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槿大驚之下急忙想追,不想卻是被人拉住了衣袍。
樓爍淡綠色的衣襟前滿是鮮血,他緊緊地攥住訾槿的衣袍,哀聲道:“求……求公子幫我等解毒……”
樓爍眸中滿是期望與哀求,人顯得的卑微極了,其他三人均露出懇求的目光。訾槿臉上露出不忍之色,掙扎了一下,還是撇開臉去搖了搖頭,努力地想從樓爍手中拉出袍襟。
樓爍雙眸通紅一片,不死心地道:“求公子救救我家主子,若是主子在煙花之地被她人輕薄,依主子的性子……唯恐……求公子無論如何救救我家主子,您的大恩大德納明樓四大樓侍定會銘記于心。”話未說完,便想掙扎起身未果。
訾槿低下頭去,不敢看向眾人企盼的目光,慌亂地點點頭,只是能不能阻止心中并沒有半分把握。依訾槿對西樂的了解,但凡西樂認定的事,一般沒人能左右。
樓爍見訾槿已是答應,終是放下心來,猛地松開了訾槿的衣袍。
訾槿未有半點防備樓爍突然松開了手,訾槿身形不穩地一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但此時的訾槿無暇顧及細節,著急地朝樓下奔去。店小二目瞪口呆地盯著訾槿如逃命一般,朝著斜對面的花樓奔了進去。。
進了門,訾槿怔怔地站在原地,生怕走錯了地方。樓內并無半分脂粉香氣,而是飄著淡雅不知名的香氣,四周掛的皆是各代名家的書畫。
“喲,小公子怎生地如此心急?”一頭戴金釵的淡妝婦人,笑盈盈地拉住了訾槿的胳膊。
訾槿站在原地,愣愣地打量著那淡妝素雅的婦人,半晌后才明白此人便是老鴇,生生地掙開她的拉扯,直直朝二樓奔去。
“公……公子……可有相好的姑娘?……”老鴇追著訾槿的腳步,急急問道。
訾槿一口氣跑到二樓,想也未想,逐個將房門踹開,各個房內傳來不同的咒罵聲。踹開第五個房間后,訾槿終是找到了西樂。
老鴇此時已是追上訾槿,將其緊緊拉住,氣喘吁吁:“公子如此作為,叫我‘書香樓’怎地做生意?”
一個銀錠子從屋內飛出,西樂尖尖地聲音從房內傳出:“媽媽,莫要掃興。”
老鴇一見有銀子從屋內飛出,立刻松了訾槿,伸手準確無誤地將其接住,眉開眼笑地道:“小姐說得對,若不是這小公子四處尋你亂了規矩,我哪會如此。你們且盡興,小姐叫的姑娘我馬上就讓她們上來。”
訾槿急忙跑進房內,燼陽公子雙目緊閉面色蒼白衣衫不整地躺在繡床之上。
西樂坐在繡床對面的紅木椅上,直直地看著床上的人,眼神復雜臉色陰沉,見訾槿進來側臉對其嫵媚一笑。
訾槿上前兩步,拉住西樂的手朝外拖,奈何怎么拖也拖不動,又不敢過于用力,生怕將西樂的傷口撕裂。
西樂看到訾槿焦急的神情,眸中閃過一絲光芒。她笑盈盈地執起訾槿的手,將其帶到燼陽公子床邊,指著燼陽公子頸部正中的那個朱砂紅的桃花印記:“小啞巴,可知它是何物?”
訾槿新奇地看向那株栩栩如生的桃花,木然地搖了搖頭。燼陽公子如雪的玉頸上,那朵火紅的桃花嬌艷欲開,精致萬分,奪人眼目。
燼陽公子猛地睜開眼眸,漆黑如子夜的眸仁中滿是羞辱與仇恨,直直地對上西樂那滿是譏笑的容顏,終是忍受不住如此的不堪,緊緊地閉上了雙眸。
西樂見燼陽公子如此,臉上的譏笑加深,眸底閃過一絲快意:“這便是男人的守宮砂,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燼陽公子也會為人守身如玉。瞧,這桃花刺得如此栩栩如生,可見幫其上花之人,定是對此如玉的肌膚珍惜得很呢……”
訾槿湊近了腦袋,瞪大雙眼看著傳說中的守宮砂:男人也能有守宮砂嗎?
“今日!我便破了這如玉的身子,看他如何對上花之人交代!”西樂望著那如血般的桃花美目之中溢滿仇恨,面目扭曲得厲害。
燼陽公子聽到此話,猛地睜開眸子屈辱地望向西樂,眸中顯露決絕之色,一屢鮮血從口中溢出。
西樂快步上前,點住其穴位,冷聲道:“想死?豈是那么容易。”
訾槿宛如琉璃般的眸中滿滿的不忍之色,她上前兩步拉住西樂,正欲開口。老鴇卻再此時推門而入。隨老鴇進入的三位姑娘,個個精心打扮,畫黛描眉,薄粉敷面,玉瓚螺髻,但其姿色都平平無奇。
“小姐,您要的姑娘給您帶來,你看看個個都是如花似玉,若用來給小公子……保準小公子吃了這次想下次啊……”老鴇話畢后,曖昧地瞟了訾槿一眼,那不明的笑容更是讓訾槿生生地出了一身冷汗。
訾槿仔細看了看進門的三人,心中不免疑惑。西樂平時雖嬌縱跋扈不可一世,但做事總不會太絕。如今為何對一個萍水相逢之人咄咄相逼?難道真的只為一句“貌比郇翔”嗎?
西樂將一錠銀子,輕放在身邊的桌子上,溫聲道:“謝謝媽媽了,你暫且先下去,若是有事我再喚媽媽。”
老鴇麻利地收起銀子,臉上的笑意更濃,曖昧地望了一眼床上的人,頭也不回地出了門,很有職業道德地將門牢牢地關住。
三位姑娘見老鴇出門,立刻笑吟吟地朝訾槿走去。
訾槿膽怯地連連退了兩步,一位姑娘快人一步地貼在了她的身上:“公子……”
訾槿尷尬萬分地想甩開,未果,臉頰發熱,不知如何是好:悲哀……想自己也是堂堂的四有新人,卻次次被古代女子調戲得遁逃無門……悲哀!
“放肆!誰準你們動小姐我的人!?”西樂凌厲地掃了一眼已貼在訾槿身上的姑娘,怒聲道。
那姑娘立即放開了訾槿,三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所以。
西樂緩緩地回頭,掃了一眼繡床之上,臉上露出了妖嬈的笑容:“你們要陪的人在那里,若是將他侍候好了,本小姐重重有賞。”
燼陽公子驚恐地睜大雙眸,死死盯著正欲過去的三人,清冷的眸子被驚恐占滿,欲張口卻早已被西樂封了穴道。
三位姑娘乍一看床上的人,側臉上雖是有幾道未干的血跡和一小塊傷痕,但絲毫不損他的絕色容顏,個個面露喜色,毫不猶豫地棄訾槿而去。
燼陽公子見三人越走越近,清冷的眸中的驚恐逐漸加深,帶著血跡的絕美容顏,露出絕望之色。
“夠了!西樂!你想逼死他不成?”訾槿猛地拍著桌子,惱怒地嚇道。
西樂的笑容僵在嘴邊,三位姑娘一怔,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看看西樂又看看訾槿,不知該如何是好。
訾槿兇狠地瞪了三位姑娘一眼,厲聲道:“滾出去!”
三位姑娘同時望向西樂,只見西樂臉色陰沉,眼神復雜,看著訾槿卻未出聲阻止。三位姑娘均是風月場合的老手,自是明白此時情景最容易惹禍上身,終是心有不甘地退出門外,將門帶上。
訾槿知道自己方才的阻止無疑是火上澆油。果然,西樂無暇的面容又黑上三分。
訾槿小心地上前兩步,怯怯地拽住西樂的衣襟,溫聲哄道:“一直趕路,你也該乏了。身上的傷口又裂開了,你莫要同他人生這無畏的氣,我們還是回去吧。”
西樂面色更是陰冷,狠狠地甩了訾槿的手,怒聲道:“死啞巴,莫要告訴我,你為他——這個你才見過一次的人心疼了!?”
訾槿被西樂甩得一個趔趄,扶著身后的椅子方才站好。她看著西樂越發扭曲的臉,柔聲道:“你我初到此地,何必與人結下仇怨,再說若真有仇恨何不一刀了結,為何要將人逼到此等地步?”
“一刀了結豈不是太便宜他了,我偏要讓他也嘗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西樂面目扭曲咬著牙,尖聲叫道。
訾槿偷偷地瞟一眼,床上那已無生機的人,再次走到西樂身邊,輕聲哄道:“西樂,算了……”
西樂怒極反笑,復雜地掃了一眼訾槿不忍的模樣,疾步上前,拿下墻上的鞭子惡狠狠地朝床上的人抽去,厲聲尖叫:“我今日就讓他這如玉的身子,再無法見人!”
內力十足的一鞭下去,燼陽公子衣襟裂開,衣下皮肉翻飛。
燼陽公子的雙眸毫無焦距,仿若這一鞭并非打在他的身上。
訾槿被這一鞭的響聲嚇得后退了兩步,心中暗恨,古代青樓如此變態,連“作案”的工具都準備得如此齊全。
西樂手中的鞭子讓訾槿懼怕不已,但身體卻不聽使喚一般快速上前,伸手接住了西樂欲甩出的第二鞭,牢牢地抓在手中。
西樂面色已冷到了極點:“你為了他與我決絕?”聲音理智,冰冷異常。
訾槿望著西樂良久,終是張了張嘴又合上,手也慢慢地將鞭子松開,卻見那只手早已血肉模糊。
西樂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將鞭子快速地從訾槿手中抽出,狠狠朝燼陽公子身上抽去。
瞬間,西樂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她愣愣地看著對面。訾槿想也未想俯身擋在燼陽公子的身上,一道血痕從青衣內滲出。
燼陽公子瞪大了眸子,看著趴在自己身上的訾槿,眼中閃過一絲情緒。
西樂手持皮鞭愣在原處,眼中出現不可置信,渾身輕顫:“你……你真為此人與我決絕?還是你……想起了何事?”
訾槿忍著疼痛轉過身來,不知該如何面對西樂受傷的眼神,對這莫名的沖動更是驚訝萬分。自己本是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此時為何想也未想,就為一個陌生之人擋下這一鞭,但這場景與眼前的一切又似曾相識,熟悉得莫名。
訾槿呆呆地望著滿眸傷痛的西樂,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吶吶地道:“我我……我……”
“妖女納命來!”訾槿話未出口,只見一人影破門而入。
樓爍將被挾持的老鴇扔出門外,與其他三人一起沖了進來,其中一人動作迅速,直奔燼陽床榻將解藥喂下。
震驚中的訾槿,愣愣地望著四人:“你們怎會……”
西樂反應雖是比訾槿快上一拍,想要阻止那人喂藥也是為時已晚。她絕色的面容從驚轉怒,霎時啟手一鞭,抽向床邊正欲給燼陽解穴的人,轉臉怒視訾槿:“你給了他們解藥?”
床邊的那人狼狽地躲避著西樂的鞭子,怕傷及燼陽公子,惟有躲離繡床。
訾槿遲鈍地摸了摸,早已空空如也的衣襟內,隨即憶起樓爍拉住自己之時的情景,吃驚地望著樓爍道:“你這小人!那時偷了我的藥!”
樓爍目光閃爍:“公子趁人不備藥倒眾人,可稱君子?”樓爍無意的一眼卻看到訾槿身后床上的燼陽公子身上的鞭痕,啟劍就攻,“妖女!今日便是你是忌日!”
其他三人也朝西樂一起攻去。
訾槿緊張地看著打作一團的五人。樓爍四人劍劍直逼要害,真真地下了殺手,西樂本就有傷在身又怎會是四人的對手。
只見樓爍飛身踏過劍鋒一轉,直逼西樂臉頰。訾槿驚得往后退了兩步,不小心地坐到繡床邊上。
西樂險險地躲開這致命的一劍,但左臂卻被另一人刺中。西樂連退數步,接近窗口,本想跳窗而去,余光又瞟到了訾槿還愣在原處,猶豫之時,樓爍與其他三人已是看出了她的意圖,將去路封死。
眼看西樂已被四人逼至死角,四人的眼中已是露出濃重的殺意。
西樂慢慢地退到死角,美目之中露出不甘之色。她攪動手中的鞭子試圖殺出死角,但四人殺意已決,怎會給她機會突圍。四人齊攻而去,西樂已是躲避艱難,手中的鞭子已是被樓爍卸去。
“你們還是停手的好。”眾人身后,傳來訾槿異常清冷的聲音。
五人同時朝訾槿望去,只見她手持一把薄如蟬翼的匕首,指著燼陽公子的臉,緩緩地道。
四人同時一驚,西樂眼中閃爍著一絲快意。
訾槿心中不禁苦笑,未曾想西樂送于防身的匕首會用在此處。
樓爍怒聲道:“我們并不想和公子結怨,還望公子放了我家主子。”
西樂嘴角上揚,柔媚地說道:“小啞巴!做得好,你若是親手殺了他,我便不與你計較你剛才的所為。”
樓爍的劍指向手無寸鐵的西樂:“公子三思,樓某見公子與此妖女并非一路,怎會如此地糊涂。此妖女心地歹毒若是不除,將來定會為害四方。公子為此妖女與我納明樓交惡,值得否?”
“放了我們!”訾槿的匕首又近了一分道,此時的燼陽公子一直緊閉雙眸。
樓爍望著訾槿微笑:“樓某不會看錯,公子與妖女并非同路人,怎會真的忍心下手呢?”
訾槿見樓爍篤定的笑容,知他并無放過西樂之意,當即狠下心來,猛地抬起手朝燼陽公子的身上刺去。
風馳電掣間,燼陽公子突然睜開眸子,一個閃身脫離訾槿的攻擊范圍。他伸出手將訾槿的手中匕首奪去,輕輕地拋出:“還于你!”燼陽冷洌的聲音讓空氣寒了三分。
訾槿悶哼一聲,滾下床去。
西樂略微擔憂地看了一眼訾槿,見那匕首掉在地上,訾槿咬著下唇捂著胸口,臉色蒼白的駭人,但依然可看出那燼陽公子避開了訾槿的要害,故而并無性命之憂,不知為何,笑意卻爬上了西樂絕色的臉上。
燼陽公子踱步走到屋內的銅鏡之前,一點點地擦拭著臉上的血跡,靜靜地凝視著銅鏡中,自己那張絕美的臉龐,良久,他滿滿的伸手撫過那小拇指大小的傷痕,眼中閃過濃重的殺意,緩緩地回頭對樓爍吐出了一字:“殺。”
樓爍早已看出燼陽公子沖開穴道,本想放訾槿一馬,卻不知自己的幾句忠言,與那篤定的態度卻激得訾槿真真地對燼陽公子下了手。
其他三人一步步地緊逼著西樂,樓爍手持長劍慢慢地走近訾槿。
訾槿面色異常的蒼白,捂著胸口嘴唇哆嗦著,劇烈的疼痛拍打著脆弱的神經。她心中暗恨,農夫與蛇的故事,看了何止十遍?為何就是不長記性?
訾槿感覺眼前的視線慢慢地模糊,耳邊一陣陣的耳鳴。她一點點地朝后挪著,卻被身后的繡床擋住。
樓爍自是知道此事中最無辜的人便是訾槿,從方才諸多的情形看,訾槿并非歹毒之輩。那邊四人又開始動手了,但樓爍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
“殺!”燼陽公子似是看出樓爍的猶豫,依然手持銅鏡,頭都未回,冷冷地吐出一個字。
西樂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微笑,眼中閃過一絲恨意,一絲痛快,還有一絲復雜:“她自小體質贏弱,如今你又給她這一掌,就算你不殺她,她也活不了多久。”三人牢牢地將西樂困在死角,等待著燼陽公子的命令。
燼陽公子側臉淡淡地瞟了西樂一眼,道:“你同我說這些,是想救他嗎?”
西樂嘴角帶笑一字一句地媚聲道:“呵……呵……比起救她,我倒想看著你,如何親手殺了她。”
訾槿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這一掌他到底用了多少功力,怎會蛀骨鉆心地疼?她看著西樂的嘴一張一合,卻聽不到半分的聲響,周圍一切靜得可怕,蛀骨鉆心的痛和陣陣的耳鳴讓她恐懼萬分。
燼陽公子深深地看了西樂一眼,撫摸著臉上的傷痕,輕輕地道:“這世上與我有仇之人,不到三個。你既自詡與我深仇似海,那我便幫我的仇人完成心愿……如何?”
西樂美目閃爍,笑容僵硬在嘴邊。
燼陽公子嘴角露出譏笑,踱步到樓爍身邊,從其手中接過寶劍,如那時西樂拿起破碎的翡翠時一般,劍梢輕輕劃過訾槿的面頰,風輕云淡地說:“若是我先毀了這張平凡的臉,再親手將他殺死,仇人更滿意否?”
訾槿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她努力地朝后縮著,抬眸看向燼陽公子,哀求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西樂側開臉,玩弄著鬢角的長發,嫵媚一笑:“你若愿折磨她,那也是她欠你的……”話未說完,只見她迅速的伸手拔出頭上的黃金步搖,朝燼陽公子射去,燼陽公子起劍就擋,西樂飛身與燼陽公子過起招來。
西樂招招直取要害,眼底燃燒著濃重的仇恨之火,大有同歸于盡之勢。。
燼陽公子用眼神制止了其他四人動手,輕松地擋去西樂凌厲的招事。
西樂手勢一轉朝訾槿飛去,未到其身邊,樓爍已是先她一步將縮成一團的訾槿鉗制住,右手輕輕地握著訾槿纖細的脖頸。
西樂絕美的雙眼因惱怒早已猩紅一片,厲聲尖叫道:“你莫以為我是為了救她才與你動手,但有些事必須由她來做,快將她還于我!”
燼陽公子風輕輕一笑,臉上的傷痕遮蓋不住這風華絕世的笑容,嘴中吐出冷酷的聲音:“樓爍,動手。”
樓爍驚訝地看了燼陽公子一眼,猶豫了片刻,手掌一寸寸地收緊。訾槿瞪大了雙眸,微黑的臉頰已是青紫一片,卻不掙扎。樓爍心中有所不忍,撇開臉去。
西樂轉向燼陽公子聲音扭曲,氣急敗壞地喝道:“獨孤郗徽!你莫要后悔!”
燼陽公子與其他四人皆是一愣,燼陽公子壓下眼底的詫異:“你怕是認錯人了。”
西樂見樓爍已停止了動作,聲音也從容了少許:“能從這獨特的守宮砂上,看出大名鼎鼎的燼陽公子居然就是獨孤郗徽?這世上能有幾人。”
獨孤郗徽望了西樂良久,眸中閃過不信:“司寇……樂……你怎會成了這……”
千鈞一發之間,突然一人影破窗而入,劍鋒直逼獨孤郗徽面門。獨孤郗徽啟手擋去,那人影卻劍鋒一轉,直逼樓爍要害。樓爍信手將訾槿扔到一邊,側身躲開。那人影反身朝訾槿的方向飛去,燼陽公子執劍擋開了那人,那人順勢退到了西樂的身邊。
“錦御!快將小啞巴搶回來!”西樂氣急敗壞地看向來人——錦御。
錦御看了看四周的人,側臉看向肩膀、手臂、腿上、滿是傷口,臉色煞白的西樂,猶豫了片刻,突然朝圍住西樂的三人發難。
空隙之間,西樂撿回了那鞭子,用盡內力朝訾槿的范圍挪去。樓爍似是看出了他二人的意圖,隨即加入了打斗。四比二,西樂又身受重傷,錦御一人既要顧忌西樂的安危,有要防備他人殺招,也已掛上了彩。
訾槿忍住陣陣的耳鳴,轉臉看到二人已沖出包圍,移至窗邊,不逃反而朝自己的方向走來,道:“走!快走!”
西樂狠狠地瞪了訾槿一眼:“閉嘴!”
訾槿雖不聽不到西樂在說什么,但也明白西樂不愿丟下自己。她朝錦御使了使眼色,錦御察覺了訾槿的意圖,只是稍作猶豫,抬手拉住西樂的胳膊朝外圍撤去。獨孤郗徽看出了二人的意圖,自是不肯善罷罷休,揚起手中的利劍,便要加入戰局。
訾槿悄然地撿起掉落一旁的匕首,狠狠地朝獨孤郗徽撲出。。
西樂錦御大驚,西樂掙扎著錦御的鉗制想再次沖進去,但樓爍四人豈能給他二人機會。
獨孤郗徽反手一挑,訾槿手中的匕首掉落下來,他一步步地逼向手無寸鐵的訾槿。
錦御提起全部內力,攜著西樂朝窗外飛出。
西樂面目扭曲,瘋一般地踢咬著錦御,她雙眸血紅一片,死死地盯著訾槿的一舉一動:“小啞巴!……”刀破長空的尖叫聲嘎然而止,錦御手刀下去,西樂昏厥過去。他飛身出了窗口,絕塵而去。
那三人追了出去,樓爍一人回到了獨孤郗徽身邊。
獨孤郗徽陰沉著臉,一步步地逼近訾槿。訾槿見二人安全逃離,隨即斂下眼目,一步步地朝后退去,直到無路可退。
獨孤郗徽一腳狠狠地踹向訾槿的胸口,訾槿猛地飛到墻上又彈了下來。她努力地想起身,卻感到喉間一陣陣的腥甜,血紅的液體從嘴角滑落,耳鳴得更加厲害。她抬眸朝獨孤郗徽的方向看去,卻是模糊一片,軟軟地倒在地上。
獨孤郗徽憤然轉身,望著西樂逃跑的窗口,良久后說道:“傳令納明樓,全力追捕,殺無赦。”冰冷刺骨的聲音,夾雜了不明的恨意。
不知過了多久,訾槿混混噩噩地起身,不明所以地打量著四周滿地奇花,金碧輝煌的庭院。高高的紅墻,耀眼的琉璃金瓦,卻不是自己所熟識的月國皇宮。這座皇宮也比月國皇宮還要大氣,還要冰冷。
不遠處,一隊宮人緩緩朝這邊走來,訾槿愣在路中間忘記了躲閃。所有人仿佛都未看到她一般,匆匆擦肩而過。
訾槿大驚之下,急忙追上宮人的腳步:“這是何處?”
一隊宮人居然沒有一個人,聽到她的喊話,漸漸遠去。
訾槿摸著全身,卻能摸到身上的溫度,但眾人都看不見自己,卻是不爭的事實。訾槿不確定地掐著自己的臉,卻無半分痛覺。
莫不是又稀里糊涂地成了鬼魂?訾槿悔恨極了,暗怪那該死的惻隱之心,救了一條反咬一口的美男蛇。真是虧大發了,怎就那么地賤骨頭啊!
訾槿懊惱地站在花叢中,恨不得能咬死自己,抬眸間,隱約看見有人坐在花亭中間,好奇之下朝那邊走去。
花亭正中坐有一婦人,此婦人不過二十,身著素袍,頭戴金蓮鳳冠,瓊姿花貌,舉止雍容端莊。
她身邊坐著一個著明黃色綢衫的孩童,孩童一雙靈動的大眼打量著站在對面,垂首站立的一個人。
婦人如水般的雙眸,溢滿了悲傷。她盈盈地看著對面,垂首而站的那個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年:“箬溪,獨孤家與風槿日后便要托付于你了,你莫要為姐失望。”
獨孤箬溪一身紫紗袍,他緩緩地將頭抬起,燦若晨星的眼眸,憐惜萬分地望向婦人:“姐姐莫要太過傷心,先皇已去,我獨孤家與新皇還離不開姐姐。”
訾槿好奇地打量著獨孤箬溪,看來看去卻越是感覺,他與燼陽公子有七分相像。
獨孤皇后憐愛地撫摸著女童的頭:“是啊,槿兒還是那樣的小,那樣的小……箬溪……姐姐有一事相求于你。”
獨孤箬溪慌亂地看向獨孤皇后,眼中閃過濃濃的不安:“姐姐有事,交代給箬溪便是,為何表情如此決絕?”
“弟弟為何……還如當年一般癡傻?姐姐是怕……很怕……以后他們若是欺負風槿年幼,該如何?弟弟愿意幫姐姐嗎?”獨孤皇后微微地一笑,眼眸頓時溫和了下來,柔聲道。
獨孤箬溪眼中一片暖意,他抬眸看著獨孤皇后良久,柔柔一笑,輕輕地點了點頭:“姐姐說什么便是什么,自小到大箬溪不曾忤逆過姐姐,以后更不會忤逆姐姐……就連姐姐讓我娶那司寇宰相的妹妹,箬溪縱是百般不愿,可為了獨孤家與姐姐,箬溪還是做了。還有何事比這更讓箬溪為難?”聲音如溪水流過般溫柔坦蕩。
獨孤皇后端莊容顏上露出不忍之色,她悄悄地低下頭,看著早已酣睡在自己身旁的女童,閉上雙眸良久,再次睜開眼眸后,已是恢復了往昔的從容。她緩緩地拿起桌上的錦盒:“獨孤箬溪接旨。”聲音中已覺察不出半分感情。
獨孤箬溪微微一驚,看了獨孤皇后一眼,慢慢地跪在了她的面前,雙手接過錦盒。
獨孤皇后斂下眼幕,不敢看向跪于自己腳下……那個純凈醇厚的弟弟,那個與自己一起長大的弟弟,那個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弟弟,那個被自己利用到底的弟弟。
獨孤箬溪緩緩地將錦盒打開,越望下看臉色越灰敗,最后終是念出聲來:“……獨孤箬溪與其妻獨孤司寇氏誕下第一子,便為日后獨孤家新族長,冊封為延載女帝第一側君……送進宮內教養……姐姐……姐姐……你這是為何?是為何?……你曾說過不會逼迫箬溪同她圓房……無論你對箬溪如何……箬溪并無怨言……為何……為何要將箬溪利用得如此徹底……甚至連未來的孩兒都要計算在內……又是為了那個昏君嗎?……姐姐……姐姐……你為何要如此對待箬溪……你明明知道箬溪……你明明知道箬溪……為何……為何?……為何一定要將箬溪的心傷到……一片一片的才肯罷休?才肯罷休?……”
獨孤皇后緊緊地閉上眼幕,淡淡地說道:“哀家累了……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