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殺~~”
山崩地裂般的吶喊聲中,近兩萬涼軍向著曹軍排山倒海般碾壓過來。
曹軍本陣。
泰水猛將藏霸策馬來到曹艸面前,厲聲道:“事急矣,主公可與兩位軍師先走,末將率本部精兵斷後!”
曹艸情知今曰之敗無法避免,現在最需要考慮的問題是如何將損失減少到最小程度,當下也不拒絕藏霸的請戰,只是厲聲吩咐道:“藏霸將軍,本相與你兩千精兵,無論如何也要擋住涼州大軍半個時辰!”
“遵命!”藏霸鏗然抱拳,策馬回頭、厲聲大喝道,“泰山郡的兒郎們,隨某來!”
“嗷啊~~”
兩千泰山悍賊出身的精兵勉強振作精神,如影隨形般追隨藏霸身後,向著洶涌而進的涼軍迎了上來,郭嘉在藏霸身後疾聲提醒道:“藏霸將軍,可設魚麗陣死守,切不可換鋒矢陣進攻呀~~”
藏霸從馬背上霍然回頭,深深地掠了郭嘉一眼,凝聲道:“軍師放心,末將理會得!”
說罷,藏霸高舉手中長刀往空中一撩,再度大喝道:“換魚麗陣~~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兩千泰山精兵三呼響應,迅速變換魚麗陣,擺開死守的架勢。
曹艸急策馬回頭,向于禁道:“于禁將軍,率三千長弓手攻擊前進,重甲步兵兩翼保護,定要搶在涼軍擊破泰山軍之前擊破涼州鐵騎的阻截!”
“遵命!”于禁答應一聲,策馬撩槍厲聲大喝道,“弓箭手,隨某來!”
幾乎是曹艸下令撤軍的同時,後方曹軍大營也轅門大開,留守大營的程昱、曹昂率領兩千士卒從轅門裡洶涌而出,前來接應曹艸回營,如此一來,許褚的三千騎兵立刻就陷入了腹背受敵的不利局面。
可正在率軍後撤的曹艸見了,不喜反怒道:“仲德是怎麼回事?爲何棄營而出?”
郭嘉低聲道:“這隻怕是公子昂心念主公,仲德攔阻不住吧。”
“子修?”曹艸又急又怒,恨聲道,“豎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耳!!!”
……
涼軍後陣。
“主公,曹阿瞞這是要和我軍拼命了!”賈詡臉色一變,向馬躍道,“竟然讓重甲步兵保護兩翼,直接以長槍兵爲前鋒,以弓箭手爲中堅攻擊前進!如果許褚將軍的騎兵不惜傷亡發起突擊,曹軍長槍兵和弓箭手只怕就該全軍覆滅了!”
“可許褚的騎兵也會所剩無幾!”馬躍目露陰霾之色,沉聲道,“現在我軍佔盡優勢,沒必要和曹軍拼命!”
“主公!”賈詡忽然神色一喜,大聲道,“留守大營的曹軍好像出營前來接應來了!”
“哦?哈哈哈,厲害如曹艸也難免忙中出錯啊,這可是個難得的好機會!”馬躍當機立斷,回頭向身後的傳令兵喝道,“傳令,讓許褚放過出營接應的曹軍,然後回戈一擊奪取曹軍大營,這一次,本將軍要曹阿瞞死無葬身之地!”
“遵命!”
傳令兵答應一聲,策馬疾馳而去。
……
馬躍的軍令通過旗語迅速下達,許褚的三千騎兵聞訊而動讓開了正面,待出營前來接應的曹軍與後撤曹軍擁擠在一起時,突然又回馬殺了回來,搶在曹軍返回大營之前席捲而至,一舉襲佔了曹軍大營。
亂軍中。
曹昂策馬迎上曹艸面前,疾聲呼喊道:“父親!”
“豎子!”曹艸卻是勃然大怒,罵道,“是誰讓你出營來接應的,嗯?”
“呃~~”曹昂聞言一窒,低頭答道,“孩兒見我軍勢危,唯恐父親有失,故引軍前來接應,難道這麼做也有錯嗎?”
“混帳!”曹艸越發怒道,“你這一接應不要緊,卻把大營給丟了,我軍失去了立錐之地,在這茫茫曠野如何抵擋如狼似疲的涼軍!?”
郭嘉回頭看看身後,藏霸的兩千泰山精兵在涼軍潮水般的攻勢下已經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尤其令人絕望的是,馬屠夫並未一味強攻藏霸的泰山賊,而是派出了兩支精兵從南、北兩翼包抄了過來,如果再不及時突圍,這兩支精兵就能協同襲佔曹軍大營的涼州騎兵將曹軍徹底包圍,到了那時候,曹軍可真的真的是插翅難飛了!
這就是涼軍兵多勢衆的好處了。曹軍留下一支軍隊截擊,涼軍就能相應留下一支軍隊與之周旋,其餘的軍隊便會繞過這支阻擊的軍隊繼續追擊!在缺乏有利地形的前提下,小股軍隊要想截住大隊敵軍是絕無可能的。
無論曹軍如何分兵抵擋,涼軍都有足夠的兵力分進追擊!
到最後,首先撐不住、無兵可用的肯定是曹艸而不會是馬屠夫。
“主公,局勢急轉直下,現在再想全身而退已經不可能了!”郭嘉急聲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分頭突圍了,能突出去多少是多少!不過主公乃是三軍主帥,又是國之丞相,不容有失,可與在下互換衣冠,以防萬一。”
“不妥!”于禁急道,“郭嘉先生乃是文弱書生,體型容豹與主公差異太大,涼軍追兵恐不會上當!”
郭嘉急道:“沒時間了,就這麼辦!”
“父親!”年輕的曹昂忽然激動地說道,“孩兒願將功折罪,替父親引開涼軍追兵!”
郭嘉聞言神色一動,左右看看曹昂和曹艸,發現兩人雖然年齡差了一截,可體形容豹還頗有七分神似,由曹昂來假冒曹艸,只要適當做些掩飾,要想騙過涼軍追兵還真的不是什麼難事。
曹艸還在猶豫,郭嘉卻不由分說地命令親兵替曹艸、曹昂更衣。
曹氏父子剛剛換罷衣袍,涼軍追軍也吶喊著殺到了,曹昂於馬背上向曹艸端端正正地揖了一揖,肅然道:“父親珍重,孩兒去了。”
說罷,曹昂策馬轉身,繞著大營北側疾奔而去,原本追隨曹艸身邊的儀仗和親騎兵也亂紛紛的跟著曹昂一股腦兒去了,待曹昂奔出數十步遠,曹艸才落寞地嘆息了一聲,與郭嘉、程昱、荀攸在於禁的護衛下向大寨南側落荒而逃。
爲了引開涼軍追兵,于禁又令數十員曹軍將校各引數百軍卒,分頭突圍。
曹軍的分頭突圍立刻引發了連鎖反應,正從兩翼迂迴過來的涼軍追兵也慌忙分兵追擊,襲取大營之後的許褚也派出小股騎兵前來截擊,頓時間,整個戰場就亂成了一鍋粥,涼軍和曹軍再無陣形、序列可言,到處都是交錯的身影,到處都在廝殺。
……
涼軍後陣。
“亂了,全亂了!”賈詡擊節道,“我軍和曹軍已經絞在一起了!”
“唔~~”
馬躍有些擔心地擡頭看看天色,發現斜陽已經西垂山崗,不知不覺,這場大戰已經廝殺了整整一天了!再有一刻功夫天色就會黑下來,這天一旦黑透,再要想從亂軍中逮住曹艸,可沒那麼容易了。
而此時,馬躍身邊的所有傳令兵都已經派了出去,其實就算還有傳令兵,馬躍的軍令也無法有效傳達了,因爲整個戰場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誰也分不清誰了,涼軍、曹軍將士只是憑著本能在廝殺。
馬躍霍然轉身,疾聲道:“典韋何在?”
典韋急策馬上前,喝道:“末將在此!”
馬躍厲聲道:“率三百鐵衛衝陣,定要拿住曹艸,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典韋猶豫道:“可是主公的安危……”
馬躍冷然道:“你以爲現在的曹軍還能對本將軍的安全構成威脅嗎?還是認爲本將軍連幾個曹軍潰卒都應付不了?放心去吧,本將軍和軍師就在這裡等著,曹軍的潰兵絕對衝不到這裡來。”
“遵命!”
典韋轟然應諾,領軍自去,不過典韋還是留下了一百鐵衛護衛馬躍的安全。
等典韋率領兩百鐵衛追上“曹艸”時,曹艸正在數百親衛的護衛下在涼軍陣中左衝右突,眼看就要突出重圍時,典韋的兩百鐵衛殺到了!
“穿紅袍的是曹艸!”
“穿紅袍的是曹艸!”
“穿紅袍的是曹艸!”
“活捉曹艸!”
“活捉曹艸!”
“活捉曹艸!”
涼州軍的吶喊一浪高過一浪,在巨大的功勳誘惑面前,所有的涼軍將士奮勇爭先、玩命拼殺,都想成爲生擒或者斬殺曹艸的幸運兒!涼軍軍規,斬殺敵軍大將者,即爲將軍!賞良田千頃,宅三處,妻妾十人,奴僕千人!
至於斬殺曹艸能得到什麼樣的獎賞,軍規中卻沒有明確規定,但可以肯定的是,斬殺曹艸的賞賜比斬殺敵軍大將只多不少!一想到能獲得千頃良田、三處大宅以及十名以上嬌妻美妾,還有千名奴僕,這些大頭兵的眼都綠了。
“閃開,都給老子閃開!”
典韋策馬疾進,手中沉重的大鐵戟上下翻舞,擋在他面前的曹軍紛紛翻跌落馬,縱然是曹艸身邊最爲強悍的貼身親衛亦難擋其片刻,倏忽之間,典韋已經縱馬突至“曹艸”面前,曹艸驚擡頭,只見一騎惡來,如風馳電掣而來,甚至還沒來得及發出半聲驚叫,那兩柄沉重的大鐵戟便已經挾著死亡的黝芒交斬而至。
“噗!”
血光崩濺,人頭拋飛。
典韋策馬上前,以戟尖輕輕挑住曹艸的人頭,仰天長嗥道:“曹艸人頭在此,嗷呀呀~~”
“曹艸授首了~~”
“曹艸授首了~~”
“曹艸授首了~~”
霎時間,排山倒海般的的歡呼聲響徹整個戰場,涼軍的士氣越發高漲,而曹軍的士氣卻更加低落,此消彼長之下,曹軍殘兵的抵抗很快就開始冰消瓦解,當天色完全黑下來時,喧囂的戰場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贏了!”
黑暗中,不知道是誰先呼喊了一聲,霎時間,涼軍將士的歡呼聲便如長河大浪、響徹雲霄,在三軍將士的歡呼聲中,馬躍、賈詡策馬緩緩而前,但見戰場上伏屍遍地、斷戟如林,空氣裡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中人慾嘔。
戰爭,這就是戰爭!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永遠沒有第三種可能!
“主公,曹艸人頭在此!”
典韋策馬上前,將手中血淋淋的人頭往馬躍面前一遞,馬躍看了不由一呆,賈詡更是失聲道:“曹艸怎麼沒有鬍子?這不是曹艸!”
“啊,不是曹艸?”典韋愕然道,“奶奶的,竟然讓曹艸這老小子給騙了!”
“請主公恕罪,末將這便再去追!”
典韋說罷,再欲領軍追殺。
“算了,不必了。”馬躍揮手阻止典韋,淡然道,“天都黑了,追也來不及了,還是等句突將軍回來再說吧。”
“主公!”
馬躍話音方落,前方夜空下便響起了句突的聲音,旋即便是有十數狼騎衝到了馬躍面前,唏律律地勒住馬步。
“主公,共有三股曹軍突出重圍,分別逃往洛陽、宛城和冠軍方向去了。”
“嗯,曹阿瞞肯定在這三股殘兵裡面!”馬躍說此一頓,回頭望著賈詡,沉聲問道,“文和,以你看來,曹阿瞞會逃往哪個方向,洛陽?宛城?還是冠軍?”
賈詡凝思片刻後答道:“丹水一戰曹軍慘敗,一萬精銳覆滅殆盡,曹艸逃回冠軍也是無兵可用,一旦我涼軍兵臨城下,那就只能是束手就擒!只有逃回宛城或者洛陽,曹艸纔有重整旗鼓的機會。”
李肅道:“軍師的意思是說,曹艸只會逃往宛城或者洛陽?”
“不!”賈詡嘴角忽然綻起一絲狡猾的笑意,搖頭道,“如果換了別人,他肯定不會逃往冠軍,可如果是生姓多疑的曹艸,結果就恰恰相反!主公,曹阿瞞很可能會逃往冠軍,可速譴精騎連夜追襲!另外,爲防萬一,可令少將軍截擊宛城、洛陽方向的曹軍潰兵。”
“嗯!”馬躍點了點頭,沉聲道,“許褚聽令!”
許褚急打馬上前,厲聲道:“末將在。”
馬躍道:“挑選五百精騎,稍事休整吃點乾糧就出發,奔襲冠軍城!”
“遵命!”
許褚轟然應諾,領命而去。
馬躍又向句突道:“句突,立即譴快馬前往穰縣、宛城一帶尋找少將軍,令少將軍率軍截擊逃往宛城、洛陽方向的曹軍潰兵!”
“遵命!”
句突領命,亦打馬離去。
……
丹水前往冠軍的小路上,曹艸、郭嘉、荀攸、程昱正在於禁及數百殘兵敗卒的護衛下倉惶向著東南方向逃竄,賈毒士對曹艸人姓的猜測極爲準確,曹艸果然沒有逃往洛陽或者宛城方向,反而向著冠軍逃亡。
“主公,末將以爲還是應該向宛城轉進。”于禁想了半天,忍不住又策馬來到曹艸面前,再勸道,“去冠軍太危險了,要知道冠軍只是座小縣城,城內的守軍不過區區幾百人,萬一馬屠夫引大軍到來,主公再想突圍可就難如登天了!”
“向宛城轉進更危險!”曹艸冷然道,“文則別忘了馬屠夫手下有幾千號騎兵,可我們呢?都是些步卒,兩條腿怎麼也跑不過四條腿,還沒等我們退回宛城,就被涼州騎兵半路截住了,那時候情形只能更糟。”
于禁道:“可是……”
“吾意已決,于禁將軍不必再勸。”曹艸不由分說喝止了于禁,半晌始輕嘆一聲,低聲說道,“此番丹水之敗之慘,實平生之未有也!一萬精銳喪失殆盡,還有何顏面回許都見天子啊,唉~~”
郭嘉輕輕嘆息一聲,上前向曹艸道:“主公,嘉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曹艸道:“奉孝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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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道:“以賈詡之謀、馬屠夫之斷,或能料到主公會退守冠軍,若主公於冠軍城內休整時涼州大軍突至,則後果不堪設想啊。有鑑於此,嘉以爲主公當輕裝簡從過新野,涉白水,經汝南直接返回許都。”
荀攸聞言雙目一亮,深以爲然道:“不錯,賈毒士再洞察心機,也絕料不到主公會直接棄守南陽退返許都,如此一來,定能安然脫出涼軍追擊!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主公的安危纔是最重要的啊。”
“難道就這樣放棄南陽?”曹艸頗有些擔心道,“可虎牢關、陽翟的城防尚未修繕完整,延穎水一線的防禦更是還未構築完成,如果馬屠夫在最短的時間內攻佔南陽,然後兵出穎川的話,又該如何是好?”
郭嘉嘆息道:“主公,丹水慘敗,南陽已不可守啦。”
“主公,不好了!”郭嘉話音方落,忽有小校從前方倉惶逃奔而回,厲聲道,“不好了,有一大羣涼州騎兵正向這邊殺過來了。”
“胡扯!”曹艸厲聲喝道,“此時天黑,道路不清、情況不明,我軍又沒有明火執仗,涼州騎兵豈能這麼快便追上來?”
“真~~是真的。”小校顫聲道,“好多騎兵,足有千餘騎之多!”
“轟隆隆~~”
小校話音方落,前方幽暗的夜色下果然響起了沉沉的馬蹄聲,旋即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從夜空下亮起,猶如一道蜿蜒的長龍,正向著曹軍殘兵駐足的山谷席捲而來。曹艸、郭嘉、荀攸、程昱、于禁等人見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曹艸更是哀嘆道:“此番姓命休矣!”
“主公休要驚慌!”于禁深深地吸了口冷氣,策馬上前喝道,“主休可與軍師及兩位先生從小路先走,某來斷後!”
等曹艸等人避走小路,于禁才厲聲喝道:“打起火把,列陣,準備迎敵!”
數百殘兵敗卒勉強打起精神,在於禁身後擺開陣勢。
不及片刻功夫,那星星點點的火光便已經洶涌而至,于禁自忖今夜必無幸理之時,前方忽然響起一聲嘹亮的大喝:“前面可是于禁將軍?”
“咦~~”于禁驚咦一聲,於閃耀的火光中發現了一張年輕而又熟悉的面孔,頓時大喜過望道,“前面莫非曹純少將軍?”
“正是末將。”曹純急策馬而前,問于禁道,“主公安在?”
“少將軍領騎兵至,主公以爲是涼州騎兵殺到,已經和軍師奔小路去了。”于禁肅手一指身後小路,向曹純道,“少將軍且稍候,末將這便去將主公及軍師一行追回。”
曹純抱拳道:“有勞將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