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最後還是沒法讓我輕易地回去。”
眼前空無一物的世界的確消失了,然而丁寒卻沒有回到彼端的現實世界,腦中所有的記憶倒是徹底恢復了原狀,包括在這之前遊樂園中的經歷,對地下室進行的突然襲擊,以及不知爲什麼躺著中槍結果被送到這裡,一切都清清楚楚。不僅如此,連環境中所經歷的那些日常景象丁寒也記得,但是卻沒有支持著那些日常的虛假記憶,所以一下子就覺得相當突兀。
總體上這些只是小事,現在丁寒卻面臨著另一種不同的情況,或者說困境。
周圍……只能說好像自己生活的那個世界的模樣,一切景物看上去都有點熟悉,現在自己所處的地點多半是舊校區的內部,能夠勉強認出一年級教學樓的輪廓。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爲現在這個世界只有“輪廓”存在而已,除了丁寒自已和腳下的地面以外,剩餘的一草一木,萬事萬物,全都只剩下單薄的黑色剪影。那些剪影是真正意義上的剪影,沒有任何厚度,假如地上的影子真的能夠剝離的話也許就是這個樣子,但它們卻又是具有實體的,儘管沒有試過,丁寒依然認爲只要推開那影子上的“門”就能夠進入其中。幸好腳下還有大地,假如那能夠算作大地的話——漆黑,堅實,平整而方正,丁寒踩在上面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樣,絕對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地。
“喲。”
鄭海濤的聲音再度出現了,這次沒有出現在丁寒的身後,而是直接從丁寒面前的“地面”當中浮了上來,那種黑色的神秘物質對丁寒來說是堅硬的,但對他似乎不然。
“你又出來了?這還有什麼意義嗎?”
冷冷地望著具有鄭海濤形體的不明“生物”,丁寒並不知道它是什麼,甚至不能確定它是否真正存在,或者只是自己的某種幻想而已,然而它卻能與自己對話,那麼……現在正在說話的是自己的心聲?還是“它”擁有自己的意志?到現在爲止,它一直在干擾著自己的心神與思想,所以丁寒將其認定爲了敵人。
“不僅看得見,聽得見,還能同時與我對話嗎?”
本應在丁寒面前冒出來的鄭海濤卻突然浮現在遠遠的地方,不,它的位置並不是固定的,每當丁寒試圖去捕捉它的方位,那聲音就在另一個不同的方向毫無徵兆地悄悄響起,詭異而無法理解。如果現實中出現這樣的敵人應該完全無法應付吧,但這畢竟是無法用常理感知的世界,同樣,這個“它”也並非常識中的對手。
“與你對話很奇怪麼?這是什麼道理?”
對話不過是人類的一種本能行爲而已,甚至說支持著人類社會的發展與形成都不爲過,而那個“它”卻好像覺得很驚奇,就像自己不應該與他說話,而明明挑起話題的每次都是它而不是自己。
“還沒意識到嗎?‘我’就是你,與本來不存在的自己能夠互相對話,你難道還不覺得奇怪?”
就算“它”所說的是實話,但是能夠提出這種疑問的“自己”丁寒並不抱以絲毫的信任,而且丁寒大致猜得到這個物體所生成的原因。
“別裝了,既然你真的就是我,難道你還會不知道你出現的真正原因?不,你根本就沒有抱著想騙過我的想法吧!我的心啊!”
丁寒指著“它”的方向,這一次,那個具有鄭海濤身姿的物體卻直接被丁寒的一聲怒喝鎖定了真正的位置。在武者當中,“心魔”代表什麼意義根本不用解釋,連小學生都知道,然而丁寒卻沒有想到居然能夠親眼看到心魔實體化,那本應該是無形物質的東西。
“哈哈哈,果然是我自己,當然,任何的話都騙不過你,不過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因你的願望所生,你想要看見我而我就出現了,一切都是這麼簡單。”
心魔坦然地承認了自己的本相,甚至還引以爲傲,它已經不再無影無蹤到處閃現,而是用雙腳踏踏實實地在地面向著丁寒慢慢走來,彷彿很享受踏在地面的感覺。
“我知道……包括你在內,這裡的一切都是我所想象出來的白日夢而已,我也承認那些都是我曾經希望過的事情,然而那畢竟不是現實,假如我在這裡被就這麼一點點虛假的幸福迷惑的話,那我就對不起現實當中那些還在等著我回去的人了!”
事已至此,丁寒再想起教授戰鬥中臨時的吩咐,他已經差不多明白了從這個空間脫離的方法,某種意義上還真是簡單得出奇。
“既然你——不,應該是我,已經做出了這種選擇的話,那就只好以男人的方式來解決不是麼?”
這句話同樣是鄭海濤很喜歡說的,丁寒曾經聽得耳朵起繭子,但現在聽起來卻如此的陌生,是啊,眼前的這個人已經不在很久了,這個現實雖然很殘酷,然則現實又怎有不殘酷的?
“能拜託你別以這樣的口氣說話嗎?”
丁寒慢慢地進入了應戰的態勢,他知道對面的心魔是源於自己心中,但這種鄭海濤的形象多少令丁寒有些惱怒,或者說無法接受。
“我的外形與行動方式的創造者並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所以恕我不能從命。”
心魔左手沉下,雙腿紮了個完美的馬步,右手握拳輕輕揚起,這個動作不僅充滿力量與美感,對與丁寒來說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心魔的眼神也和認真應戰時的鄭海濤毫無區別,這樣的戰鬥……自從去年十月開始就從來沒有過,而在此以後也永遠不會有了吧。
“最後一個問題,只要打敗你我就能從這鬼地方出去是嗎?”
丁寒突然對著心魔微微一笑。
“大概,不過我也不能保證就是了,你相信的我纔會相信,而你所懷疑的我依然會懷疑,你和我其實沒有區別。”
“那就來吧!”
一聲大喝,在黑暗的地面上,無數僵硬矗立的影子當中展開了丁寒與鄭海濤——或者說與自己的對決。
“這個姿態你不敢正視?”
心魔與鄭海濤的戰鬥風格毫無二致,搶先向丁寒展開了攻擊,向丁寒正面擊出的那一拳虎虎生風正是一如既往的威勢。這也是鄭海濤經常犯的毛病了,開戰之時的第一招幾乎百分之百都是向著人的面門一記重拳,丁寒難以察覺地輕嘆了一聲,出拳將心魔的這一拳當空架開。這一拳心魔似乎也明白丁寒知道應對之法,看似威猛其實僅具其形,被彈開也沒有多餘的破綻,同時另一隻真正運上勁力的拳頭緊接著向丁寒腹部擊來。
“不敢正視?用事實說話吧!”
丁寒向著後面退去,左腳快速地移動到側面,帶著全身一起轉動躲開了這一拳,立刻揚腿反擊心魔由於出拳而空出的中路。不知道敵人到底能不能受到攻擊,開戰之時丁寒始終有一點點疑惑,現在看來確實能。因爲心魔主動地向前方一個空翻,正好以丁寒踢出的這一條腿爲軸翻了過去,然而在半空中心魔突然變招發難,向著丁寒頭側也迴旋抽出一腳回敬。如果是不會受傷的敵人那應該是不會主動迴避攻擊的,丁寒心中大定,攻勢也變得凌厲了起來。本來這一腳丁寒已經看穿,想要起身迴避的話不難,但丁寒卻選擇了較爲危險的應對,主動向著這一腳迎上。
“哈哈哈!躲不開嗎!”
空中飛踢的心魔雖然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丁寒的意志,但是它卻好像並沒有讀出丁寒心中所想的能力,見這一腳已經命中了丁寒,立刻得意地大笑了起來,這種一旦稍微佔有上風就開始得意洋洋的心態也是鄭海濤性格的一部分。
“這種攻擊怎麼可能躲不開!”
“啊!”
心魔的攻擊的確命中了丁寒,或者說看上去如此,當他的踢腿掠過丁寒的虛影而沒有攻擊到任何實體時心魔才驚訝地叫出聲來,這正是丁寒幾乎拼出性命苦苦修煉出的結果。心魔看不到丁寒的方位,況且此時已經身在空中,一腳落空而無法及時收回的勁力令他身形略微一崩,丁寒卻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它的眼前,就像他在很久之前已經在這裡等候一般。
“不要小看我!”
丁寒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左手回收,右拳猛地轟向了心魔的胸腹之間,這一拳不僅力量巨大,而且此時心魔沒來得及做出有效的防禦,竟收穫了不錯的戰果。只聽一聲巨響,伴隨著由於痛苦而痙攣的嘔聲,心魔被丁寒重重的一拳擊向了遠方,卻沒有向丁寒想象的那般撞在豎起的剪影上,而是穿過了它繼續向後面飛去,一直到十幾米遠才減速落地。
“這一拳奈何不了你吧!你不是海濤嗎!”
從心魔被擊飛那一瞬間的眼神當中,丁寒立刻判斷出他絕對還有一戰之力。
“不愧是丁寒,對戰況的把握還是這麼嚴謹。”
心魔按著腹部輕鬆地站了起來,這場戰鬥不會這麼快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