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著皇帝等人的面,楚綠衣不打算據(jù)實相告,她只是淡淡一笑,似乎胸有成竹。
陸琰見狀,稍稍安心,就見楚綠衣上前盈盈一禮:“皇上,民女也該告退了?!?
皇帝緩緩吁了口氣,依舊背對眾人:“嗯。你下去吧?!?
楚綠衣帶著十一和楚緣率先離開,陸琰等人也追隨而去,只剩下皇帝和喬妃等人,杜大學(xué)士一直默默旁觀,這時,皇帝突然發(fā)問:“今天的事,諸位有什么看法?”
幾個臣子不約而同地俯身跪拜:“皇上,臣等謹(jǐn)遵圣意?!?
皇帝這才轉(zhuǎn)身,面色依舊陰晴不定:“罷了,你們退下去吧?!?
等這些臣子離開,杜大學(xué)士這才上前笑道:“皇上,我早就說過,楚大夫這人不壞,沒必要防著她。至于這枚暗箭,皇上已經(jīng)賜死嫌犯,何必糾結(jié)于此?”
皇帝臉色一沉:“依你之見,朕的所作所為都是一場笑談?”
杜允暢笑容不變,氣定神閑:“皇上,難道你沒發(fā)現(xiàn),這件事,牽扯出朝中的幾大勢力,皇上正好趁機摸清大家的底細(xì)。至于,何婉婷小姐……”
不遠處,太醫(yī)和宮娥正在照料何婉婷,喬妃也站在那兒,李公公雖然近前,卻面色冷淡眉目恭順,完美地扮演著一個隨侍太監(jiān)的角色。
皇帝往后面走了幾步,杜大學(xué)士心領(lǐng)神會地跟上去,就聽皇帝壓低聲音斥道:“不管是右相,還是左相和九王爺,都欺人太甚!朕,朕早晚要將他們?nèi)跨P除!”
杜允暢緩緩收斂了笑意:“他們黑手伸得太長,皇上,莫非這右相也有不臣之心?”
皇帝眼中閃過一抹忌憚:“表面上替他女兒著想,但,黑甲衛(wèi)是朕的親衛(wèi),不管是誰,都別想攪亂朕的這盤局。杜學(xué)士,你明白朕的意思么?”
杜允暢規(guī)規(guī)矩矩地躬身:“臣定會安排妥當(dāng),只是,這何小姐是臣的未婚妻?!?
兩人站在一處嘀嘀咕咕,不遠處,喬妃面色如常,眼中卻藏著一抹焦急。顯然,有人觸怒了皇上,而皇上為了安撫九王爺,權(quán)衡利弊之后選擇當(dāng)場賜死自己的親衛(wèi)。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離開御馬監(jiān)的馬廄,楚綠衣等人回到扶疏殿,此時天色漸晚,后宮之中,已經(jīng)有宮娥打著燈籠在宮道上穿梭。
扶疏殿門口,依舊有皇帝特派的黑甲衛(wèi)站崗,看起來肅穆嚴(yán)整。
楚綠衣行色匆匆,回到偏殿的居室里,她吩咐赤練將大門闔上,眾人見狀,以為接下來要商談秘事,不禁露出慎重之色,一個個變得端嚴(yán)起來。
楚綠衣坐在寬榻上,伸了個懶腰,淡淡笑道:“今天真是累?!?
十一耐不住好奇:“師父,到底是什么事啊?”
楚緣也跟著上榻,依偎在楚綠衣懷里,楚綠衣替楚緣收拾了一下衣衫和發(fā)髻,突然神色一整:“沒什么,就是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秘密,跟養(yǎng)蜂人的線索有關(guān)?!?
赤練在一旁急得團團轉(zhuǎn),她一路上都在思忖這個問題,皇帝,喬妃,何婉婷,杜允暢,還有那個侍衛(wèi)王二麻和李三,她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地方
?
陸琰坐在檀木案幾邊上,悠悠地喝茶。
“王爺,你去大理寺有沒有發(fā)現(xiàn)?”楚綠衣不顧赤練的焦急,竟然轉(zhuǎn)移話題。
陸琰微微點頭:“袁家這位大理寺卿為人正派,在朝中素來有美名,雖然他向著皇上,我也是這句話,他不像是奸險之徒,也沒有確切證據(jù)表明他和后宮的謀殺案有關(guān)。”
楚綠衣微一沉吟,將榻上的醫(yī)書丟進十一懷里:“所謂拋磚引玉,先前是不起眼的青磚,后面卻可以引來美玉。太后慈寧宮里的姜公公,前天派小太監(jiān)來福夜訪扶疏殿。王爺,他提供的養(yǎng)蜂人線索,與我的猜測十分吻合?!?
眾人見楚綠衣開始分析案情,個個屏息凝氣,認(rèn)真傾聽。
“剛才那個侍衛(wèi)李三,他親自將兇手王二麻送到皇上跟前,乍一看,你們是不是覺得他很正常?長得一副侍衛(wèi)頭領(lǐng)的模樣,行動利索,絲毫沒有婆婆媽媽之氣,有武將之風(fēng)?!?
赤練急道:“姑奶奶,這李三不就是皇宮的侍衛(wèi)頭領(lǐng)么?”
“是??墒?,我發(fā)現(xiàn)兩個細(xì)節(jié)。其一,他的靴子上沒有什么泥巴,在圍場附近巡邏,必會沾染泥土,他的鞋底卻干干凈凈。其二,那雙靴子,他穿得有點硌腳,堂堂一個侍衛(wèi)頭領(lǐng),難道連一雙合腳的靴子都穿不起?”
眾人頓悟,赤練大喜過望:“他也是養(yǎng)蜂人假扮的?楚大夫,你怎么不早說?”
十一笑瞇瞇地歡呼:“師父,原來這養(yǎng)蜂人擅長變臉???”
楚緣趴在楚綠衣身上,奶聲奶氣地嚷道:“既然是養(yǎng)蜂人,身上定有蜂蜜的味道,我們挨個地聞聞,肯定可以找到他本人……”
眾人頓時眼睛一亮,對呀,還有楚緣和十一這兩個狗鼻子。
楚綠衣摸了摸楚緣的發(fā)頂:“王爺,剛才我不說,是怕惹來皇上的猜忌?!?
陸琰一挑長眉,似笑非笑:“你這是在擔(dān)心本王么?”
楚綠衣不滿地翻了個白眼,恢復(fù)視覺之后,她的很多心思可以透過眼神被人猜出來,這一點讓她非常不爽,可惜,有紅袖坐鎮(zhèn),她現(xiàn)在半點兒也不敢以身犯險。
赤練掩嘴笑道:“九爺,你別逗了。楚大夫是什么人?天塌下來都不會皺一下眉頭。還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分析一下案情吧?”
楚綠衣微微嘆息一聲:“從目前的線索來看,繼續(xù)查下去,勢必會扯出太后和皇上的兩大勢力,王爺或許可以應(yīng)付皇上,可是,太后呢?”
赤練面露驚異之色,就這么明目張膽地談?wù)摶蕦m秘聞,似乎不太妥當(dāng)。
楚綠衣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就像剛才那個李三,我明知他有詐,卻不能當(dāng)場揭穿,畢竟他是皇宮侍衛(wèi)頭領(lǐng),皇上會怎么想?剛剛才折損了一個親衛(wèi),這侍衛(wèi)頭領(lǐng)也被人假扮?還有太后的慈寧宮,屢屢出事,據(jù)來福和紅梅供認(rèn),這陸嬤嬤和姜公公都收受賄賂,太后難道不知?她豈能放任后宮被這些人攪渾?所以,你們打算查下去么?”
赤練默然,她瞥了一眼九王爺,陸琰曲起手指,靜靜地敲了敲案幾邊沿。
楚綠衣自顧自地拿起桌上的碟
子,將一枚點心喂給楚緣吃。
“楚大夫,你早上才說我不夠灑脫,下午遇到這種權(quán)力博弈的局面,你也不夠灑脫了?”陸琰唇畔噙著一抹淡淡笑意,空寂的眼眸里,多了一絲奇異的神采。
楚綠衣見狀,知道這九王爺心思難測,便灑然一笑:“有王爺保證,我可以繼續(xù)查?!?
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紅袖突然開口:“九王爺,你回府好好查探一下,莫要整天在皇宮里消磨時間,小姐她有求于你,但是不代表她就必須受制于你!”
陸琰登時愣住,赤練臉色一沉:“紅袖姑娘,你這話什么意思?”
紅袖冷哼一聲:“一句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赤練,你大大小小也算是王府的半個主子,你難道不知道王府里的禍害是誰?”
赤練郁怒地回道:“我是九爺?shù)挠H隨,不算什么主子。你先搞清楚這一點?!?
紅袖瞄了一眼楚綠衣的臉色,見她認(rèn)真傾聽,便放下心來:“不管你是不是,王府的一切你總該清楚的,這兩天,有人不安分。我言盡于此,你們自個兒去查吧。”
陸琰突然起身,這時,他面色沉寂,就像初次見面時一樣,雖然形似仙人,卻帶著不合世俗的孤寒和空茫,楚綠衣微微一怔,急忙看向紅袖。
紅袖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插話,楚綠衣緩緩收回手,將手指按在楚緣腦后。
楚緣乖巧地笑道:“王爺叔叔為什么不開心?”
十一坐在寬榻邊上,接口道:“因為有人戳破謊言咯!”
赤練按捺不住:“九爺,今晚要不要我回去一趟?”
“算了。有墨鴉在。”陸琰唇畔的笑意已經(jīng)消失無蹤,“我,本王這就回府。赤練,你好好照看楚大夫,出了事,唯你是問?!?
赤練急忙答應(yīng),陸琰并未看任何人一眼,他眸色凝寒,身形依舊挺拔如松,卻隱隱透著一種深入骨骼的孤寂。他轉(zhuǎn)身大步離開,很快,腳步聲就消失在偏殿門口。
楚綠衣終究還是保持了靜默,紅袖遞給她一記安心的眼神。
赤練有些失落地目送九王爺離開,回頭便問:“楚大夫,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楚綠衣冷冷一笑:“她雖然是我的丫鬟,但是,她做自己的事,我不會多問半句?!?
“在九爺面前,故意說這些讓人猜疑的話,難道是她自己的主意?”赤練毫不示弱。
楚綠衣垂下眉睫,一臉從容淡靜:“紅袖只是暗示幾句,并沒有說破什么。至于如何抉擇,都是你們王府的事,我承認(rèn)紅袖有失禮之處,不過,我們素來不講究這些。鄉(xiāng)野之民,你們王府就包容一下吧……”
赤練登時怒道:“楚大夫,相處這些日子,我以為你對王府對九爺終究心存感激!”
話音剛落,紅袖便打斷赤練:“只是一筆交易,難道我家小姐沒有付出?”
赤練語塞,正要組織措辭,就聽十一懶洋洋地笑道:“師父,看來這世上的人都不太好相處,還是呆在家舒服,在這兒,連王爺叔叔都不算頂頂可靠的人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