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看起來是打了個平分秋色,至少現(xiàn)在的這一刻,兩人還都在那裡喘息休整,但是丁寒明白,用盡全力換來的平局本身就是一種實力的差距,況且……
金峰龐大的身軀緩緩擡起,拍打著灰塵的同時,站直了身體。剛纔的那一下攻擊雖然有效,卻還沒到讓他失去戰(zhàn)鬥力的程度。
反觀章星源,能讓自己不趴在地上大概已經(jīng)竭盡全力了吧。
“唔……”
金峰左右搖晃著脖子,也不知是在顯示自己身體的強韌還是在掩蓋頭暈,居高臨下地盯著章星源,沉默不語。
“這下徹底完了,那胖子還能打!”
“那個金毛的,站起來,快站起來啊!”
“好,等下老子一定要和這大個傢伙打!話說這傢伙是幾班的?”
圍觀的大約分成三派,兩方的支持者,這是圍觀的看客,剩下的就是摩拳擦掌想和金峰開打的,數(shù)量佔了絕大多數(shù)。
丁寒聽著耳邊嘈嘈雜雜的叫戰(zhàn)聲,一個個好似自己比金峰強大百倍的模樣,這些人大概永遠不會懂“不自量力”這個詞的意義。不過丁寒的心思並不在此,那邊章星源已經(jīng)徹底不能戰(zhàn)鬥了,丁寒無聲無息地從人羣當中悄悄靠近,挪到了一個不太顯眼的位置,這個地點如果金峰繼續(xù)攻擊,丁寒就能立刻制止他。
“還站得起來?”
聽到金峰的聲音,丁寒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他媽的,站不起來了……”
章星源支撐身體的四肢一鬆,撲騰地趴在了地上。
“他已經(jīng)站不起來了,你這傢伙就不要打了!”
這是比較有良心的觀衆(zhòng)
“你!讓開讓開,和我打!”
“憑什麼!你算老幾!”
這是不小心就和周圍的人打起來的,數(shù)量相當多,一時間圍觀的人衆(zhòng)立刻分裂出幾個戰(zhàn)區(qū),每個區(qū)域有兩人到十數(shù)人不等,自顧自地先互相打了起來,金峰什麼的立刻被忘到腦後。
金峰的眼中已經(jīng)沒有兇色與戰(zhàn)意,雖然看上去還是同樣的醜陋,東北話有個更好的形容詞,叫做磕磣,磕者撞擊也,磣者醜陋也,意思就是像長得醜的人被打一頓之後那麼醜——這是胡說的,不要信。
“哈哈,可是你沒讓我後退。”
沒聽說過後頸被打還能往後退,至少目前人類尚未進化成這種結構。
趴在地上的章星源沒有回話。
該不會已經(jīng)失去意識了吧。
丁寒眉頭微皺,失去意識可不是什麼好現(xiàn)象,脫力昏厥還算好,內(nèi)臟或大腦受傷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想到這裡,丁寒邁步過去就想前去看個究竟。
正在此刻,章星源把右手從地上擡起來,他的動作很慢,卻有條不紊,生怕周圍的人看不清楚。他的右手翻轉(zhuǎn),掌心向天,再慢慢地收起每一根手指,剩下最中間的那根。
丁寒邁出的步子迅速縮了回去,左顧右盼,幸好沒人看見。
“你……算了。”
金峰的額頭上青筋閃現(xiàn),不過還是伸手把地上的章星源拽了起來。
“你這小子趴在這太礙事了,一邊趴著去!讓開讓開,都讓開點。”
半扶半拽著章星源,金峰揮手驅(qū)趕圍觀的人們,兩人就這樣向拉著“醫(yī)療處”橫幅的地方走去。
“我自己能去,你鬆開。”
“和你沒關係,我去喝水,不行啊?”
瞪了嘴上不饒人的章星源一眼,金峰走路的速度卻越發(fā)地慢了起來,有意無意地配合著尚且虛弱的章星源。
察覺到金峰速度的變化,章星源低著頭,好不容易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
“我欠你一次。”
“你還不上。”
“哼,誰知道呢,你就自求多福吧。”
沒有指明那欠的一次是什麼,也許是恩情,也許是仇恨,或者二者兼有。兩人漸行漸遠,雖然好像還在說著什麼,丁寒卻已經(jīng)聽不到了。
沒有人發(fā)現(xiàn)所有人的一舉一動從各個角度絲毫不漏地顯示在一面監(jiān)視牆上。
監(jiān)視牆正在被什麼人所觀察著。
“哼。”
“不容樂觀啊。”
“嘿嘿,反正作爲實驗品的話,還算勉強合格。”
“反正我是看不出什麼啦。”
“這是……惠王時趙魏楚韓燕伐秦之卦象……咳咳……”
“Zzz……”
幾個不同的聲音,外加輕微的酣睡聲,散發(fā)出詭異的氛圍,看似在說著毫無關係的發(fā)言,卻又好像真的在互相討論。
校區(qū)內(nèi)互相打來打去的人們,自然是無從得知這一切。
剛纔圍觀金峰與章星源打鬥的羣體當中,相互的亂戰(zhàn)已經(jīng)擴大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本來就充斥著頭腦火熱一心只想打一架的傢伙,而剛纔的戰(zhàn)鬥又極大程度地激發(fā)了鬥志,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契機就會大爆發(fā)。不斷的爆發(fā)又形成了連鎖,周圍本來沒有衝突的人也被捲入其中,在場的學生們沒有幾個懂得什麼叫對話解決,即使是被無緣故地捲入,解決問題的最優(yōu)先方法仍然是拳頭。
“這羣沒腦子的傢伙怎麼混亂了啊……”
丁寒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周圍已經(jīng)變成了戰(zhàn)場中心,關於沒腦子,丁寒一般不會報以鄙視的態(tài)度,但如果有可能的話,他還是選擇和有腦子的人來往。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要捲入纔是上策,丁寒側(cè)身從兩組互拼木棒的學生之間輕輕地擦過去,態(tài)度有點過於謹慎,因爲那兩組打得正熱烈,連大象經(jīng)過都不會注意得到。
“safe。”
謹慎點總是有好處,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離開戰(zhàn)場,周圍的戰(zhàn)況已經(jīng)變得更加激烈了,本來還在不斷擴大的戰(zhàn)區(qū)隨著部分人的退場以及戰(zhàn)區(qū)之間的彼此交融,現(xiàn)在又開始聚集了起來,丁寒周圍的人羣逐漸變得越來越稠密,空中也開始四處橫飛可以丟出去的東西,包括人。
不知道是哪一班的倒黴傢伙落地時哇哇大叫著把一幫更倒黴的人羣砸開了一個缺口,由於是貼地飛行,所以還不至於釀成什麼特大悲劇。
“好機會!”
看準缺口一時半會還合不上,丁寒腳步加速,化作一道暗紅的殘影頂開被壓得東倒西歪的學生們,終於算徹底脫離了戰(zhàn)場區(qū)域。
“呼,終於……”
還沒等丁寒感慨殺出血路的艱難,旁邊一個粗暴的聲音在丁寒的耳旁震響。
“喂!你小子爲什麼把人扔過來!”
“不是我!”
丁寒的耳朵微妙地顫動了一下,左腳斜進了半步,以左腳爲圓心,自右向左繞了個半圈。
“怎麼不是……嗚哇!”
不知是幾班的學生A以爲是丁寒把人丟了過來,心中怒火大盛,只想一拳把這傢伙打倒,然而明明是衝著那個人臉上揮出的拳頭卻不知爲什麼突然搗在了空氣當中。不出全力也罷了,偏偏這一拳用了十分的力氣,整個人用力過猛向前躥了出去。
“真的不是我……”
爲了表示真的不是自己,丁寒向那不知名的學生A雙手一攤,還笑了笑,本來長得人畜無害甚至還有點可愛的臉笑起來非常燦爛。可惜笑容不能代表一切,在那狼狽不堪且頭腦不太聰明的學生A眼中,丁寒的行爲毫無疑問就是在對自己挑釁。
“不是你怎麼樣!”
學生A順手在地上摸過一個可能曾經(jīng)屬於誰的帽子向丁寒丟去——的確是順手,稍微腦子轉(zhuǎn)動一下也不會選擇這個。
從初始聽到的聲音判斷帽子現(xiàn)有的位置,再將帽子飛來的聲音以及學生A的動作來綜合考慮,最後的結果……丁寒的腦中模擬出了應有的狀況,那頂帽子會在自己面前大約三公分的位置向著上方飛去。
“你!”
隨手扔了個帽子的學生A看到從手中丟向天空的東西竟然是帽子,頓時氣得頭腦發(fā)脹,居然一頭撞向丁寒的胸口。
丁寒的耳朵再次微微顫動,聽到了……這是頭撞,必須身體由直立變得下彎,在學生A剛剛彎下身體準備邁步前衝的那一瞬間,所有動作造成的細微聲音傳進丁寒的耳中,丁寒的腦內(nèi)就已經(jīng)完完全全地顯現(xiàn)出學生A將要做出的全部動作。
這個動作……莫非!
立刻,丁寒就聯(lián)想到了什麼。
還要身體彎得這麼低……難道這是在嘲笑我的身高嗎?
某種禁止按動的按鈕就這樣不小心被觸發(fā)了,丁寒的臼齒之間響起了在室外不太容易聽得見的咔咔摩擦,右手幾乎不由自主地攥成了一個拳頭,心裡閃現(xiàn)出無數(shù)錯綜複雜的零亂心聲與不堪回首的回憶。
上個月又沒長,這個月……什麼……竟然還比上個月少了1毫米?
165.7,已經(jīng)連續(xù)三個月沒有變化了。
還是發(fā)育時候,稍微不是那麼高有錯嗎?有錯嗎!
長得高就了不起是不是!
你這傢伙……你這傢伙……
“你給我去死啊!”
丁寒今天第一次出手,怒吼聲與拳頭二者交融爲一體,疾速的鐵拳向著學生A的右臉洶涌奔流而去。
學生A的頭撞還沒徹底邁開步子,就覺得眼前什麼東西颳起一陣強風,接下來就如同整個人被扣在大鐘裡敲擊,全身上下都是無可抵擋的轟鳴,那只是小小的一剎那,馬上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甚至還沒來得及感受到疼痛。
拳頭的確是打在了學生A的臉上,而且毫無疑問是超強的一擊。
學生A卻呆呆地站在那裡,絲毫不動。
“呼……又打了無聊的人……”
丁寒轉(zhuǎn)過身,背向?qū)W生A,揚長而去。
此時,那個原本飛向天去帽子落了下來,如蝴蝶般輕柔地飄落,正好落在學生A的頭頂。
周圍沒有一絲風。
學生A的身體就像砍斷的樹樁,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