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特鄙視的笑了一下,換上一根棍子,兩個人悄沒聲嘀咕了幾句什麼,漢子舉起棍子,一下就砸到了阿飛腦袋上,血順著阿飛的臉頰就流了出來,我不敢看,閉上了煙,心裡不停的埋怨自己,都是我不好,平常不努力練習打架,第一個就被制服,如果我再厲害一點點說不定,就能衝出去。
這個時候,我突然聽到阿飛的笑聲:“哎呦哈哈,你是一個十月懷胎的孕婦嗎?被蚊子咬一口也比你這一下痛快啊!”
我睜開眼睛,確認了這句話真的是阿飛說的,他真的在笑,很自然,很純美的笑。
“媽的,還嘴硬!”漢子又砸出一棍子。
“哈哈!你沒吃飯嗎?真是太令我失望了,不然,你回去吃點人蔘鮑魚,大補一下再來找我?哦對了,忘了,你是一個連兩百塊錢都輸不起的人,怎麼可能吃得起人蔘,鮑……”
阿飛連話都沒說完,漢子最後一棍子又砸了下去,阿飛的臉已經全部被紅色的血覆蓋住了,笑聲卻依舊清晰有力,長劉海遮住他的眼睛,說句不好聽的,連我這個男人都有一點,想鑽入他的懷抱。
阿飛殘喘著:“三下了,三下了,放人!”
“放你個毛啊!”漢子舉起棍子還想打第四下,突然,阿飛從手裡變出匕首,迎著下墜的棍子跳起來,直接捅到了漢子上臂上,棍子準確擊中阿飛腦殼,可漢子也捂著插著匕首的上臂後退了幾步,阿飛反應奇怪,追上去,對著漢子胸口就是一腳,我和大東心領神會,開始了新一輪的反抗。
在嘶吼聲中,我看到,阿飛從漢子脖子上拽下了一個發著亮光的東西,他胳膊一甩,這個東西就飛到了很遠的地方,漢子馬上大吼:“去,去幾個人,把我的項鍊撿回來,我指望它泡妞的!”
對方一窩小嘍囉就傻住了,估計他們是搞不清楚,他們的老大是在對誰喊話,趁著這個機會,阿飛胳膊一揮:“源源,東東,撤!”
我不知道身後是什麼情況,只知道跟著阿飛的屁股往前跑,用盡全力的往前跑。
衝上柏油路時,一束刺眼的光芒突然從黑漆漆的地方射出來,只聽一聲急促的剎車聲,阿飛一下就飛出了好幾米,我就沒有辦法動彈了,看著血泊中那熟悉的身影,我的腦子裡就不斷閃出這些年和阿飛相處的點點滴滴。
在我重新回憶起現在這場悲劇時,中心醫院搶救室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關心阿飛的人。
阿飛小學時認的姐小梅,挎著書包從走廊遠處狂奔而來,她喘了幾聲粗氣,把泡泡糖吐到我的臉上:“說話啊,你倆死人嗎?到底怎麼回事?”
“小梅姐,對……對不起,是我們倆沒照顧好阿飛!”
“大爺的,人就這麼沒了?我和你們說了幾次了?別打架,別打架,有事找我,你們都當做耳旁風了嗎?”
我和大東把經過說了出來,小梅姐聽完後,就極其安靜的翹著二郎腿坐到了休息椅上。
幾天後的夜裡,我從醫院出來,大步跑到雙層巴士車站。
登上末班車後,看到一層沒有空座,我就走上了二層,運氣不錯,後排還剩一個空座。
那空座邊上坐著一位掛著口罩的女生,她把窗戶拉到極致,一頭露耳短髮,隨風律動。
距離近一些的時候,我驚奇的發現,她好像是我同學。
我這個同學最大的特點就是整天都掛著口罩,學校裡沒有人見過她真實的容貌,據說,她其醜無比,學校領導怕她嚇壞別的同學,才命令她在校期間必須掛口罩。
我懷著一種恐懼的心態坐到了她的身旁,然後垂下頭,裝成不認識她的樣子,可我的餘光裡,她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著我看,似乎是很意外的樣子。
尷尬感慢慢涌上我的心頭,我只好,特別勉強的對她露出虛僞的笑容:“你叫,尹霜雨是吧!好巧哦!”
“真聰明!我們只不過在同一間教室相處了一年多,沒想到,你一眼就能把我認出來!”
“哎呦!你這是話裡有話啊!可這也不能怪我啊!誰讓你整天掛著口罩裝神秘的呢?”
“知道嗎?我本來就是一個神秘的人,其實,我今天並沒有坐在這裡和你聊天!”
“呵呵!平常咋沒發現呢?你還挺幽默的,可惜,我累了,下次在陪你好好聊!”我脖子一仰,枕到靠背上,就瞇上了眼。
被噩夢驚醒時,我躺在自家的牀上,天陰沉的很厲害,阿飛最討厭這種顏色的天空了,雖說,現在他完全察覺不到這一點,可我還是習慣性的擔心起來,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是小梅姐打來的,說完後,我連早飯都來不及吃就出門了。
我們很匆忙的趕到阿飛的病房前,小護士跑過來喘著粗氣:“不好了……不好了……你們家屬快進去勸勸病人!”
小梅姐勸走小護士推開門,濃重的藥水味撲鼻而來,有點嗆,比這味道更吸引我的是一個人,他雙手粘在頭頂單調的白牆上,光著的腳丫上佈滿血絲,他就孤獨安靜的站在那兒,臉與白牆的距離不過一釐米上下,腳下是零散著的各式各樣的雜物碎片。
我們踩著滿地雜物碎片,越來越接近那個人,到了近前,小梅姐拽了一下這個人的手:“阿飛,不要這樣,醫生說,你只是佔時性的失明,只要好好調養,很快就會復明的!”
“你是誰啊?是來帶我下地獄的惡鬼嗎?”
“飛!別這樣,算姐求你了還不行嗎?姐給你煮了冬瓜排骨湯,喝幾口,睡一覺,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
阿飛望著白牆抖起肩膀,這種笑聲很柔弱,他轉過來,嘆了一口很長很長地氣,樣子好像挺愁緒的,可他又在這種愁緒裡笑出了聲:“姐!謝謝你,如果您當我是你的親弟弟,就請您把東西放到我的病牀上,我要和從前一樣勇敢的走過去,找到它,喝掉它,給你和我的兄弟微笑!”
小梅姐搖搖腦袋,雙手抱住阿飛的胳膊:“可以你現在的情況,要怎麼走過去呢?牽著姐的手走吧,姐帶你去牀上,姐親自餵你喝下去!等你把湯全部喝下去了,一切病痛就都消失了!”
“姐,我不是三歲的小孩子,我是十五歲的大男人!”
阿飛甩開小梅姐,腳丫隨身體微微挪動了一小下,正巧踩到了一塊鋒利的玻璃碎片上,他咬了下嘴脣,一下跪地上了,小梅姐跟著蹲下去扶住他。
阿飛扭動肩膀,嘶吼著,掙扎著,突然一拳悶到了小梅姐臉上,一聲慘叫過後,阿飛就死了,靠在牆上,兩眼無神,可還是念叨著:“別碰我,你們誰都別碰我,對我好,就把冬瓜排骨湯,放到我的病牀上,怎麼,現在連你們都看不起我這個瞎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