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

三位走進來的軍人，每一個人都比鄒衛軍的軍銜要高，每一個都是首長級別的。鄒衛軍除了一些大型的軍事活動之外，還沒看過這么多的將官一起出現的。但是他心里的緊張就在見到這三位首長的一瞬間，消失了，他終于可以坐下來了。

“請報出你的姓名、軍銜、軍職。”

“報告首長，鄒衛軍，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上校，現任A集團軍358團團長?！?

“請坐下。”

鄒衛軍坐下來之后，一直低著頭沉默著，他似乎想用沉默來抵擋一些什么，可是沉默又能抵擋住什么呢？

“鄒衛軍，我們今天的來意你知道嗎？”

“報告首長，不知道。”

“請坐下。我們今天只是來了解一些事情，另外還要把一些情況通報給你?！?

“是，首長?！?

“請坐下。鄒衛軍同志你不要緊張嘛！這是一次非常普通的談話，不過你要對談話的內容保密?！?

“是，首長?！?

這一次鄒衛軍沒有站起來，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兩條腿如同灌了鉛一樣的沉重?！班u衛軍同志，你父親鄒建國犧牲的時候，你有多大？”

“報告首長，我是遺腹子，從來沒見過父親。”

“那么，你母親沒有和你說過你父親的事情嗎？”

“沒有，母親只說父親是英雄，讓我長大之后也成為他那樣的英雄?！?

“你當兵是通過蕭雄軍長的關系嗎？”

“不是的，我是通過正常的招兵渠道當上兵的?！?

“蕭雄軍長有沒有對你進行特殊照顧？比如說你上軍校的事情，或者你入黨和提干的事情?！?

“沒有，我在軍隊中的一切都是符合組織程序的，絕對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地方?！?

“鄒衛軍同志，我們希望你能夠正確的對待這件事情，不要有個人情緒?！?

“報告首長，我說的都是實話，沒有個人情緒。我接受組織對我的任何審查。”

“但是，我們掌握的情況和你所的不一樣，蕭雄軍長一直非常關照你，還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你，你覺得這些都正常嗎？”

鄒衛軍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說：“你不是廢話嗎？有什么不正常的？難不成我娶了軍長的女兒，還成了通緝犯了嗎？”但是，多年軍隊鍛煉出來過硬的心理素質，在這個時候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鄒衛軍努力平復了自己的不良情緒，很耐心的解釋，“我和蕭婧是自由戀愛結合的，無論在婚前還是婚后，蕭雄軍長從來沒有利用職務之便為我謀得任何一點好處。我承認，當兵之前蕭雄軍長照顧過我和我的母親，那也是出于和我父親的關系。這些情況還請組織能夠調查清楚?！?

三位將官互相對視了一眼，對鄒衛軍說：“謝謝你能夠配合我們的調查，請你一定要相信組織?！?

“報告首長，我是黨員，一定會相信黨，相信組織的?！?

“另外，我們要給你看一封信，希望你能夠證實信中的某些內容是否真實。為了保護寫信的人，我們隱藏了他的名字，希望你可以理解?！?

一邊說其中的一位將官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檔案袋交給鄒衛軍，鄒衛軍雙手接過檔案袋，努力吸著一口氣穩定著自己，仿佛要是松了這一口氣，他就能抖成篩糠了。鄒衛軍打開檔案袋，拿出里面的復印件，呈現在他眼前的就是那一封實名的舉報信。

鄒衛軍用盡所有的力量平靜著自己，一字一句的把這一封信看了三遍，大體總結出來信的內容分三點：第一點是呂巖表明自己的身份，說明自己完全是出于一片公心，并且與信中提到的兩個當事人從來都不認識。第二點是呂巖說明自己是如何接受任務，又如何被迫終止這一次調查的。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呂巖結合手里的各種原始資料，進行了大量的推理和分析，最后得出的結論就是：“鄒建國同志的犧牲并不是因為雨天路滑造成的，而是人為破壞造成的?！?

鄒衛軍相信隨信附上的一定還有昨天張瀟瀟給他看的那些照片，因為那是最有力的原始現場證據，也正是因為那些照片，蕭雄才會被毫無來由的帶走，這三位將官才會出現在鄒衛軍的辦公室里。鄒衛軍拿著信的手一直沒有放下，眼睛也一直盯著信紙上，他不知道一會兒自己要如何面對接下來的詢問。

他的心里在反復的糾結著，“說我知道，那么我知道一些什么呢？說我不知道，我不能對組織說謊。我需要做出一個選擇，一個決定，對不起，我要當一回逃兵了?！编u衛軍不知道自己到底對不起誰了，反正他的心里就是覺得對不起。

人就是這樣，在做選擇的時候總是會心神不定，一旦做出了選擇心也就定了。鄒衛軍面色平靜的放下信，認真的把信放回檔案袋里，然后雙手把檔案袋交了回去，然后保持著沉默。三位將官顯然對他的反應感到有些意外，其中一位問：“你是否知道此事？或者曾經聽說過此事？”

“報告首長，我對此事一無所知?！?

“那你現在有什么想法嗎？”

“我相信組織一定會調查清楚的，我等候組織的調查結果?！?

“好吧！如果你有什么話要說，就盡管說出來，不要有任何的思想負擔?！?

“報告首長，我沒有任何思想負擔，我完全信任組織，信任蕭雄軍長。”

三位前來調查的將官可以說是一無所獲的走了，鄒衛軍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一只把頭埋在沙子里的鴕鳥，只有自己不愿意知道，可所有的人都已經看見他了。鄒衛軍當下就決定把這件事情瞞著蕭婧，在蕭婧的面前只字不提。

今天，蕭婧就要從D市回來了，鄒衛軍有些害怕面對蕭婧，他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么樣的心情和面貌去面對她，他忽然覺得原來逃兵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當好的。而此時，蕭婧正坐在梁同生的車子里，靠在莉莉的身上，想著要把自己知道的，和自己分析告訴鄒衛軍，然后和他一起商量下一步該如何做。

蕭婧并不知道，只有短短一天的時間，她和鄒衛軍的關系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仿佛就是王母娘娘的玉簪劃出的那一道銀河，無從跨越不知所措。

蕭婧跟鄒衛軍打電話，他沒有接，打了好幾個，他都沒有接。蕭婧想也許他正在執行任務，所以又給鄒衛軍發了好幾條微信，還是沒有回音。蕭婧又想他的流量用完了，沒上微信，所以又發了幾條短信，依然杳無聲息。

現在是晚上十點鐘，對著手機發呆的蕭婧心里沒有原因的開始發慌，她想：“出事了嗎？不會的?？墒撬惶於紱]和我聯系了，他到底怎么了？不會真的出事了吧？不會的，蕭婧你不許胡思亂想，再說有事情的話，部隊會通知我的。蕭婧你傻??！又胡思亂想什么呢？小軍，你到底怎么了？”

蕭婧的緊張情緒也感染了肚子里的寶寶們，今天寶寶們不僅胎動的非常厲害，而且五個多月的蕭婧又重新有了妊娠反應，晚上吃的飯都吐出來了。蕭婧覺得渾身不舒服，腰上沉甸甸的，肚子也往下墜的疼，雖然是隱隱約約的，疼痛卻一直在持續著。

蕭婧本來想早些休息，可是聯系不到鄒衛軍讓她心神不寧，躺在床上也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半夜的時候，蕭婧剛剛要迷迷糊糊的睡著了，肚子卻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蕭婧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她感覺有一雙大手正在擠壓自己的肚子，疼得她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她喊不出來，她的視線也開始模糊，蕭婧本能的感覺寶寶們出事了。

蕭婧無助的閉上眼睛，雙手在不甘心的四處抓著，想要抓到一些什么東西。忽然一個涼冰冰的東西被她抓在了手心里，那是她臨睡的時候放在枕頭邊上的手機。蕭婧的心里一陣狂喜，可是她已經疼得無力撥通任何電話號碼了，蕭婧盯著眼前的衣柜，汗水早就濕透了她的睡衣，濕透了她身下的床鋪。

蕭婧惡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一股血腥氣沖進了她的口腔，讓她有一瞬間的清醒。蕭婧利用這一瞬間的清醒，用盡全身最后的一點力氣，把手機狠狠的向衣柜砸去。手機砸到了衣柜的玻璃拉門上，一聲脆響之后，手機和玻璃拉門碎了一地。

就在蕭婧昏迷過去的一霎間，她聽到了母親驚叫聲和莉莉沖進來的聲音。蕭婧松了一口氣，對寶寶們說：“別怕，媽媽在，你們要聽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