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然不動聲色的等到了所有的醫官都走了出去,這才躬身道:“不知道梅院正有什麼吩咐?”
梅紅友急忙道:“徐大人不必如此多禮,本官也是奉了上命才這麼著急的將徐大人過來上任,還望徐大人多多諒解。.”
“梅院正哪裡話?不知上命對下官有何差遣?”徐然一句話直入正題的道。
梅紅友有些尷尬的一笑,道:“前幾日魏廠公奏明陛下,想爲宮中的公公們專門設立一個醫所,好讓宮中的公公們安心辦差。徐大人想必還不知道,這個醫所陛下已經同意了,正式命名爲宦醫所。內院的洪院正,還專門提了徐大人的名字,所以本官這纔將徐大人召來。”
“其實本官也知道,徐大人現在還身領大同府良醫所所正,外授儒林郎,平日事務肯定繁忙的很,不過本官也已經力舉徐大人爲宦醫所所正。宦醫所所正雖然名爲所正,其實跟太醫院院正是平階的。”
徐然嘴巴張得差點能塞進去一枚恐龍蛋,開什麼國際玩笑?宦醫所所正,歷史上有這麼個醫所嗎?這不是胡鬧嗎?還讓我去當這個所正,這不明擺著讓我栓到閹黨的船上嗎?
不能幹,這件事絕對不能幹。反正就算是我不幹,仗著半個暗地裡皇親國戚的身份,他們也不敢拿我怎麼樣。
徐然剛想張口拒絕,梅紅友又道:“徐大人,這宦醫所名字是那個...不雅了一些,但好歹也在內院之中,你作爲所正,免不了經常被陛下召見,到時候可要記得本官舉薦之力,幫下官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也讓本官再瞻天顏。”
再瞻天顏?皇帝有這麼好看?估計八成這輩子你也沒給皇帝看過一次病。想再瞻天顏可以呀,你自己幹嘛不去當這個宦醫所所正。
唉,這個真的很難抉擇呀。宦醫所居然是設在內院,那就是在皇宮裡面,雖然梅紅友說經常得到陛下召見,那肯定是扯淡,但好歹也有機會見到木匠皇帝。可要是不去,那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徐然雙目中滿是艱難,一雙眼睛滴溜溜的亂轉。
東廠,詔獄。
一個滿身鮮血的年輕人被從水池中撈了出來,他的臉色慘白如紙,嘴脣烏紫,雙眼緊閉,似乎是暈了過去。
許顯純一把揪住了這個年輕人溼漉漉的頭髮,仔細看了看,冷冷的道:“把他弄醒。”
一大盆鹽水從年輕人的頭上澆灌了下去,年輕人痛得呻吟了一陣,這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周從全,周白髮之子,在濟州經營糧棧商號。”許顯純冷著臉貼近周從全,冷笑著道,“你們周家真看不出來,倒是挺有骨氣的。你老爹臨死都沒有把這條糧道供出來,但是他以爲他不交代,我們東廠的人都是吃素的嗎?”
周從全大口的喘著粗氣,不住的哼哼,但是沒說一句話。
“其實本官很奇怪,你跟你老爹一個德行,都是好色如命,可究竟是什麼硬是讓你扛住了東廠的酷刑?”許顯純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毫無感情的道,“去年三月,你強暴周氏佃戶家的一個閨女,周家上告無門,全家懸樑自盡。去年七月,在濟州跟杜員外家的公子搶歌姬頭牌小娟,指示惡僕行兇,杜家公子被打成輕傷,歌姬被爾等輪暴。今年年初,你新納的小妾忽然死於荒郊,經人證實,是被你酒後虐待致死,拋屍荒郊.......”
“嘖嘖,這麼多罪名,你一定也不比你老子差呀。你老子在馬邑縣被砍了腦袋,你覺得你的下場會是什麼?砍腦袋?”許顯純陰測測的一笑,“你別那麼天真了,進了東廠,想痛快的死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周從全虛弱的睜開眼睛,道:“大人,您剛纔所言不過是道聽途說,您沒有證據,如何是斷定是草民所爲?”
“證據?”許顯純好似聽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一樣,不由得仰天大笑起來,連周圍的番子也哈哈大笑。許顯純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忽然止住了笑聲,一腳踩在了周從全的胸膛上,“證據?你大概是不知道東廠是個什麼去處,東廠辦案從來都不需要證據。”
冷哼一聲,許顯純挑開火盆,從火盆中拿出一根燒得通紅的三角烙鐵,在周從全的臉前晃了晃,冷聲道:“你乾的什麼破事,本官也沒興趣知道。本官有興趣的是,你這條糧道運的只是糧食嗎?錢呢?黃金白銀珠寶呢?”
周從全一臉的慘白,心驚膽戰的看著燒紅的烙鐵,一聲不發。
“你不說,沒關係,本官其實也不需要你說。”許顯純冷聲道,“來人,寫供狀,大同府通判於進肯定跑不了了,把孫慎行也加上,葉向高的小舅子也寫上,讓他畫押。”
話音剛落,許顯純的烙鐵一把按到了周從全的左手上,刺鼻的焦糊味立刻充斥整個刑房。
“啊!”周從全大聲慘叫一聲,嘴裡口齒不清的高呼道,“我.....招.....我.....招.......”說完,兩眼一翻,整個人又暈了過去。
孫慎行來回在府上踱步,一臉的焦慮不安。本來他不想管周白髮的事,死就死了,再爭也沒什麼意思。誰想到自己還是禁不住周家家產的誘惑,一時衝昏了頭,居然蠱惑首輔葉向高反對皇上的硃筆御批。
這下可好,雞毛子蒜皮的小事被東廠的閹黨抓到了把柄,就在他剛剛得到消息,周白髮的獨子周從全在數日前就已經失蹤,連同他的僕從家丁全部失蹤,連糧棧的掌櫃都不知道去哪裡了。
會不會被東廠的人抓了?孫慎行只恨這世上沒有後悔藥賣,沒事趟這趟渾水乾嘛。崔呈秀,一定是崔呈秀。那個昔日被自己冷落的秀才心思最爲縝密,他從葉向高對皇上硃筆御批提出反對的時候,就已經嗅到這件事跟東林黨有牽連,已經著手順藤摸瓜了。
這個該死的崔呈秀,當初自己怎麼就沒想辦法宰了他,要不是因爲他,東林黨在與閹黨的爭鬥中,怎麼會屢敗下風?
“恩師,恩師,不好了。周從全真的被許顯純抓了,而且據說已經招供了,東廠的人已經前往大同府去抓於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