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溫室的角落,方形圃臺的過道中間。
赫奇帕奇的組員正在給叫咬藤和米布米寶施肥。
叫咬藤是一種藤蔓植物,感知敏銳,能夠即時對外界刺激做出反應,經驗豐富的園丁能夠根據它們咯吱叫喚的聲音判斷它的狀態,適當調整照料方法。
小巫師們的任務比較簡單,叫聲虛弱就增加肥料用量,叫聲尖利就多澆水稀釋。
米布米寶主要分布在亞洲,是一種是外觀看上去像灰色仙人掌的小型植物,但上面長的不是刺,而是布滿了癤子般的東西,里面的膿液不停流淌帶動外面的節疤在微微鼓動,仿佛病變的內臟器官。惡心古怪的外表深得中老年巫師的喜愛,近幾年作為寵物大肆引進,鬧出了許多笑話。
米布米寶不是什么溫和乖巧的普通植物,它具有極強的自衛機制,當受到外來襲擊時,它的癤子就是厲害的武器,迅速膨脹爆裂,從中噴射出許多粘稠惡心的墨綠色惡臭液體無差別攻擊身邊所有事物。
值得慶幸,它的汁液不具有毒性。
布置任務的時候,斯普勞特教授特意將這片區域劃分給溫和耐心的赫奇帕奇,就是擔心急躁莽撞的格蘭芬多惹怒米布米寶。
厄尼·麥克米蘭和賈斯廷·芬列里手上戴著厚實的龍皮手套,提著小木籃,皺著眉頭,表情懨懨,伸進籃子抓起有些結塊的龍糞肥料,捏成松散的沙土,均勻撒在米布米寶的主根周圍。
厄尼有些疑惑地問道:“賈斯廷,為什么我們要主動接過照料米布米寶,把輕松安全的叫咬藤交給女生們啊?”
“因為你是傻子。”
“不回答就不回答,你怎么突然罵我呢?”
“誒……”
賈斯廷耐心地叮囑道:“我們五年級了,我們已經五年級了,其他同學成雙成對,就我們兩個還是孤零零的,你難道不想找個女朋友,下了課在庭院里手牽手漫步,周末去帕笛芙夫人的茶館約會嗎?”
厄尼搖了搖頭:“帕笛芙夫人的茶館有什么好去的,蜂蜜公爵糖果店不好玩嗎,里面的零食不好吃嗎?”
賈斯廷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抬頭看向右前方的一位女生,頓了一下:“就當是為了照顧蘇珊吧,畢竟她家里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唉……”一向沒有情商的厄尼也嘆了口氣,沒有反駁。
“你看過《預言家日報》上的報道了嗎,最新一期的,介紹了逃犯們當初的具體罪行。”賈斯廷停頓了一下,瞄一眼前面的女孩,聲音壓低了一些,“蘇珊·博恩斯的叔叔、嬸嬸和堂兄弟都死在了萊斯特蘭奇兄弟的手里,這些人脫逃以后,說不定就會盯上她們家。”
“應該不會吧……”厄尼作為純血出身,對這方面的情報還算了解,“她的姑姑阿米莉亞·博恩斯可是魔法部法律執行司的司長呀。”
“你怎么就不懂呢,就因為她是司長,所以更加危險呀!”賈斯廷的聲音沉悶而急促,“食死徒大規模脫逃,魔法部在報紙上刊登的都是沒營養的廢話,遮遮掩掩不公開對攝魂怪的調查結果,支支吾吾不回答鄧布利多校長當初的警告,這說明什么?”
厄尼表情駭然:“你是說……伏地魔真的回來了……”
“只剩下這個可能了。”賈斯廷一臉鄭重地點頭,忽然聽見前面傳來的尖叫聲。
“啊!”
蘇珊·博恩斯心不在焉,不小心往叫咬藤幼苗上加了太多龍糞,使得它們難受得扭動尖叫起來。
女生受到驚嚇,踉蹌后退兩步,按在了身后圃臺的米布米寶上。
那些灰色小仙人掌一樣的植物立刻開始膨脹,汁液從植物身上的每個癤子里噴射出來,一股股黏糊糊的、臭烘烘的墨綠色汁液噴到了圃臺周圍的花盆上,濺射波及到了附近好幾位赫奇帕奇的學生。
賈斯廷和厄尼被噴了個滿臉花,漢娜雖然及時用胳膊擋住了臉,一頭金發卻被綠色汁液黏住了,那氣味就像惡臭難聞的新鮮龍糞。
“對……對不起……”長期繃緊的蘇珊一下子就哭出來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是我沒有專心施肥……我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然而沒有人怪罪蘇珊,賈斯廷和厄尼胡亂抹了一把,連忙安慰道:
“沒關系,別擔心……”
“我們沒事。”
漢娜清理干凈頭發上的黏液,上來將蘇珊拉進懷里,一邊溫和地小聲安慰,一邊摟著她去找教授。
留下溫室里的小巫師們竊竊私語。
學生們的情緒變了,在困惑和恐懼的催化下,一部分學生開始頻繁寫信回家里。少量多次的交流稍微改變了封閉學校消息來源單一的情況,經常能看見幾個學生湊在一起,低聲緊張地交談,互相交換信息。
除了部分家屬是魔法部高官的學生,大部分學生逐漸達成共識——
鄧布利多暑假里發表的那些警告就是真相。
……
星期四上午,魔藥課結束。
洛倫叫住了斯內普教授,聲稱自己有幾個關于強魔力源入藥的問題要請教。
兩人一起離開教室,往辦公室走。
地下一層的走廊比較安靜,下課后的學生都在往樓上走,格蘭芬多的學生下節是草藥課,趕著去草地上多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斯萊特林的學生下節是魔咒課,只有一兩個遮遮掩掩的學生回寢室,看起來就有些行跡可疑,不過師生兩人都不在意。
推開木門,能聽見活頁吱呀吱呀的聲音。
某位魔藥學教授的腳步不停,洛倫也不說話,默不吭聲地跟著進入儲藏室。
斯內普自顧自清點著操作臺上的東西:“你有什么問題?”
“那個……起死回生……”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斯內普頭也不回,“換做是伱,你會怎么做?”
“……”
洛倫看著他動作熟稔地清洗器皿,沉默著思考了一會兒,輕聲說道:“教授,我不是來勸阻你的,只是想確認一些事情。”
“你說。”
“你是不是已經制作出魂器了?”
“這不是你應該操心的事情。”
“你是不是計劃親自體驗死亡,由此觀察死亡的真面目,完善長生不死藥。”
“這也不是你應該操心的事情。”
“最后一個問題……”
洛倫張了張嘴,腦海里閃過諸多關于理智是否消退、魔力是否變化、情緒與靈魂等諸多內容,所有這些最后化作一個簡短的問題:
“教授,你還能召喚守護神嗎?”
斯內普的眼睛恍惚了一瞬間,他放下手里的器皿,低頭注視著那雙同樣漆黑的眼眸,眼神深沉,一陣漣漪由心底泛起,逐漸擴散至思維深處。
還能召喚守護神嗎?
他也想知道。
“……”
斯內普右手探進口袋中取出魔杖,輕輕一揮:“【呼神護衛】”
他的杖尖噴涌出一縷柔和的銀輝,它落在了地板上,形體并不清晰,頭顱隱沒在光霧當中,只能隱隱看出是只四蹄動物,腳步輕快,身姿矯健,輕輕一躍就到了辦公室那頭,消散在燭光后面。
斯內普久久沒有說話,回過神后斜了這個小鬼頭一眼,聲音平靜地說道:“再加一篇論文。”
“哦。”
“嗯?”
“好的教授。”
……
論文增刪數次,批閱到十二月。
十二月大雪紛飛。
又到了周末防御協會的活動之夜。
受到食死徒大規模逃獄和伏地魔卷土重來的刺激,防御協會的活動人數出現大幅度增長,不管什么學院,不管哪個年級,都投入到防御協會的教學和決斗練習活動中來。
然而最近兩個月非常平靜,小巫師們自從收到食死徒們大規模逃獄的消息后,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提心吊膽中度過,卻沒想到什么事情都沒發生。沒有食死徒再次殘害謀殺誰的消息,沒有伏地魔高調宣告歸來的消息,甚至沒有黑巫師跳出來做點什么,和平得出乎意料。
對于即將迎來圣誕假期的小巫師們來說,這是讓人心安的好消息。
哈利自從跟鄧布利多秉燭夜談之后,打開了一條新的思路,改換路線勸告赫敏參加活動,以此帶動洛倫也參加活動,效果顯著。
低年級學生的教學并不復雜,彼此交流練習基礎魔咒就是了。
高年級學生有些不同,常用的戰斗魔咒就那么多,該講的都講了,除去一小部分基礎不牢固的差生,大部分高年級學生更加注重決斗練習,學習戰術策略,學習如何用變形術對敵。
洛倫和赫敏游走在決斗對聯的小巫師身邊,不時出聲指出一些錯誤習慣,針對場上局勢適當提出建議。
目前在禮堂邊緣區域進行對戰練習的基本是赫奇帕奇學院,他們邀請的對手各不相同,比較有意思的是幾對好友之間的練習。
秋·張或許能在魁地奇上跟塞德里克打得有來有回,但決斗練習完全是一邊倒的指點;
羅爾夫跟盧娜的練習觀賞性最強,兩人戰斗中使用的魔咒總是讓人意想不到……
“漢娜,注意魔咒方向,往右邊躲……”
“納威,用變形術阻礙她的行動……”
“漢娜,把他的木頭還回去,再點把火……”
“納威,擊碎這些火把,趁機反擊……”
“漢娜,不要躲這個擊退咒!”
洛倫站在漢娜身后,瞥了一眼對面納威的杖尖,漫不經心地出著餿主意:“他不敢全力打你,直接準備束縛咒反攻,挨一下也沒事……”
“他們大意了,納威,直接結束戰斗!”站在另一方的赫敏眼前一亮。
眼看漢娜真的一動不動,打定主意要挨這下擊退咒,納威一時間慌了神,杖尖蓄積的魔咒沒有激發出去,隨后挨了一發同樣沒盡全力的束縛咒,上半截身軀僵硬石化,愣愣杵在原地。
另一方的決斗指導教授赫敏·格蘭杰惱火極了,氣得睜圓眼睛,大步來到這人面前,氣勢洶洶地跟這人理論:
“你教的是什么東西,什么叫他不敢全力打你,挨一下也沒事?這是決斗練習中應該使用的戰術嗎?”
“怎么就不是戰術了?”洛倫理直氣壯,氣勢不落下風,“分辨攻擊魔咒的強弱,在防御反擊中進行抉擇取舍,以傷換命是經典戰術!”
赫敏被他氣笑了:“這是因為漢娜的對手是納威,換做真正的食死徒,這種戰術的后果就是死亡!”
“觀察對面的心理也是決斗的一部分!”
“你強詞奪理!”
“你無理取鬧!”
“……”
眼看兩位指導教授之間氣氛越來越焦灼,漢娜默默挪步到納威身邊,解除石化,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放輕腳步,撤出這片戰場。
“那我們兩個練習一次!”
“這里空間太小了,我們換個地方!”
“那就去樓上老地方!”赫敏打定主意要給他點教訓。
“走!”
“……”
注意到兩人逐漸走遠的身影,正在配合金妮練習的哈利略微有些走神,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蝙蝠精咒!”
“嘶……”
另外一邊,洛倫和她肩并肩往外走,出了禮堂大門往旁邊一倒,隨即伸出右手攬住她的肩膀,倚靠在她身上,一轉向往塔樓方向走。
“往這邊走做什么?”
赫敏象征性掙扎了兩下,轉頭盯著他。
“你還真想決斗練習啊?”
“當然!我一定要證明你的戰術是錯誤的!”
“那我直接投降。”洛倫摟住企圖轉向的她,“我承認我的戰術是錯誤的。”
“不行,我要通過決斗證明。”
“哎呀,我有更重要的問題要請教你,我的天文學作業遇到困難了。”
洛倫表情鄭重,這個理由非常正當,畢竟前面幾個月的論文都是拜托小女巫無中生有修改的,馬上就到圣誕假期了,一般長假都是上學期課程內容的綜合性論文,他應該提前做好準備。
當然,這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赫敏瞇著眼睛盯著他,表情平靜:“那我們回休息室,我給你補課。”
“天文學當然是要去塔樓,在休息室里怎么學?”洛倫蹭了蹭她的腦袋,喜滋滋地說道,“這你都不懂。”
“……”
還能怎么辦,赫敏還不是只有慣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