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暗暗吃驚,急忙追問:“這個背后的人,會是誰?依綠衣所見,這人究竟抱著什么目的?會不會對我們不利?”
楚綠衣冷嗤一聲,并未直接回答:“世間事,但凡涉及利益,必會引起陰謀紛爭。九王爺的王府尤其如此!你我若是摻和進去,估計也逃不脫!”
紅袖隱隱有些興奮:“正好,這天豐府大得很,來點陰謀,也是一種調劑!”
楚綠衣登時無語,他們初來京城,剛剛憑借保和堂打開一點局面,其實不宜四處亮相,尋訪身世為主,順帶開拓保和堂的業績。這個主次,大家其實都分得清。
只是,治病救人,施展醫術,勢必會引起各方關注,逃?逃不掉的!
楚綠衣有這種覺悟,紅袖豈能不知?兩人默契地一笑。
紅袖突然問道:“明天要進宮,你準備好了么?”
楚綠衣一愣,幽黑的眸子里,閃著一抹天然的光華:“明天自會萬事俱備。”
紅袖似乎不太甘心:“你要留我在王府監視這個阮斯如?”
楚綠衣點頭,笑容清冷,紅袖撇撇嘴,無聊地起身去撥弄桌案上的一盞燭火。
月亮從樹梢滑落,夜靜寂地流走。
九王爺的書房,墨鴉將一張泛著舊色的銀票遞給陸琰。
“怎么說?楚大夫也拿到了這個?”陸琰抿著唇角,俊美無儔的臉上滿是冷酷之色。
墨鴉應道:“這就是阮小姐的私房錢。咱們王府通用的銀票出自江海錢莊。可阮小姐的私房錢全部是匯通錢莊出的銀票……據我所知,四年前,阮小姐入住王府,身上并沒有多少錢財,也可能這是阮家私藏的本錢,阮府早已經沒落,當年那座大學士府已經易姓換名了!”
陸琰眉頭緊緊皺起:“阮府?”那是多么遙遠的往事了。
墨鴉怕勾起王爺的傷心事,可惜,這是王爺心中的毒瘤,必須早日拔除。
墨鴉不怕死地勸解道:“當年九爺你在邊城打仗,根本無法掌控京城的局勢,當今皇上要謀害你,為了保住九爺你,阮府將最后一點財力人力貢獻出來,才穩住那些四處亂咬的錦衣衛!九爺你掌權之后已經撤銷錦衣衛這個機構,日后也不會再有人四處迫害忠良,你已經為阮大學士報了仇!何必糾結在往日的痛苦之中?”
陸琰臉色一變:“墨鴉,你越來越放肆!”
“九爺!我這是真心話!”墨鴉不甘心地低聲吼道,“你更痛苦的是,你沒有護住王妃的母族,所以才如此愧疚!否則單單一個阮斯如,你豈會放任她在王府里自由行走?”
說到底,陸琰此人,也是個頗有權謀的人物,在墨鴉眼中,他的主子什么都好,就是過于長情,男兒大丈夫,尤其是當朝權貴,被婦人的感情捆縛,如何服眾?如何謀遠?
而且,在墨鴉眼中,這是九王爺的秘密,就連阮斯如本人也不太清楚其中的糾葛。
“墨鴉,你不記得了?當年,她就在這兒,在這間書房,穿著青衣,為我唱《南國往事》,她待人極好,平易近人,你們都喜歡她,不是
么?為什么要忘記?我做不到!”
陸琰難得在屬下面前表露真情,這一聲深沉濃烈的“做不到”頓時深深震撼了墨鴉!思及當年那位才貌雙全令人觀之可親的王妃阮斯容,墨鴉忽然眼眶一濕!
如果她還在,王爺豈會如此冷清?如果她還在……
隔日清早,楚綠衣給兩個孩子喂完食,就見九王爺陸琰踏著穩健的步子,穿過瓊花小徑,來到客房門口,楚綠衣上前一禮,不卑不亢中透著一絲疏離。
陸琰鳳眸一黯,墨色如潮:“待會兒隨我一起去宮里,不要緊張,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楚綠衣淡然回道:“幾時出發?”
“辰時,如何?”
“巳時吧。我先回保和堂一趟,拿點東西。”楚綠衣抬著頭,目光落在陸琰臉上,幾許清冷幾許迷離,仿佛一池深不見底的湖水,明明靜謐無波,卻倒映著世間的萬千繁華。
陸琰微微愣住,就見楚綠衣和紅袖低語了幾句,快步走出無痕樓。
陸琰上前問道:“這幾日歇得可好?”
紅袖才不會委婉客氣那一套,直接諷刺道:“好是好,就是有蚊子蒼蠅到處亂飛,攪得人心煩意燥,王爺,我佩服你,你怎么忍受得了?”
這指桑罵槐的諷刺,陸琰聽得分明,卻只能苦笑一聲:“對不住,等宮里的事情辦完,我自會護送你們回保和堂。”
紅袖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名滿天下的九王爺竟然這么客氣?她不過是一個丫鬟吧?
紅袖不再理會,徑直扭著腰回房,她得給楚緣和十一備足防身的毒藥。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楚綠衣已經駕馬趕回保和堂,剛剛打開醫館的門,就聽到身后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楚大夫?你就是最近大出風頭的楚大夫?好一個美人兒。”
聲音如雨洗青瓷,明凈透澄,語氣卻透著十足的無賴痞子味道。
楚綠衣猛地回頭,手腕一轉,將剛好遞到眼前的男子手腕抓住,然后一根銀針入穴!
男子疼得大叫:“你這潑婦,比我還陰險!”
楚綠衣飛快松手,將銀針拔回,男子還緊緊皺著眉頭,似乎在回味那一瞬間的劇痛。
“有病就看,沒病滾蛋!”楚綠衣冷冷丟下一句,自顧自地進入醫館。
男子忽然嘻嘻一笑,緊緊追上去:“好!有個性!楚大夫,你的閨名叫什么?我可不想叫你大夫,多俗啊,還是叫你的閨名好聽!你這種美人,就該叫香凝或者雅容?嗯,我覺得還是玉素最合適,美玉無瑕,卻素淡如云!”
從這最后一句評價,聽得出來,這男子并非簡單的草包無賴。
楚綠衣一邊整理自己的東西,一邊冷笑:“柜上還有一包消骨茶,強效的。”
消骨茶?那是什么東西?男子眨著一雙桃花眼,好奇地打量醫館和楚綠衣。
楚綠衣收拾了東西,正要離開,卻被男子攔住:“我來看病!”
楚綠衣打量他一眼,高大挺拔,長相俊美,尤其一雙桃花眼,勾魂攝魄,簡
直迷死人。
“你沒病,氣色極好。”楚綠衣下了初步診斷結果。
男子擺擺手,一臉不贊同:“非也。我有病,我自己知道。”
楚綠衣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如果精元遺失過多,也算是病。確實,你需要一包固本培元強效補腎的鹿丸大補膏!”
男子一愣,隨即伸手抓住楚綠衣,未料,楚綠衣反應神速,又是一根細小的銀針扎入男子的手臂,男子痛得尖叫:“喂!你這個女人!怎么如此潑悍!”
楚綠衣神色肅整,眼中露著一抹危險的訊息:“你到底滾不滾?”
男子急忙求饒:“好,好!我承認我剛才是在試探!行了吧?”
試探?楚綠衣的腳步一頓,忽然轉身,掃了男子一眼,這一身錦衣,似乎出自京城最出名的熙染坊,衣扣是標志性的海棠花形狀,顯然價值不菲。
男子眼神一縮:“你猜出我的身份了么?”語聲郁郁,顯然不太開心。
楚綠衣懶得理會,撥開他湊過來的手:“事不過三。再來,我就廢了你的手!”
男子急忙縮回手,嬉皮賴臉地笑道:“我專程來為我母親求醫延藥,可是,我不放心!”
楚綠衣漠然而立,男子無奈地輕笑:“你總是這樣么?難道就不能熱情一點?”
楚綠衣無語,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登時驚呼:“對!這才是美人兒該有的表情!”
“你要治病,帶你母親來,或者,出一百兩銀子,我會親自登門看診!”楚綠衣一邊說著一邊開始趕人,似乎不耐煩,又似乎滿腹心思,根本顧不上和這個輕浮男子說說笑笑。
男子立即用手抵住門,著急地嚷道:“好,我告訴你我的身份,我是當朝喬太師的獨子!”
楚綠衣顰眉看向男子:“你是什么身份,跟我無關!請你趕快滾出去!不然……”
男子這才緩緩松了口氣,試探已經告一段落,他總算有點放心了。
這女大夫有一雙清幽純澈的眼睛,宛如千年寒玉,蘊著世間稀有的天然清華,以眼觀心,她絕不是什么奸險惡徒。何況,她并未以貌取人,也并未對自己表露出任何關注之意。
“我叫喬御深。”男子笑得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幸會,美人!”
楚綠衣微微蹙眉,她從未聽說過,喬太師還有兒子?他不是一直攀著女兒喬妃在京城作威作福么?何時,又冒出一個無賴似的兒子?
喬御深看著楚綠衣,眸光漸漸轉暗:“沒錯。我其實是私生子。喬家的大婦不允許我出生,所以母親懷著我遠走塞外,我在荒漠里長大。”
荒漠?楚綠衣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你在荒漠邊城附近長大?”
“不,是在一塊綠洲,異族居住的綠洲。”喬御深忽然感覺到一種難言的默契,“你竟然對我有興趣了?為什么,你也出生于荒漠?可是你細皮嫩,肉,完全不像塞外之人!”
“不,我問你,你在荒漠附近有沒有聽說過一個懷著孩子的年輕女人?”楚綠衣難得露出焦急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