船艙,跟席白川和玉珥說:“少爺,夫人,今晚俺們要不要連夜行船?如果不行船的話,現(xiàn)在就可以靠岸,否則再往下就進入南海,就沒法靠岸了。”
席白川撩開簾子望了一眼窗外,發(fā)現(xiàn)岸邊燈火綽綽,像是一個熱鬧的小鎮(zhèn),想了想,吩咐道:“靠岸吧。”
船夫應了一聲,便控制著船只靠岸。
“外面好像很熱鬧,我們到哪里了?”玉珥將耳朵靠近窗口,好奇地挑眉詢問,那雙眼睛雖暗淡無神,卻掩蓋不住其與生俱來的別致風情,席白川心頭一動,牽過她的手鉆出船艙:“既然想知道,那我就帶你出去看看。”
“欸?”玉珥都還沒答應就被他拽了出去,上了岸,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而去。
“這個地方叫做萊蕪鎮(zhèn),是最接近南海的地方的小鎮(zhèn),傳說是萊蕪神女修行的地方。”席白川握緊她的手,一邊帶著她躲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邊和她講述這個小鎮(zhèn)的人文風貌,“今天是四月初一,當?shù)丶腊萑R蕪神女的日子,所以大街小巷都掛著蓮花燈籠,還有賣蓮藕做成的各種小玩意。”
玉珥聽著,皺了皺眉嘀咕道:“怎么這南海邊的百姓那么多信仰?一會兒鮫神一會兒萊蕪神女,聽都沒聽過。”
街道上人來人往,話語稍微大點聲就被旁人聽見,玉珥這話說得也沒掩飾,自然是被從她旁邊經(jīng)過的村民給聽見了,對于他們來說,萊蕪神女可是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此時被人這么輕視自然不答應。
有個村民立即就和她理論起來:“姑娘你是外鄉(xiāng)來的吧?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入鄉(xiāng)隨俗?你不認識萊蕪神女不要緊,可你不能口出狂言啊,看你年紀小不和你計較,再有下次,我們可是要治罪你褻瀆神靈的!”
玉珥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一臉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
席白川忍笑,拉著她到自己身后,謙謙君子一般地拱手賠禮:“內子舊居閨中,見識狹隘,口無遮攔,還請見諒。”
對方也只是個樸實的老百姓,見對方都禮貌道歉了,自然不會再纏著人家不放:“沒關系,只是萊蕪神女曾救過我們小鎮(zhèn),是我們小鎮(zhèn)世世代代都供奉銘記的對象,今天是她得道飛升的日子,我們心里都存著一份尊敬,也希望你們不要再褻瀆我們神女。”
席白川繼續(xù)微笑:“在下明白。”
走出了幾步,玉珥還鼓著包子臉氣呼呼的,席白川還故作不知,笑吟吟地問:“娘子可是餓了?”
不喊‘娘子’還好,一喊玉珥就更氣了,一把抓住他的手,對著他的手背就咬下去:“說誰見識狹隘啊!?說誰口無遮攔啊?!”
席白川任她咬任她鬧,只是目光依舊柔軟溫柔地看她,嘴角含笑:“自然……是為夫啦。”
玉珥甩掉他的手,重重地‘哼’一聲,不管不顧的大步朝前去,她還是第一次被人說見識狹隘呢,必須不能那么簡單就原諒他,不就是個集市嘛,她就不行自己逛不了。
她有著極好的聽覺和嗅覺,周遭半米內的所有動態(tài)她都能掌握,比如這邊肯有一個賣糕點的小攤,因為她聞到了清甜的紅豆味,所以她會主動繞開,再比如這邊肯定有個小孩拿著冰糖葫蘆,因為她聽到小孩在說山楂好甜。
就這樣她走完了半條街,毫發(fā)無損,于是得意洋洋地轉身,對始終和她保持兩步距離的席白川挑釁一笑,席白川雙手環(huán)胸,對她這孩子氣的舉動表示無語,罵了一聲:“幼稚。”但鳳眸中卻早已蘊含滿滿的寵溺笑意。
你才幼稚!你才幼稚!玉珥自個跟自個生悶氣了——因為她也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真有些幼稚,不對,好像在他面前她總是不由自主地幼稚起來,哪有在旁人面前時那威風凜凜說一不二的氣概,難道這個就是傳說中的……撒嬌?想到這個可能性,玉珥臉上騰的一下就紅了。
席白川見人越來越多,怕她在人群中被沖散,就連忙走了過去,重新握緊她的手,那知這邊玉珥正在就‘自己為什么會那么矯情’這個問題做深入研究,見席白川過來,就干脆把小脾氣都發(fā)到他身上去,順勢指了身旁的一個小攤:“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不要,剩下的都給我包起來!”
手指頭一轉戳向席白川,皮笑肉不笑地說,“相公付款,順便拎著啊。”
席白川眼睛一亮:“再喊一聲。”
玉珥嗤之以鼻:“想得美!”
而被點到的小攤老板早已喜上眉梢,樂不開支:“好,好,謝謝夫人,謝謝老爺,祝夫人喜得龍鳳胎,一家和和美美,幸福安康!”
買東西多被說幾句吉祥話倒是能理解,但為什么要說‘喜得龍鳳胎’這種神一般的祝福語?玉珥囧囧有神地看向席白川,用神情詢問他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