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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綠衣聽到中年管家吆喝了一聲，馬蹄聲漸止，然后他掀開簾子，焦急而不失恭敬。

“到了。楚大夫，請隨我來。”

楚綠衣點點頭，率先跳下馬車，紅袖抱著藥箱緊隨其后。

二人立在門口只匆匆掃了一眼，紅袖低聲道：“看著挺氣派，很有錢吶。”

楚綠衣有些無語，她神色淡漠，眼底不起半點波瀾。

這中年管家在前面帶路，楚綠衣二人邁入大門，穿過中堂和回廊，一路暢行無阻。這吏部侍郎家的府邸，環(huán)境清雅，園子里花木繁蔭，頗有南方園林的秀氣。

很快，眾人來到一間正房門口，管家進去通報了一聲。

楚綠衣和紅袖坐在耳房里等候，有侍女為她們沏茶，又端來精致糕點。

楚綠衣呷了一口茶水，就聽到內(nèi)室傳來一聲驚呼。

“老爺，你醒醒！老爺！楚大夫來了，你睜開眼瞧瞧……”竟然是一個婦人的聲音。

中年管家突然掀開簾子沖出來。

“楚大夫，快，進去替我家大人診治，他快要昏迷了！”

楚綠衣應(yīng)聲站起來，快步進入內(nèi)室，在一張雕花紅木大床上看到吏部侍郎蕭大人，他平穩(wěn)地躺著，面色卻極為駭人，竟然透著死沉的灰青色！

楚綠衣秀眉微蹙，二話不說，取出她的銀針。侍女搬來椅子，她便大大方方坐在床畔，伸手給蕭大人切脈，片刻后，她診斷完畢，已然心中有數(shù)。

這時，立在床畔的中年婦人帶著哭腔問道：“楚大夫，怎么樣？”

楚綠衣抬頭看了她一眼，這管家急忙解釋：“這位是我家夫人，夫人擔憂深切，已經(jīng)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兩夜，聽說保和堂醫(yī)術(shù)非凡，很想親眼見識楚大夫妙手回春的本領(lǐng)。”

楚綠衣淡淡點頭，回頭沖著紅袖喊了一句。

“開始吧！”

紅袖上前，有條不紊地打開藥箱，神色沉靜地問道：“是巫醫(yī)門特制的蛇毒么？”

不愧是塞外毒娘，才一個照面，就猜出楚綠衣的診斷結(jié)果。

楚綠衣壓低聲音，輕輕回道：“又是一種變異的蛇毒。蕭大人中毒已深，我先用銀針替他壓制住蛇毒，然后讓他泡藥浴，起碼要泡三個時辰，才能逼出內(nèi)府的毒素。”

紅袖急忙應(yīng)了一聲，回頭沖著管家吩咐道：“聽見了么？快去準備藥浴，半個時辰之后，你家大人必須進入藥湯之中，不可耽誤。”

這中年管家見楚綠衣并無畏怯之色，一派鎮(zhèn)定，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氣。

楚綠衣立即著手為蕭侍郎扎針，紅袖倒是很有默契，讓管家取來紙筆，刷刷刷地寫下一長串藥名和劑量，然后讓管家去準備藥湯。

半個時辰之后。楚綠衣拔出三十二根銀針，紅袖體貼地遞上一塊繡帕，又將銀針細心地收入藥箱，楚綠衣擦去額上細微的汗滴，仔細觀察一陣。這時，蕭侍郎體內(nèi)的蛇毒已經(jīng)被她壓住，就等著下一步驅(qū)毒。管家匆匆跑來，說是藥浴已經(jīng)準備妥當。

楚綠衣暗暗點頭，不愧是朝廷重臣，這府里的仆從做起事

來極為利索。

紅袖有些不放心，問道：“配方和劑量全部按照我寫的單子來，沒有謬誤之處吧？”

有求于人，這管家對楚大夫還是相當敬重的，雖然在他眼里，紅袖只是一名丫鬟，可是紅袖出手不凡，作為保和堂的配藥大夫，名聲在外。因而管家并未對她生出慢待之心。

“全部按照藥方來的。怎么樣？可以藥浴了么？”

楚大夫起身讓出位置，管家和侍郎夫人急忙上前查看，這一瞧，真正是喜出望外！

蕭侍郎的面色已經(jīng)好轉(zhuǎn)，不再透著死氣，雖然依舊蒼白，卻明顯多了一絲生氣。

“多謝楚大夫！”侍郎夫人喜極而泣，竟然沖著楚綠衣屈膝行禮。

楚綠衣急忙虛扶一把，淡定回道：“今天泡一次藥浴，明天按照我們的藥方，繼續(xù)泡，連續(xù)泡三天，就可以驅(qū)毒成功。當然，侍郎大人中毒之后，身體變得虛弱，必須佐以我們的藥方，定期服用藥劑，另外，還需食補。如果沒有意外，半月之后，就可以完全恢復(fù)。”

侍郎夫人連連點頭，急忙命令身畔的侍女將楚綠衣說的話一一記下。

這管家指揮兩名仆從小心翼翼地抬起蕭侍郎，徑直將蕭侍郎送去浴房。

楚綠衣和紅袖坐在花廳里，楚綠衣寫了一張食補的方子，紅袖再次出手，寫了一張驅(qū)毒之后用來恢復(fù)身體的藥方，兩人配合得極好。

侍郎夫人親自趕來招待她們，紅袖有些不自在，楚綠衣卻淡然處之。面對侍郎夫人的感激之情，楚綠衣只客套了幾句，并未與她深入閑談。

侍郎夫人拿走藥方，不再逗留，她看得出來，這保和堂的楚大夫不是等閑女子，雖然不擺架子，卻也沒有趨炎附勢的功利心，比起她以往見識的大家閨秀，更多了一份曠達灑脫。

為了進一步觀察驅(qū)毒效果，楚綠衣和紅袖留在蕭侍郎的府邸里用午飯。

“綠衣，這月牙毒蟲一事在天豐府傳播開來，以后來求醫(yī)的病人會更多吧？我真是擔心，我們會不會因此殫精竭慮？”

楚綠衣吃完一碗碧梗米飯，然后用茶水漱口。

“蕭侍郎家的伙食不錯。”楚綠衣隨口說了一句，頗有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違和感。

紅袖立即不滿地撇了撇嘴，卻忽然聽楚綠衣問道：“紅袖，你是不是還記著以前的事？”

紅袖的筷子頓時停在半空中，手指一松，筷子間的茄丁掉落下來。

楚綠衣暗暗嘆了口氣，就見紅袖很快恢復(fù)鎮(zhèn)定，只是，她似乎沒了胃口。

紅袖丟了筷子，以手支頤，眼神蒼茫。

楚綠衣保持沉默，眼神卻久久地落在自家丫鬟身上。

“其實，綠衣比我幸運，你忘了以前的事，不會痛苦不會難過。”紅袖終于幽幽地開口。

楚綠衣總算等來這句話，不免有些唏噓。

“紅袖，你很清醒，可是你沒有從往事的陰影中真正走出來。當年你在塞外毒名遠揚，若非藥王師父出手相助，或許你至今還迷失在大漠的風(fēng)沙之中，不管是藥王師父，還是我，我們絕不會放棄你，早就將你當成一家人。你為什么不能放下心結(jié)？”

紅袖微微愣住，眼神變得清明幾分。

“綠衣，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換做你，你會輕易放下么？你之所以來京都，不就是為了尋找失去的記憶？”紅袖直直地盯著楚綠衣。

楚綠衣颯然一笑：“我尋訪身世，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我有楚緣。她是我的女兒，我不能讓她不明不白地長大成人，至少，我必須讓她了解她的家世，還有她的親生父親……”

說到這里，楚綠衣的神色一黯，眉宇間涌出一股悵惘。

紅袖見狀，急忙安撫道：“我們肯定可以如愿以償，好啦，別談這些不開心的事。”

直至下午申時，藥浴才結(jié)束。

管家指揮仆從將蕭侍郎送回房間，楚綠衣給病人切脈，末了，她舒心一笑。

侍郎夫人和管家見楚綠衣神色輕松，愈發(fā)驚喜。

這時，蕭侍郎的面色愈發(fā)好看了，蒼白中透著一絲淺淺的紅暈。

楚綠衣吩咐了幾句，讓管家去煎藥，每天服用三劑。

然后，楚綠衣和紅袖告辭離開，藥方已經(jīng)留下，蕭侍郎也已經(jīng)脫離險境。管家和侍郎夫人親自送客，將她們送到門口，管家準備了馬車，要送她們回保和堂。

楚綠衣掃視四周，王城里住著很多達官貴人，附近街市繁華，她難得出門閑逛，這時候，天色尚未暗沉，她決定帶著紅袖在街上走走，順便散散心。

離開蕭侍郎的府邸，楚綠衣二人沿著街道，慢悠悠地走著。

很快，街上的行人將楚綠衣認出來。

“看吶，那不是保和堂的楚大夫么？天下第一醫(yī)！”

“楚大夫，你不記得我啦？我是刑部尚書府里的二管家，我有多年的風(fēng)濕，去你家醫(yī)館抓了三副藥，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我準備再去抓幾副，你家的藥方真管用……”

“楚大夫，聽說你可以分辨月牙毒蟲，那下毒的女子自稱是藥王谷傳人，你當眾揭穿她的身份和陰謀，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詢問聲，質(zhì)疑聲，感嘆聲，紛亂嘈雜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簡直跟菜市場一樣。

楚綠衣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她轉(zhuǎn)身就走，誰知，這些路人紛紛追上來，紅袖倒是反應(yīng)極快，急忙拉住她，腳步匆匆，飛也似地逃離現(xiàn)場。

孰料，在另外一條街上，才走了一段路，再次被眾人包圍住。

楚綠衣深深無語了，她是個低調(diào)的女子，不愿意面對眾人的吹捧和大肆渲染。

紅袖瞧出她的為難之色，不由分說，將她拉到附近的巷子里。

逃離人群，穿行在幽深曲折的巷子里，楚綠衣和紅袖總算找回了平靜。

豈料，二人走了幾步，就看到一座紅漆大門。

大門上獸環(huán)猙獰，紅漆油亮，屋檐高飛，黛瓦粉墻，一看就是朱門大戶。可惜的是，這兩扇大門上竟然貼著封條，白色封條上用墨色粗體字寫著煞氣逼人的“查”字。

紅袖打量幾眼，疑道：“這里是不是犯事的官員府第？”

楚綠衣默默看了幾眼，心中忽然閃過一個猜想。

她來回走了幾步，幽幽嘆道：“大概是右相家的宅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