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樂單手攥住訾槿的手,另只手抽出暗衛身上的短劍,劍尖指著燼陽的方向,危險地一笑:“說!她的人在哪里?”。
訾槿緊張地扯了扯西樂的手,西樂側目對其安撫地一笑,隨即松開了訾槿的手,手持短劍朝燼陽走去。
“若想不起她的人在何處,別怪本宮對公子不客氣了。”西樂的聲音低魅無比,短劍卻一點點地刺入燼陽公子無暇的脖頸,劍鋒一轉將那無暇的皮膚刺破,血順著劍尖一滴滴地流了下來。
訾槿大驚之下快步上前,卻被軒平暗中拉扯住,站在了原地,看向西樂:“別傷他。”這人心中有結,若身上有了疤,只怕怨恨加深。
獨孤郗徽猛地睜眼看向訾槿,眼底閃過一絲情緒,隨即斂下了眼眸。
西樂不曾回頭,眸底冰冷一片,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槿兒,還記得你要我放掉的那條魚兒嗎?”
軒平輕拉了一下訾槿的衣襟,訾槿順著軒平的目光看去,只見遠處那些黑衣人已被眾官兵一點點地壓進,已是退無可退。
軒平狠狠地捏了捏訾槿的手,而后放開,眸中殺意一片。
訾槿緊緊地攥住被軒平拉扯過的手,一步步地走到西樂的面前,突然跪了下來,對著西樂規規矩矩地磕了一個頭:“一切皆是因我而起,莫要再殺害無辜……我從此后甘愿追隨殿下左右,求太子殿下成全。”
獨孤郗徽被俘的身形晃了晃,眸中滿滿的不甘和心疼。他緊鎖住眉頭的閉上雙眸,不敢也不愿看這一幕。
西樂臉上笑容明媚異常,笑意直入眼底。她輕輕托起了訾槿,柔聲道:“我那時便想,我的槿兒,何時能將我認出?相較太子殿下,我更希望槿兒叫我一聲——君凜。”
君凜的短劍,并無離開獨孤郗徽的脖頸之意,訾槿不敢起身,牢牢地跪在君凜面前。
君凜明了訾槿的意思,并未再勉強訾槿起身。他收回虛扶訾槿的手,依然笑意盈盈地問道:“槿兒是何時得知,我不是西樂的?”
“醒來看見殿下在撫琴,便已知道殿下,不是西樂本尊。”訾槿低下頭,謙卑地回道。
“箬柳先生的易容天下第一,我又與西樂的身高與身形相近,你為何第一眼就能看出。”君凜抬手,緩緩地揭去了臉上□□,從陽光下看此面具薄如蟬翼,從臉到露在外面的脖頸一氣合成可謂巧奪天工。面具內的咽喉處隱約可見一似魚鱗般的物狀,不但可以掩蓋男性的咽喉還易出了西樂的聲音。
如蒲扇一般濃密的睫毛,漆黑而清澈丹鳳眼,高挺的鼻梁,下巴尖削線條極其優美。雖只是兩月不見,君凜卻是瘦了不少。
“與易容無關,只是你對西樂不甚了解罷了。西樂雖號稱辰國第一美女,卻琴棋書畫樣樣不通,絕撫不出如此意境的琴音。西樂不愛芙蓉之氣,絕不會親手喂我芙蓉糕。日日的飯菜均是我平日最喜之食,這些西樂卻是并不知曉。西樂素來注意自己的樣貌,定不會親手拉著我出現在鬧市之中。易容術雖然天衣無縫,但無論如何易容,西樂陰柔之美,你卻無法臨摹一切,你身上的陽剛之氣甚重。”訾槿垂下眼眸,悠然說來。
君凜不但不怒,笑得越是溫馨:“你何時知道是我的?”
訾槿的眉頭緊鎖,暗自糾絞著衣角,不知該找何種借口:“那日聽聞太子病危,月余未曾早朝。我對已娶了訾鳳訾風,正忙于爭權奪勢二皇子已無用處。君赤此時招架著殿下與二皇子的共同打壓,自顧不暇。訾吟風已被宣隆帝軟禁皇宮之中。那么多人當中,惟有太子病因不明,以病重憑空消失在眾人眼中,如此奪得時機,假扮西樂。”
“誰將這些告知于你的?是他嗎?”君凜神色一斂,將短劍更是逼近了獨孤郗徽。
“不是,是那日同你出門……無意中聽到了別人的議論……”
“這些都是朝廷內事,我們離皇城千里之遙,那些個百姓怎會知曉?!”君凜鳳眼逼視著訾槿。
訾槿縮了縮脖子,暗罵自己是個白癡,自作聰明反而弄巧成拙了:“殿下從依然如夏的淮陰河畔,奔赴此春暖花開地,少說要用半月之久,想來朝中的消息早已傳到了此地。就算殿下要封鎖消息,也是到此地才開始的,百姓知道這些又有何難?”
簡直是強詞奪理,你信嗎?這理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啊!
君凜嚴峻的臉上,突然綻出一抹笑容,柔聲道:“槿兒還是如斯的聰慧,連路程的時日,都能算的出來。可槿兒還是未說,到底是何時認出我的?。”
訾槿目瞪口呆地抬起頭來,若不是君凜那出自內心的笑臉。訾槿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自己信口胡謅的理由,他便真的信了。可是如果說睜開眼時,聽那琴音,便已猜測到那人是他,他會不會惱羞成怒殺人滅口呢?畢竟傻子都能看出來,他為裝成西樂下了不少功夫。
君凜不滿訾槿半晌的不作聲,鳳眼凌厲地瞪了訾槿一眼,劍微微一抖。
訾槿嚇地一哆嗦,恨恨腹誹道:喜怒無常自戀自大的太子殿下!你到底想聽什么?倒是給點提示啊!
“嗯?……”君凜臉上已出現了焦急之色,輕哼了一聲,斜了一眼跪在原地的訾槿。
訾槿微微垂頭,狠狠地咬了咬牙,果然是圣意難測!死就死吧:“那日醒來……聽到琴音便感覺出像你,后來的交談中,便已能肯定是你……說來你也不信,你雖已盡力地模仿西樂,但舉手投足間,我卻清楚地知道……并肯定那人是你。”這個理由能成立嗎?。
君凜聽到此話后,嘴角輕揚,臉上綻放了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甩手丟棄手中的短劍,將跪在地上的訾槿拉入了懷抱之中,眼中溢滿了柔情,單手從身上解下一塊玉佩,輕輕一扣,那玉佩成了兩塊。他將其中一塊遞到訾槿的手中,柔聲道:“槿兒幫我佩上可好?”
訾槿接過玉佩,一眼認出,這是那日二人一起買下的寒玉。她抬眸看向君凜,乖順地將玉佩系在君凜的腰間。
君凜鳳眸中,輕輕地蕩漾著幸福的漣漪,那陶醉的模樣竟比三月的春花還要奪目。他執起自己手中剩下的那塊玉佩,仔細地給訾槿佩戴腰間。他眸底的柔情,照得訾槿恍惚不已。
君凜似是看出了訾槿的怔愣,輕笑了一聲,輕輕地將訾槿一點點地收入懷中,一舉一動中滿滿的憐惜與不舍:“本宮原諒你當初的棄我而去,本宮原諒你以前種種,本宮還你自由,再不會逼迫你回皇城。本宮以后只專寵你一人,本宮將這個燼陽公子,也如你所愿地放了。本宮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永遠和我一起……可好?”
這一句“可好”問出了心底的多少彷徨和酸楚。
訾槿乖順地靠在君凜的懷中,緩緩地閉上雙眸,悄然嘆息一聲。
“槿兒的眼睛是世上最純凈的泉眼,能洗滌人心中的罪惡與苦難。若是槿兒眼中惟有我一個,我便再也不做本宮。”君凜輕輕地笑著,那奪目的笑容,竟然讓人感到恍惚的幸福。
訾槿緩緩地睜開眼眸,眼前的笑顏美好得讓人心酸,深深地刺疼了她的眸子。她不安地用余光瞟了一眼,君凜身后的軒平與獨孤郗徽,又淡淡看向遠方,那些被逼到絕處的營救自己的人,終于,緩緩地開口:“好……”
君凜一個收緊,顫抖地將訾槿抱緊。訾槿遲疑了一下,緩緩地伸出手去,反手也抱住了君凜。
對不起,我不能……我不能,讓那些舍棄性命救我的人……成了一場笑話。
你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錦衣玉食、絕色佳人、富貴榮華,生來便具有了一切。你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缺,所以才會更加執著,那些你不曾得到的。過不了多久……你便會失去了新鮮感,發覺遠處更美麗的風景……
你是太子,一人之上萬人之下,擁有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權力,有些東西是與生俱有的,不是說舍棄便能舍棄的。對不起……
你是太子,沒有了我,你照樣的富貴,沒有了我,你照樣的榮華,沒有了我,你照樣的權傾天下。
而我……貧窮得也只有我自己而已……只有我自己而已……
君凜軟軟地靠在了訾槿的肩頭,睜大了鳳眸,滿眸的驚慌與悲涼。那模樣脆弱得仿若受傷的小動物,讓人無比地憐愛。
離君凜最近的兩名暗衛發現異常,同時一驚對視了一眼,握緊了手中的利刃便要上前。
“若是不想他有事,便不要過來!”軒平的嘴角勾起一絲陰狠的笑容,他迅速地撿起被丟棄一旁的短劍,指住了君凜的后心窩。
獨孤郗徽瞬間擊倒了制住自己的人,斂下眼眸,護在訾槿的身前。
訾槿臉色蒼白,不敢看向君凜,生怕看到他眼底的指責與受傷。
軒平反手將靠在訾槿身上的君凜,拉到自己的懷中,短劍架住了他的脖子。他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君凜光潔的臉頰,輕浮地一笑:“月國太子確實比那些男伶,標致得多了。”
“西樂!休要辱他!”訾槿怒聲斥道。
一直喬裝成軒平的西樂,伸手撕去了臉上的□□,桃花眼中的怒意一閃而過。
“放開太子殿下!”從遠處的包圍圈內沖出一人,此人三分清秀的臉上滿滿的肅殺。訾槿抬眼認出,來人正是那幾日和自己說話的黑衣人。這一聲未壓抑住嗓音的怒吼,讓訾槿徹底將他認出——太子伴讀祁詠躍。
西樂將君凜摟得更近,對祁詠躍邪魅地一笑:“別過來,我家小啞巴的□□天下第一,你家太子殿下可是中了毒,若無解藥會死人的。”
祁詠躍并不看西樂,他死死地盯住訾槿,冷然開口:“殿下對你怎樣,這些時日你心中比誰都明白,為何!……為何,你還能狠下心來如此地傷他?!你可知道他為了給你療傷……”
“住口!”西樂怒聲喝止了祁詠躍,“不用你來妖言惑眾!小啞巴自是明白,自己該站在什么位置!”
訾槿側臉躲過祁詠躍殺人般的眸光,垂下眼眸,不予爭辯。
西樂嘴角勾起一個妖嬈的笑容,輕浮地摸了摸君凜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