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云緩緩抬起頭來,便看到原本背對著她們的女子,此時已經轉過身來。
還是在壽筵上見過的那張臉,只是少了幾分溫婉,多了幾分清冷。
織云局促不安的搓著手,一雙腳也似是無處安放,不停地動來動去,她把蘇太太叮囑的話拋到九霄云外,一舉一動全都透出沒有規矩,沒見過世面。
鄭雅云的眉頭微微蹙起,她日常出入的,不是名門世家,也是官宦人家,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么上不了臺面的丫鬟了。
她淡淡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織云討好地笑了笑,說道:“奴婢叫織云。”
然后,她便看到鄭雅云的眼中浮起一抹嫌棄,懶得再多看她一眼,便揮揮手,對眠竹說道:“帶她出去吧。”
眠竹答應著,帶著織云退了出去。
出了院子,眠竹對織云說道:“今天謝謝你幫忙。”
織云忙問:“姐姐,我咋看到鄭師傅似乎不太高興啊,是我哪里做錯了嗎?”
眠竹說道:“你沒做錯,就是你的名字取得不好。”
織云明白了,她叫織云,鄭師傅叫雅云,聽上去像姐妹一樣。
眠竹見她怔怔發呆,便不再理她,自顧自轉身走了。
見眠竹走了,織云臉上的呆怔一掃而光,剛剛她看得清清楚楚,鄭雅云的臉是真的。
在壽筵上時,鄭雅云雖是淡妝,可也是上了妝,所以織云并不能完全確定,可現在,鄭雅云素面朝天,織云又和她面對面,所以看得很清楚,鄭雅云臉上沒有易容的痕跡。
雖然臉是真臉,可不知為何,織云心里還是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不對勁。
首先,眠竹是會武功的,從她手上的老繭便能看出來,眠竹練武下過苦功,絕不是花拳繡腿。
織云看看自己的手,她的手上沒有繭,捻香的手,怎么能有繭子呢,所以她很愛惜自己的手,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在練武這件事情上,她全都沒有下過苦功。
其次,就是鄭雅云屋里的香,如果她的鼻子沒有產生錯覺,那么,那香就是她從未聞到過的。
她沒有制過,也沒見別人制過。
倒不是說那香有多么了不得,但最起碼,那是她不曾知道的香方,且,那香氣非常獨特,織云其實很想拿來研究研究。
如果那香是鄭雅云所制,那么這個人,至少在制香這方面,是能夠和織云切磋的。
織云沿著來時的路,走回到葉夫人的院子,夏荷正在打呵欠,看到她回來,便笑著問道:“在鄭師傅那里得賞了吧?”
織云一怔:“還有賞嗎?”
“是啊,鄭師傅處事最是體面,但凡我們幫點小忙,她都會給賞,怎么,沒給你嗎?”夏荷有些錯愕。
織云委屈極了,還真是沒給她呢。
就是因為她名字里也有一個云字,所以做好事也沒有回報?
這人的心眼怎么這么小啊,又不是葉家的主子,而她也不是葉家的丫鬟。
織云在心中腹誹,可在夏荷看來,她就是受委屈了。
夏荷小聲安慰:“你別在意,鄭師傅那人吧,其實挺那個的。”
“哪個啊,夏荷姐姐,我以后還會跟著我家太太過來,我怕我不懂規矩,下次沖撞了人家。”織云可憐巴巴地懇求。
“反正你也不是我們府里的,我就和你說了吧,我聽六小姐身邊的白芷姐姐說啊,她說六小姐想學制香,鄭師傅卻只給她一個香方,還是最常見的那種什么香,總之,白芷姐姐說鄭師傅很小氣,不是出手小氣,而是在其他事情上很小氣。”夏荷低聲說道。
織云懂了,就是不想讓人知道,她不但會制香,而且還能制世面上不常見的香。
傍晚時分,明卉回到府里,霍譽沒回家,說是還在詔獄里。
明卉也不在意,她家霍保住,若是哪里準時下衙回家,那才叫奇怪,肯定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了。
用了晚膳,明卉和早哥兒玩了一會兒,便把早哥兒交給崔娘子和招乳娘,她去了工坊。
她在工坊里坐了一會兒,站起身來,走到放香材的架子前,把存放香材的罐子打開,挨個聞了一遍。
良久,她重又坐下,怔怔出神。
她在鄭雅云那里聞到的香中,夾雜著一種很特別的味道,雖然她不知道那種味道來自哪種香材,但是她能肯定,她的工坊里沒有。
明卉冥思苦想了一會兒,卻還是想不起來,只好暫時把這件事放了下來。
霍譽直到深夜才回來,躡手躡腳地進屋上床,卻發現明卉正看著他,雙眼亮晶晶的。
“你怎么還沒睡?”霍譽低頭在她臉上親了親,柔聲問道。
“等你呢,你知道我今天去哪里了嗎?”明卉得意地問道。
“去哪兒了?”霍譽早上天沒亮就走了,一整天都沒有回來,確實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去葉家,見到那個鄭雅云了,我和你說啊,她的臉是真的,還有,她會制香,制我不會制的香,還有,她的丫鬟會武功。”
明卉嘮嘮叨叨,把她今天所見所聞講了一遍,又著重講了鄭雅云為人小氣,不但嫌棄她的名字,還沒給她打賞。
霍譽哭笑不得,卻又心疼起來,他媳婦十指不沾陽春水,卻為了幫他,跑到葉府假扮丫鬟,連搬搬抬抬的事情也要做。
“好,接下來交給我,我已經派人去調查鄭雅云這些年的行蹤了,這一兩日就會傳回消息了。”
霍譽說著,伸手將明卉摟進懷里:“這些天我太忙了,家里都靠你了。”
明卉笑嘻嘻地說道:“沒事,有崔姨在呢,我什么都不用管,對了,早哥兒周歲,喜帖已經派出去了,我給葉府也下了帖子,葉五小姐和葉六小姐,到時也會過來,你說,鄭雅云會不會跟著一起來啊?”
霍譽之前壓根沒有想到這一層,他皺起眉頭:“到時我派人埋伏在府中。”
“不用不用,來的以女客居多,你安排一隊飛魚衛在府里,那也不方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