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上班之前,喬伊沫去見了莫霄蘭。
這次,慕卿窨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大度,非但沒有阻止,而且喬伊沫主動提出讓他陪同,出乎意料的被拒絕了。
喬伊沫起初還有些惴惴,但在去見莫霄蘭的路上,喬伊沫釋然了。
慕卿窨在感情上的霸道強勢,除去自身性格之外,離不開他成長和經歷。
慕子栩的拋棄,慕昰的漠不關心,對慕卿窨的打擊是內心深處的,從內心深處滋生的自卑情緒和對感情本能的沒有自信,加之喬伊沫與莫霄蘭從小到大的這份特殊情誼,加劇了慕卿窨的不安定感。
慕卿窨為了減輕內心的這份不安定感所表現出的外在行為,便是杜絕喬伊沫與莫霄蘭的任何一次接觸。
這種不希望喬伊沫與除了他以外的雄性生物接觸的強烈沖動,有時也會讓慕卿窨產生迷惑。
他分不清是對自身的不信任,還是對喬伊沫的感情不信任。
但這一次,他愿意放手讓喬伊沫單獨去見莫霄蘭,或許可以說明他已經不再迷惑。
他只是對自己不信任,而并非喬伊沫。
分清是自己的問題,慕卿窨便不愿因為自己,而去約束喬伊沫。
他答應過她,放手讓她去做她想做的,給她足夠的自由和個人空間。
喬伊沫和莫霄蘭約在半島小區,這個伴隨他們整個青春歲月的地方。
半島小區屬于老舊小區,喬伊沫搬離至今已有十年,小區比她離開時更舊更老了些,大門口進去的兒童游樂區器具看上去已經許久沒有被用過,器具生銹老化,結了層不薄不厚的淤泥。
喬伊沫到的時候是上午,小區大門不遠處的涼亭里坐著三兩個上了年紀的老爺爺老奶奶,到喬伊沫走到七棟開始爬樓梯,都沒看到一抹稍微年輕的身影。
這個她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小區,終究不可避免的被年輕一代所淘汰。
喬伊沫爬到八樓,站在八樓樓梯間,低頭往下看,恍惚間好像看到了那些年自己穿梭在樓梯間的身影,甚至能聽到雙腳踩踏在樓梯上的回聲。
回到熟悉的環境,人總免不了一番憶當初。
喬伊沫深深呼吸一口,抬頭看著眼前的紅棕色大門,大門前倒貼的福字被歲月風吹日打腐蝕得褪了色,卻依然頑固的與大門緊緊黏貼。
只是,喬伊沫已經記不起,這是什么時候貼上去的。
甩甩頭,喬伊沫走到門前,抬手敲門。
這個動作,喬伊沫做得有些別扭,畢竟,這里曾是她的家。
而今,她回到“家”,卻要敲門。
別扭勁兒還沒蔓延到心上,房門從里打開了。
喬伊沫往一邊站了一步,讓房門沒有阻礙的敞開。
“你來了。”
男人微沙的嗓音從前傳來。
喬伊沫握了握手,目光落在門口站著的男人身上。
莫霄蘭穿簡潔白凈的純白色圓領t恤,及踝的淺咖色休閑褲,身形瘦瘦長長,卻不羸弱。
頭發蓬松卻不隨意,兩道黑眉下的眼眸,瞳仁如點漆,深而亮的盯著喬伊沫。
喬伊沫看著這樣的莫霄蘭,忽然就想到,莫霄蘭曾說過,這樣的裝扮他最是喜歡,因為舒服簡單,也最像他自己。
喬伊沫記住這話,因此莫霄蘭每次去莫氏上班,穿著正規的商務西裝,她都默默替他難受。
“進來吧。”
莫霄蘭退站到一邊,眼睛仍是盯著喬伊沫。
喬伊沫走了進去。
從玄關往里走,喬伊沫雙眼下意識的四處瞟動。
“巨星兩年前離開了。”
看到喬伊沫這個動作,莫霄蘭便知道她在找什么,在她身后,低喃著說。
喬伊沫一震,猛地轉頭看向莫霄蘭,瞪大的雙瞳微微顫抖。
“……沒遭什么罪。”
莫霄蘭吸氣。
貓的壽命只有那么十多年,莫霄蘭即便不說,喬伊沫心里也知道,巨星大概已經不在了。
喬伊沫用力咽了下喉嚨,沙啞道,“那就好。”
“嗯。”
莫霄蘭勾唇。
“謝謝。”
喬伊沫小聲說了句,擰過頭朝客廳走。
莫霄蘭望著她的背,黑睫向下垂落,默然跟過去。
喬伊沫在沙發坐下,低著頭過了十多秒,抬頭看著站在茶幾旁,謹慎盯著她的莫霄蘭,“干嘛站著?”
莫霄蘭點點頭,坐進單人沙發。
莫霄蘭坐下后,兩人之間又是長達近一分鐘的沉默。
“小區比十年前,變化挺大的。”喬伊沫說。
莫霄蘭愣了愣,掀起眼皮看喬伊沫,看到喬伊沫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然,莫霄蘭抿抿薄唇,“我沒怎么注意,變化很大么?”
“我來的時候只看到一些老人家,年輕的基本都搬走了吧。我還在想,這里是不是要拆了……”
喬伊沫雙手握到一起,僵硬的扯動嘴角道。
莫霄蘭默了會兒,說,“你不希望拆掉?”
“談不上希不希望吧。”喬伊沫笑了下。
莫霄蘭卻認真的盯著喬伊沫看了好一會兒,好似在分辨喬伊沫話里的深意。
如果她不希望這里拆掉,他會不遺余力的保留住小區本來的面貌。
只是,喬伊沫似乎對這里是否拆掉重建,并未表現出極大的不舍和在意。
所以,她剛才那話,只是在闡述一件事而已,根本沒有什么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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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霄蘭仿佛是有些失望的。
他很想為喬伊沫做點什么,彌補也好,單純的對她也罷,他想為她做。
可是莫霄蘭發現,喬伊沫如今什么都不缺,也沒有亟待想做的事而做不了的。
這也導致,莫霄蘭想為喬伊沫做什么,卻是連切入點都找不到。
“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喬伊沫看著莫霄蘭,盡力撇去心里那點不自在,用對老朋友的平常口吻道。
“……也許兩邊跑吧。”
莫霄蘭說。
“日本和郢市么?”
“嗯。”
“你們都是做大事的,整天飛來飛去是常態,在日本、郢市還是潼市,好像也沒多大區別。”
喬伊沫眉頭皺了一下,“不過定下來比較好。這樣即使飛來飛去,心里能有些歸屬感。”
莫霄蘭說的是兩邊跑,而喬伊沫說的是日本、郢市以及……潼市。
莫霄蘭喉結滾動,眸光黏深盯著喬伊沫。
“這還是要看你。”喬伊沫說。
莫霄蘭嘴角微勾,語調輕柔,“嗯,我知道了。”
喬伊沫雙瞳閃了閃,笑說,“我要是計劃去日本旅游,就拖家帶口的找你,作為我的娘家人,你要負責啊。”
娘家人!?
莫霄蘭心尖一震,而后是一陣一陣的余顫。
喉嚨縮緊到極致,下一秒仿似就要撕裂,莫霄蘭看著喬伊沫的雙眼劇烈抖動,痛苦、慌張以及脆弱一一從他深色眼瞳掠過。
莫霄蘭狠狠攥住自己的兩只拳頭,他雙眸緊繃著,猩紅,“嗯。”
那一句“嗯”,仿佛夾著一口濃血。
喬伊沫眼神靜了下來,默然望著這樣的莫霄蘭半響,聲音徐緩道,“其實,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你說。”
莫霄蘭沖口而出,迫不及待。
“我希望你能忘掉過去,重新開始生活,而且要幸福。”喬伊沫挽起嘴角,慢慢說。
莫霄蘭,“……”
“可以嗎?”
莫霄蘭額頭上的青筋蜿蜒到太陽穴,他盯著喬伊沫,幾秒后倏地用雙手狠狠抹了抹臉,“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不試怎么知道做不到?”喬伊沫輕聲道。
“我該怎么做?”
莫霄蘭看著喬伊沫,眼神彷徨,嗓音低啞茫然。
過去三十多年,莫霄蘭的眼里,喬伊沫是唯一的方向和目標。
他不知道,他失去喬伊沫以后,他應該如何讓自己幸福起來?他失去了方向。
“敞開心扉怎么樣?”
只有敞開心扉,她才能從他心里出來,而別人才能走進他的心里。
望著莫霄蘭的迷惑糾結痛苦的樣子,喬伊沫心頭亦是酸澀,她翹高嘴角,輕聲繼續道,“阿蘭,我們做一個約定吧。”
“什么?”
莫霄蘭不安的看著喬伊沫。
“在那之前,我們不要見面,也不要聯系。”喬伊沫說。
莫霄蘭臉色驀地蒼白,薄涼的唇顫抖抿直,眼眸里的痛楚飆升,哀然盯著喬伊沫。
“等你什么時候敞開你的心扉,覺得幸福了,我們再見。”
“一,一定要這樣么?”
莫霄蘭聲線喑啞得不成樣子。
喬伊沫瞇眼,聲音堅定,甚至冷酷,“嗯,一定要。”
莫霄蘭只覺得身體里像有把刀子在使勁兒的攪他的五臟六腑,他盯著喬伊沫的雙瞳爆紅,似下一秒便會迸出濃血來。
此刻。
他滿腦子的念頭竟然是,如果活著不能見她,不如死去。
喬伊沫捏緊自己的手指。
莫霄蘭是她見過最偏執的人,他認準了誰,他的世界里便只能允許這一個人的存在。
如果不能如愿,他必定會糾纏到底。如若用盡方法依舊不能如愿,他也許會親手毀掉。毀掉自己,亦或是毀掉對方。
喬伊沫很清楚,她要是一直在莫霄蘭眼皮子底下活動,莫霄蘭的眼睛里除了她,便看不到其他人。
他現在對她愧疚,自然她說什么他都愿意聽。
可這樣久而久之,就難保莫霄蘭會如何了。
“阿蘭,你了解我,我一般不做決定,但一旦決定做某件事,必定會堅持到底。我說過在那之前不會見你,就一定不會見。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答應。但對應的,我們不會再有交集……”
“這是你唯一希望我為你做的。我答應!”
莫霄蘭嘶聲打斷喬伊沫。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