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大陽一趟,就學會了他們那套扭捏吞吐勁兒?”星羅爵炎不耐地蹙起眉頭,“有話就說。”
“奴才不明白,大王不惜動用埋在大陽京師數(shù)年的暗樁,也要將那位擄來是為了什么。”近侍把心一橫,將心中多日來的困惑問出了口。
大陽的五皇妃是怎么來到草原的,外人不知,但像他們這等追隨大王身側的侍從,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大王在繼位前,就開始在大陽國京師埋下暗樁,足足數(shù)年,才讓他們在京城扎根沒有引起任何懷疑,可現(xiàn)在,就為了擄走一個女人,出動樁子,使得多年部署成空。
若是為了擾亂大陽的安寧,倒也值得,可一個皇子妃有那么大的能耐嗎?便是不說這一點,單是大王將人擄來,卻奉為座上賓,還封其為美人,納入后宮,此舉更是匪夷所思。
“寡人做事,何時需要向一介奴才解釋?”冷冽如冰的話語炸響在近侍的耳畔。
近侍張口欲言,但下一刻,一記掌風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從正前方撲來。
胸口大痛,強壯的身體砰地砸在了后方的房門上。
“噗”,鮮血噴出唇齒。
“不要再有下一次。”星羅爵炎噙著抹輕柔的笑,低聲說道,血眸中閃動的卻是與笑容截然相反的冰冷。
近侍是被兩名同伴架著出去的,厚重的金色房門緩緩合上,一同被阻絕的,還有殿中那抹尊貴、妖冶的身影。
“李牧,你今日膽子也太大了,竟敢質(zhì)問大王,是大王近年來對奴才們太溫和,讓你忘了大王的手段嗎?”一名侍衛(wèi)一邊架著人去往御醫(yī)所,一邊教訓道。
“也許是吧。”那名身受重傷的近侍有氣無力地回道,面如死灰。
是啊,大王他近年來脾氣愈發(fā)好了,他甚至都忘了大王那些令人恐懼的懲罰手段。
“大王行事自有主張,豈是你我能過問的?今夜的話日后不要再提了,否則,下一回恐怕你連這命都保不住!”
談話聲隨著夜風逐漸飄遠。
翌日清晨,只淺眠了不足兩個時辰的孟慕晴仍穿著昨日的衣裳,孤零零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早晨的涼風格外清爽,打在臉上,便連周身的疲憊,似也被吹散了許多。
她托著腮幫,神情恍惚地注視著前方的清池,思緒卻早已漂移到了別處。
距離得知他的消息已經(jīng)過了好多天,他的病有好些嗎?是否還和過去一樣,不把小病擱在心上?
“小主,大王有令,請您移步御花園。”墻外把守的侍衛(wèi)瞧了瞧天色,這個時辰大王應當快上朝了,他便穩(wěn)步進了院子,請孟慕晴去御花園跑圈。
飛遠的思緒立時收回,孟慕晴一臉木然的起身:“這就去。”
這天早上,不少宮人、侍衛(wèi)紛紛看見在偌大的御花園里,沿園子一路小跑的倩影。
“大王,人的確在園中,您看,就在那兒。”龍攆悄然在花園外的林間小道上停下,一名近侍抬眸看了看園子,恭敬地向輦中閉目小憩的主子稟報。
靜止的長睫微微顫了顫,那雙冰冷的血眸中,隱過一絲興味。
白皙的手掌輕輕一抬,立有侍衛(wèi)將布簾挑開。
星羅爵炎穿著一席明如火焰的紅袍,不緊不慢地下了龍攆,目光穿透枝椏,落在了前端不遠處吃力跑步的女子身上。
下盤顫抖,體力盡失,這女人分明是強弩之末。
即使是這樣,依然不肯示弱嗎?
艷艷紅唇滑開了一抹玩味的弧線:“今日天色不錯,讓她一直跑,直至寡人下朝。”
“是。”侍衛(wèi)拱手領命。
孟慕晴的余光已然看到了正漸行漸遠的龍攆,腳下步伐當即停下,氣喘吁吁地抹著汗珠。
“小主,大王有令,命你繼續(xù)跑,不得停下來歇息,待大王下朝后,你才能回宮。”侍衛(wèi)盡責地宣布自家主子的圣諭。
孟慕晴臉色一冷,拖著酸痛的雙腿繼續(xù)小跑。
想要看她出丑,看她落得一身狼狽?她偏不!她是高塵的妻子,是大陽的五皇妃,縱然身在別國,也絕不會向敵人示弱半分!
孟慕晴始終注意著呼吸吐納,盡力控制著速度。
余光也一直在留意御花園旁途徑的士兵隊伍。
大陽國五皇子府。
在得知高塵昏睡,仍無孟慕晴的消息后,孟輕禮不顧管家苦口婆心的勸阻,輕裝簡行,帶著魚梅梅一道離府,去京師的孟家商鋪,聯(lián)系各地商行、伙計四下尋人,便連江湖上的一些至交好友,他也聯(lián)絡過了,出動了手中能動用的所有力量在大陽國境內(nèi)訓中。
“有消息了。”清訖剛接到從百里之外的錦州傳回的消息,立即來到后院新房,推門而入。
小白擱下手中的涼水,從床沿起身。
自高塵服用了百日醉陷入昏睡后,他就一直寸步不離地在一旁照料飲食起居。
“是夫人的消息嗎?人在哪里?”
“有隱衛(wèi)打聽到與夫人的畫像相似的女子在錦州出沒。”清訖將海東青送回的密信交給小白。
他匆匆一看,多日來陰云密布的面龐終于放晴:“我這就出發(fā)去錦州。”
“主子的師兄已經(jīng)趕去了。”清訖把人攔下,“他輕功冠絕江湖,用不了兩日就可抵達錦州。”
聞言,小白長松口氣:“但愿他能把夫人平安無事的帶回來。”
話音剛落,床榻上如木偶般的身體忽地動了。
“主子?”清訖鼻尖微動,敏銳地嗅到了房中突如其來的血腥味,愕然轉過頭去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
只見高塵緊抿的唇角,有血漬正在滲出。
小白趕忙出手,手指還未碰觸到高塵的手腕,就被一股內(nèi)力震開。
“主子在強行運功壓制百日醉!”他驚呼道。
“不可能!百日醉哪怕是絕頂高手都不能解開,主子他這數(shù)日一直昏睡,怎會有恢復神志調(diào)動內(nèi)力?”清訖打從心底不信,“定是主子身體有恙······”
話還沒說完,高塵已幽幽轉醒,那雙閉了數(shù)日的眸緩緩睜開。
兩人同時一怔:“主子?”
高塵隨手抹去唇邊的血漬,撐著身體坐起來。
沒有責備,沒有訓斥,他甚至連看也沒看兩人一眼。
極其緩慢地下床朝房門走去。
主子的氣息亂了!
清訖心頭一緊,又看了看高塵異常慘白的臉色,這才信了小白方才的說詞。
“主子,快服下傷藥。”她慌忙從袖中取出一瓶藥來,遞給高塵。
這要是絕佳的內(nèi)傷藥,定能幫助主子盡快調(diào)理好內(nèi)息。
高塵輕輕抬手,竟將藥拍開。
“備馬。”他單手撐著門匛,啞聲命令道。
“主子!”兩人齊聲驚呼。
“我要去錦州。”她就在那里,在等著他,他要親自去接她回家。
清訖忙朝小白遞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動手將主子制服。
主子內(nèi)傷在身,氣息大亂,僅憑這樣的身子,他怎能出府?
“若不聽命,爾等不必留在我身邊。”高塵似背后長了眼睛,率先說道,神色不見半分玩笑。
“主子,千沙樓樓主已出發(fā)去了錦州,相信過不了幾日就會有消息傳回來,”小白穩(wěn)了穩(wěn)心神,耐心地勸說道,“您不必親自前去啊。”
“我讓你們速速去備馬!”高塵豁然轉眸,泛著詭譎紫光的眸,猶若惡魔,不見了往日的淡然,只余下無盡危險的寒涼。
饒是追隨他多年的清訖、小白,這時,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在那懾人的目光下,再不敢忤逆,咬著牙說:“屬下遵命。”
良駒很快就在府外備好,共十二騎一路直奔城門而去。
“主子,五皇子離府出京了。”高塵前腳剛走,后腳,消息就傳到了高湛耳中,“奴才在城內(nèi)親眼看著他率人離開,走得十分匆忙,而且,奴才還發(fā)現(xiàn)五皇子離開時臉色有異,似乎是真的患了重病。”
穿著百姓便服的探子跪在書房中央,將所看到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高湛眉心一跳:“此話當真?”
五弟他居然擅自離京了?
“奴才不敢有半句謊言。”
“好,速去備車,本皇子要入宮面見父皇。”高湛只覺喜從天降。
好一個高塵,竟敢在無圣諭允許之下,私自離開京師,還帶著人一同出城?
“來人啊。”當探子出門后,高湛立馬朝門外朗聲喚道。
三名暗衛(wèi)從門外飛身入內(nèi),靜候他的差遣。
“去,沿途打探高塵的去處,買通江湖中人,布好人手,這回,本皇子要他有命出城,沒命回來。”他涼聲吩咐道,宛如一條吐著芯子的毒蛇,陰毒、兇狠,“五弟,你可別怨三哥,要怪就怪你太過重情,才會將機會親手送到三哥手中。”
短短一個時辰,高塵擅自離京的消息就傳入了各高官耳中。
能居朝堂之高的,消息大多靈通,高塵匆忙離京,城內(nèi)多少百姓親眼目睹?
高永帝得知這一消息后,氣得當場砸了杯盞。
他已勒令塵兒在府里好生養(yǎng)病,甚至答應,會在暗中走訪尋找孟慕晴的下落,可他倒好,竟陽奉陰違親自離府出城去了?
“他當真有把朕放在眼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