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深濃成一片化不開的墨色。
酒店的某間豪華套房內,易千率睜開眼,夜色里看著張薰羽模糊的臉。
張薰羽的呼吸聲細細的響在耳邊,均勻綿長,易千率屈起手指,在張薰羽溫熱的臉上輕輕的蹭了兩下。
“唔……”張薰羽一雙秀氣的眉皺了皺,偏了偏臉避開臉上惱人的手繼續睡。
易千率的手收回來,確認張薰羽睡熟了之后緩慢的拉開被子,動作輕緩的下了床。
打開房間的門,程池已經守在了門口:“易先生,有什么吩咐?”
“現在帶人去島上東南方向的沙灘上,給我找一間木屋,仔細仔細的找找里面有什么,一寸一寸的找,不能有遺漏,明天早上張小姐醒過來之前向我匯報。”
“是,易先生,我現在立刻帶人去找。”程池垂下頭,沉聲應下。
“嗯。”易千率回了房間,在打開臥室的門時先在門外站定了幾秒,才極輕的推開門再帶上,躺回到張薰羽的旁邊。
張薰羽在睡夢中像是有感覺一樣,翻了個身滾進易千率懷里,抱著易千率睡得香沉。
易千率輕輕把張薰羽擁進懷里,一下一下的撫著張薰羽的背脊,眼前一幀一幀都是九年前的畫面。
求婚,月夜。
張薰羽忽然被面包車擄走,在不大的島嶼上,他和手下的人遍尋不見。
明明身體一向很好的自己,只是一場感冒卻病了那么久,易老爺子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得到的風聲不斷催促他回去,最后在昏迷的狀態下被簡安寧和手下的人帶離了島嶼,張薰羽被顧沉帶回A市……
一切的一切,說合理也合理,說不合理也不合理。
一場綁架案,他和張薰羽之間橫亙的這么多年,還有張薰羽在被綁架時和這么多年被所受的苦楚。
雖然有張薰羽在的時候,易千率總是會相對溫和許多,但易千率從來不是什么仁善的人,九年前的事情,既然現在似乎有了眉目,那么易千率就一定會不間斷的查下去,直到查到真相為止。
簡安寧,顧沉,易老爺子……涉及這件事情的,除了易千率手下的人之外也就只有這三個人了,顧沉是絕無可能做傷害張薰羽的事情的,易老爺子沒有必要特地請人過來綁架張薰羽,以易千率的對易老爺子的了解,這件事情不會和易老爺子有管,易老爺子至多不過是因為那時不滿意張薰羽,又因為易千率在孤島找張薰羽嚴重影響了盛世的工作,所以才會不斷的催他回去,但不排除有人為易老爺子通風報信唆使易老爺子催他回去的可能性。
這么算來,可能性最大的大概就是簡安寧了。
但簡安寧現在已經離世了,而且……僅僅是簡安寧一個人的力量的話,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的,連他和手下的人當初都找不到綁匪藏身之處的地步。
“就算不能讓張薰羽死,我會想辦法讓張薰羽在易千率眼前消失的,你放心,只要你繼續派人配合我,我承諾的東西,一件都不會少。”
當初監聽簡安寧時
,簡安寧和別人通話時說過的話從腦海里一劃而過。
如果是簡安寧的話……能有這種算計也算得上是正常,到底簡安寧早就對張薰羽恨到入骨,而且當初的銀行事件……
既然簡安寧背后能有銀行事件那樣的能力,讓程池找不到張薰羽也許也是有可能的。
當初自己的身邊是簡安寧在照顧,自己一直退不下燒,甚至到了最后直接加重了病情,和簡安寧說不定也有不少的關系。
但簡安寧已經死了,簡安安也已經被易千率送去了歐洲,送去了家人身邊,對家人依舊是簡安寧長期以來的那套說辭,簡安安在香港留學,之后和簡安寧一直在香港工作,因為工作一直很忙碌,一直都沒有回來。
如果真的是簡安寧所為,那么到了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再和簡安寧清算什么了。不過也說不準,為今之計是先要知道木屋里有什么,是否和簡安寧背后的勢力有關。
只怕就算簡安寧死了,簡安寧背后的勢力也不會這么輕易的放棄一切,白白費去之前做的所有努力 。
現在簡安寧已經死了,簡安寧之前所承諾的東西也都全部做不了數,對方還會不會再傷害張薰羽,還是一個未知數。
易千率把張薰羽環緊了一些。
不論如何,張薰羽是他必須要保護的,用盡所有的力量去保護。
易千率的懷里,張薰羽的眼睫輕輕的翕動了一下,一片黑暗里誰也察覺不到。
易千率這一晚的睡眠格外的淺,幾乎是手機剛剛在床頭震動了一聲易千率就從極淺的睡眠里醒過來,快速的抓過手機把來電劃了掛斷,倉促的一眼瞥見上面的來電顯示是程池。
窗簾厚重的拉著,分辨不清現在已經是什么時候了,易千率小心的拉開張薰羽環在他腰上的手,然后一點點的挪開,最后從床上下來。
走到客廳的時候易千率下意識的向窗外看了一眼,天邊已經隱隱的翻出一些灰白來,大概還有一些時間就天亮了。
“易先生,我們在木屋里發現了這個東西。”
程池在門打開之后,就把手里的東西遞到了易千率的眼前。
一塊不大不小的木板,大概比筆記本略長一些的木板被包裹在一只透明的塑料袋里。
易千率伸手接過來,木板已經腐的差不多了,只能隱約辨認出上面似乎有字跡,模糊的難以辨認。
木板的最上方,“YZ”兩個字母被刻的尤其的深刻。
易千率的手指從這兩個字母上摩挲而過,應當是張薰羽用自己的手指甲刻出來的,易千率幾乎能想到,張薰羽被綁匪捆綁著,極費力的在木板上刻字的樣子……
那個時候張薰羽還懷著孕,那么努力的想要求救,結果在當時卻沒有被任何人找到。
易千率的目光暗了暗,里面隱隱暗含了怒氣:“當初你們搜查的時候,沒有去找過這間木屋嗎?”
冷汗沿著程池的脊梁一滑而下,程池上一次有這種感覺,已經是在島上怎么都找不到張薰羽的時候了。
“易先
生,那時我們查了這間木屋,不過什么都沒有找到,里面只有幾個當地的居民。我當時有懷疑,在木屋里找了一陣,但是沒有找到張小姐。”
易千率冷冷的看重程池,直讓程池的背上冷汗一顆一顆的不斷下滑。
就在程池已經準備好認罰時,易千率卻已經又轉開了目光,繼續看著手里的木板。
稍稍舒了一口氣,易千率簡直不敢想象,這個時候如果不是張薰羽在易千率的身邊會怎么樣。沒有張薰羽在身邊的易千率,冷厲的可怕,單單是對張昔羽的做派就是狠戾至極了,只有張薰羽在的時候,易千率才把一身的冷厲都退得干干凈凈,連清冷里都帶上了幾分煙火氣。
易千率這輩子,早就注定是不可能離開張薰羽的了。
雖然難以辨認,但也不是不能辨認,好在易千率對張薰羽的筆跡熟悉,大致的可以辨認出來。
“……綁匪一,中年,耳后有褐斑胎記。”
“綁匪二,青年,臉上一顆肉痣,頭皮受傷。”
“綁匪三……”
易千率一邊辨認一邊低聲的讀了出來,字跡在“綁匪三”處截然而止。
視線又在木板上逡巡了兩圈,易千率把木板遞還到程池手上:“按照這個上面所說的特征,去找符合的人,還有,回去找找看有沒有可能在里面找到頭發。”
第二個綁匪頭皮受傷了,能在木屋里找到頭發也說不定,這樣易千率找到著三個綁匪簡直如反掌一樣簡單。
“是。我現在立刻就分配人手,去找綁匪和頭發。”
“嗯。”易千率又瞥了程池手里的木板一眼,關上門回了臥室。
果然一切都不那么簡單。
其實比起程池,易千率現在更無法原諒的就是自己。
當初張薰羽就和他在一個島上,張薰羽刻下這些字的時候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結果卻一直沒有被找到,知道最后程池把她帶回來。
易千率無法原諒的是當張薰羽又危險的時候他不在張薰羽身邊。
易千率關上門,對著已經閉上的門很是站了一陣,想了很久才轉身想要往臥室的方向走,卻在轉身的瞬間怔住在原地。
臥室原本被關上的門打開著,張薰羽站在門后,一雙眼寂靜的看著易千率,臉上的表情很平靜。
“張薰羽。”易千率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你醒了?”
也許張薰羽只是剛好醒了,看見他不在身邊所以從房間出來了而已,其實什么也沒聽到呢?畢竟張薰羽臉上的表情實在平靜的不像是現在張薰羽該有的。如果是以前的張薰羽,在聽到自己被綁架了,不管是什么樣的情緒,至少都不可能像是現在這么平靜。
張薰羽沉沉的看著易千率,唇齒張了張:“我以前……是在這座島上被綁架過嗎?”
張薰羽的聲音很小,但足夠飄進易千率的耳里。
張薰羽還是聽見了。聽見了易千率剛才的話。
搜查,綁匪。
原來她在島上還曾經經歷過這樣的事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