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村,是一個典型的福建的城邊小鎮(zhèn),鎮(zhèn)子里的石板路經(jīng)過幾百年的風(fēng)吹雨打,明亮的有如鏡子一般。因為鎮(zhèn)子離城不遠(yuǎn)所以鎮(zhèn)上除了幾間客棧之外,還有幾間小酒店,大抵上這些小酒店總會吸引著鎮(zhèn)上的百姓和附近趕集的鄉(xiāng)民、商販,做工的人,他們往往會站在柜臺邊,花上個一兩文銅錢,買上一兩碗酒,然后靠柜外站著,溫一碗就喝了它就當(dāng)是休息了。
而這幾間小酒店的掌柜招攬客人的法子倒有不少,同樣一文錢一碗的酒,有的店掌柜會多打上些酒,有的會給配上些茴香豆,當(dāng)作下酒物了,當(dāng)然,要是有錢的話,愿意掏上個十幾文錢,就能買上一樣葷菜,但大多數(shù)顧客都沒有這樣闊綽。只有少數(shù)一些人可以在店里坐著要酒要菜慢慢的喝,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喝的起。
“二喜,打酒的時候,提壺一定要提滿,咱們家提壺是三兩三錢,人家的是三兩,手一抖,到了碗里就只剩下二兩八九了,這做生意要實在,咱們的酒足足的三兩三錢……”
和往常一樣,魯掌柜一邊打著酒,一邊教著伙計,王二喜從九歲起,就在這家德通的咸亨酒店里當(dāng)伙計,按掌柜的說法。
“你瞧瞧,這酒從壇子里舀出要滿,不能漏……就你這功夫當(dāng)伙計,不再練上兩年,還不能自己舀酒……”
幾乎每天,掌柜的都是這么嘮嘮叨叨的,不過王二喜也知道,這是掌柜的說給酒柜旁邊的那些客人們聽的。畢竟,他們之所以來這喝酒,為得就是這多出來的二三錢酒。
其實酒店里就是這樣,有的多給些酒,有的多給些茴香豆,總之喜歡喝酒的會來多給酒的,需要下酒菜的自然會去那邊多給茴香豆的。
整天的站在柜臺里,雖然總覺得有些單調(diào),有些無聊,可王二喜倒也樂得這樣的日子,畢竟一天給10文工錢,雖然錢不多,但卻管飯,這對他家來說倒是再好不過事情,畢竟家里就那么幾畝薄田。半大的小子吃窮老子,這里能給他一口飯,總能省些家里的糧食。
“溫三碗酒!”
又一次,當(dāng)那個粗曠的話聲入耳時,王二喜看到了李將軍,他是這個鎮(zhèn)子里出過的最大的大人物,
大家都叫他將軍,是因為他確實曾是官軍里的將軍,曾經(jīng)在海上打過倭寇。不過雖然他是將軍,可他卻是站著喝酒的人。聽人說他并不是沒有錢,而是因為當(dāng)年他把錢都給了手下,給了那些在戰(zhàn)場上殘廢了的弟兄。他身材很高大,臉膛黝黑,面上有些傷痕;一部亂蓬蓬的花白的發(fā)須,身上的衣裳雖然看起挺干凈,可是卻落滿了補(bǔ)丁。作為鎮(zhèn)上唯一的大人物。卻穿成了這副模樣。自然的也就成為了大家伙兒眼里的笑話。
他一到店里,喝酒的人便都看著他笑,有的叫道。
“哎呀,李將軍,你老又來喝酒了!”
他也不答話,而是對柜里說。
“三碗酒并成一大碗。”
說著話,就摸出了三文錢。瞧見這一幕,他們又故意的高聲嚷道。
“哎呀,李將軍,你這出來買酒喝,你家夫人知道嗎?要是不知道,別回到家又給轟了出來……”
對于他人的哄笑,李將軍倒也不氣,只是瞇著眼,瞧著那酒,在喝酒的時候,他瞇著眼睛說道,
“說到底,還是酒好啊……”
“酒好?十八年的女兒紅更好,李將軍要不然說說當(dāng)年出海打倭寇的事,咱請你喝兩碗!”
“打倭寇,我看也就是吹吧,連個婆娘都管不住,還打倭寇哪。”
對于鎮(zhèn)子上的人們來說是似乎李將軍就是他們口中的笑柄。無論是他一窮二白的回到家鄉(xiāng),還是家有母老虎。都是眾人玩笑的說辭。
在他們的調(diào)笑聲中,王二喜看到李將軍已經(jīng)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但他卻沒有爭辯,而只是把眼簾一垂,然后就喝起了酒來。
一直以來,對于很多人來說,他似乎都是眾人調(diào)笑的對象,原因無他,千里做官,只為吃穿,他倒好,做官做的把家業(yè)都給敗了,出門十幾年,回來非但沒帶回來一兩銀子,反倒帶回了幾個殘廢在家里養(yǎng)著。盡管家里的夫人賢惠,也沒有因此怪罪他。可是對他卻從來都是不假以顏色。
在這陣陣哄笑聲中,店內(nèi)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王二喜瞧著李將軍在那端著大碗喝酒,一天一碗,似乎是雷打不動的。
就這樣站在柜邊,瞧著店外。似乎,今天和往常沒有什么區(qū)別,不過似乎又有些不同,隨著一陣馬蹄聲,所有人卻詫異中,那兩匹馬徑直停在酒店前,馬剛停下來,就有人跳下馬,走到酒店前沖著他長揖道。
“可是***將軍。”
“你是?”
***放下手中的酒碗,有些詫異的瞧著眼前的這兩個人。
“小的成國公府的家仆,有封國公的親筆信交給將軍,這還有封的故俞武襄公府上俞公子的信。”
成國公!
俞武襄公!
哎呀,這可都是大人物啊!
酒店里原本哄笑著的客人們,聽著這些名字,無不是驚訝的睜大眼睛,瞧著門口站在柜臺旁邊的李將軍,他就像是沒有聽到似的,站在那繼續(xù)喝他的酒,甚至都沒有接信,這模樣……可真神氣!
何止是神氣,簡直是讓人看的目瞪口呆。過去,雖然他們知道李將軍是個大人物,可卻不曾想到。會是這樣的大人物,居然連國公的面子都不給。
送信的那兩人也不急,只是恭敬的站在臺階下,直到李將軍喝完了酒,才瞧了這兩人一眼,然后說道。
“信哪?”
接過信,***先展開大公子的信,仔細(xì)看了下信上的內(nèi)容,沉思了片刻,然后才說道。
“走,馬在那里?我和你們一起去京城!”
酒店里的眾人聽著這話,無不是一陣驚訝,看著李將軍的目光也發(fā)生了變化。在他們的驚訝中,***瞧了眼柜臺后面站著的王二喜,沖他笑了笑。
“二喜,怎么樣,愿意跟李老頭我一起出去闖蕩幾年嗎?”
說罷,他瞧著這酒店,然后笑道。
“就這酒店,你呆上一輩子,也就是個站柜打酒的伙計,一輩子頂破天了,也就是吃個半飽。想要過上好日子,總歸還是要靠自己!”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事情,王二喜整個人都傻了,就在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時候,就聽著一旁有酒客說道。
“二喜,你還傻愣著干什么?還不快謝過李將軍,你能當(dāng)上李將軍的跟班,那可是上輩了燒了高香……”
一時間,這屋里的人全都是羨慕王二喜好福氣的人,這會他們完全忘記了先前對李將軍的百般瞧不起看不上,雖然不知道國公爺?shù)降子卸啻螅墒悄茏寚珷斉扇瞬贿h(yuǎn)千里請回京城,那跟著這樣的人物那還能過差了。
“二喜,你只管去,回頭我和你娘說一聲。”
掌柜的話,讓王二喜說道。
“可,可我娘,那,那邊……”
“你們誰身上帶銀子了?給我拿十兩銀子。”
回頭看著那兩個人,***問道。那人一聽連忙取出十兩銀子來。
“掌柜的,把這銀子給二喜家送去,二喜我?guī)狭耍@小子窩在這當(dāng)伙計可就廢了!”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又看著屋子里的酒客,然后冷笑道。
“你們那……”
說罷,他又搖了搖頭。最后卻沒說一句話。只是默默地跳上了馬,隨后又對王二喜說道。
“你這傻小子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跟著!”
到這個時候王二喜才愣愣的跟著他。在出鎮(zhèn)子的時候,王二喜又朝著正值回頭看了一眼。他的心里突然有種極為復(fù)雜的情緒。
“怎么你這小子有些害怕了?”
***橋看了看面前的這傻小子。然后說到,
“當(dāng)年我出去的時候,你年歲也不比你大多少。這人嘛一輩子要么就認(rèn)命。要么就不認(rèn)命,如果不認(rèn)命的話就要自己去闖,只要你愿意總能闖出一些名堂來。”
聽著李將軍的話,王二喜扭頭看著站在橋頭的將軍。然后開口問道。
“那李將軍,你呢?”
被他這么一問。***先是愣了愣。正想回答的時候就聽到旁邊有人說的。
“我說你這楞小子怎么說話呢?你知不知道李將軍當(dāng)年是多么風(fēng)光?我告訴你將軍能帶你出去,那可是你上輩子燒了高香才換來的福氣。”
“那可不是。這輩子我老陳頭能跟上李將軍,可不是幾輩子的福氣換的,你小子能入將軍的眼,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走過來的三個缺胳膊少腿的殘廢,你一句他一言的說著。瞧這這三個人,二喜知道他們仨就是將軍從外頭帶回來的那幾個。
“老弟兄按道理來說,應(yīng)該讓你們在家養(yǎng)老。可我這手頭也沒人,也就只能喊弟兄幾個過來給我?guī)蛡€忙。”
***看著他們?nèi)齻€人行禮到。
“將軍客氣,咱們這是要去什么地方?”
“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