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漓縮在袖中的手指攥成拳頭,咯吱作響,手背上瓷片劃破的傷口也裂開,鮮血順著指縫嘀嗒流到地板上。
古善瑤一手拖著小腹,單膝跪在地板上略微狼狽,偏頭望向站在書案前的男人,他竟這麼討厭她的觸碰,這麼恨她。
“古善瑤你太自以爲是了!你聽好了!本王,從未……愛!過!你!”槐漓一字一頓說的清清楚楚,每說一個字心口更痛一分,他只能裝作若無其事淡漠的像個陌生人一般看著她。
古善瑤撫著胸口,慘淡的笑笑。
她一定是瘋了!
纔會覺得他一直還是那個視她如命的槐漓。
“不信~?”男人輕挑魅惑的笑容蔓延開。
“來人!”
侍衛利落的進門,單膝跪地等候著他的命令。
男人坐回椅上,懶懶的擡起頭看著古善瑤邪魅的笑笑,“傳我命令,三日之後午時,上仙古一刑臺,處以燼術!行刑官……古善瑤!”
古善瑤遲緩起身,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咬牙堅持著站立。
她的錯,卻讓古一來受!
她不僅沒能救出他,還連累他連多活幾日都成了奢望。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太過相信她的感情,太過相信眼前的男人。
她不知她是如何邁出慧桐殿的大門,冷風一吹她便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聽不見,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她感覺自己躺在一葉扁舟上,身邊是無邊無際的幽藍的大海,她很冷,可卻動不了。
用盡全力攥緊了手中微熱的溫度,迷濛的睜開眼,舟上站著個男人,一身黑衣背對著她。她卻分外熟悉紅了眼。
沉沉閉起眼睛,耳邊嘈雜的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姐姐!……”
“君上,郎中來了!”
宮娥近前來稟告,屋子裡站著幾個魔族醫侍槐漓卻單單不讓他們上前。還命人去民間請郎中來。
槐漓兩根手指被古善瑤攥在掌心裡,怎麼也不肯鬆手,瞟了眼那老頭兒,讓開些位置。
郎中的手剛搭上她的手腕,睡夢中的古善瑤忽然驚醒,揮手便擊出一掌,那郎中猛然被她打的翻倒在地,捂著肚子低聲哎吆。
一屋**娥登時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玄玉和槐漓也驚了一下,她這樣忽然從牀上坐起來就打人太沒道理了。
“姐姐?”
玄玉輕聲試探的喚她,卻見她手放在肚子上,彷彿根本沒有醒來一般,怔怔的。
槐漓微蹙著眉目,望著她蒼白的臉色,呆滯的神情,手指動了動,想從她手心中抽出來。
古善瑤癡楞的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惶然空洞的眼睛中漸漸有了神采。
“有沒有不舒服?”槐漓輕聲問道,深怕再刺激到她。
一屋子的醫侍宮娥不禁暗自咂舌。
不舒服的應該是那不幸的郎中吧,他們的魔君就像完全聽不見那郎中的哼唧聲,只顧眼前的女人。
古善瑤呆愣了片刻纔回了神,一臉無措的搖搖頭,望著地上打滾的郎中。
槐漓不悅的皺眉,爲首的宮娥連忙招呼了兩個侍衛將躺在地上的老郎中擡了出去。
“你!”
“過來看看!”槐漓眼神落在一個醫侍身上,冷聲命令。
“你幹什麼?”榻上的女人看到這醫侍近前來,下意識的往裡靠了靠,冷厲的聲音吐出,一臉謹慎的瞪著他。
醫侍楞在原地也不知該不該上前,瞄了眼坐在榻邊的槐漓。
“你暈倒了,讓他看看!“槐漓說著另一隻手撫上她的青絲,卻被她靈活的躲過,同樣一臉懷疑謹慎的望著他,眸光中不帶一絲溫情,冷到極致。
古善瑤避開他的觸碰,同時鬆了手,掃了眼牀邊的槐漓和那醫侍,冷然開口,“我沒事,不必看了!”
槐漓眉頭緊縱著一臉不解,她並非因爲嬰鸞花發作纔會暈倒,可看她的樣子早就知道自己身體的問題,卻偏偏不許人看。
“怎麼會沒事?沒事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暈倒!”槐漓厲聲問道,心中隱忍著怒火,他不想嬰鸞花解決後,她的身體會有問題。
“我說了沒事就沒事!我不看不看!你給我走!走!……”古善瑤被他一喝,鼻間一酸涌上眼底眼眶瞬間紅了,不管不顧的抄起身旁的靠枕就扔了出去,砸在那醫侍身上。
玄玉在一旁也是看的一頭霧水,古善瑤從未如此失態過,甚至連知道婚約在身時都不曾如此撒潑耍賴。
槐漓一把抓住她胡亂揮舞的手臂,墨眸疑惑不已的盯著她,她若動手他倒不怕,可他怕她流淚,也怕她如今這樣像個小女人一般撒嬌耍賴。
“我不看,不看!……”古善瑤絮絮的說著一句話,被扼住的胳膊仍然不老實的揮動,眼睛紅的像只兔子。
槐漓無奈的嘆了口氣,摒退衆人。
玄玉憂心的望了眼榻上的兩人,他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只是看樣子,今夜的計劃是沒能成功。
“好了!好了!不看就不看!……”男人說著一把將人帶進懷中,緊緊摟著她顫抖的身體,任她將拳頭落在他後背上。
古善瑤鬧了一會兒慢慢靜下來,伸手推開他,冷然道,“既然不愛我,你走吧,不要再來雙郄門!”
槐漓怔了怔,嘴角勾起苦澀的弧度,他只是中了殃黎的**,纔會有些口不擇言說出那樣的話。
“你睡吧!睡著了我便走。”男人深沉的眸子偏向一側淡漠的說著。
古善瑤冷淡的望著他,沒再多言,翻身鑽進被子中,背對著他躺下,卻如何也睡不著。
閉著眼想著方纔的驚險,還好她醒來及時,否則,今夜她腹中的孩子恐怕也在劫難逃了。
迷迷糊糊中睡過去已經寅時了,槐漓聽著她漸漸沉穩的呼吸,合衣悄然躺在她身側,環上她的腰身,他早已撐不住了,那個藥勁太大,又有她在身邊,槐漓環著她的腰只蹙了蹙眉便睡了過去。
三日之期恍然而逝。
古善瑤一大早綁好束腹帶,算起來她的孩子已經四個多月,可她的肚子卻遠不及薎,憂心的穿好衣衫坐在榻上撫摸著肚子。
她怕那嬰鸞花會吸食她腹中孩子的養分和骨血。
孩子這麼小,她這個做孃親的卻無力給他最好的,每每想到此,她的心便如尖椎刺痛,她不能給他孃親和爹爹的疼愛,甚至連保護他的能力都在逐漸喪失。
正午,刑臺。
薎和殃黎早早等在那兒。
遠處紅衣獵獵的女子款步而來,越過魔界民衆步伐輕盈,卻透著異常的堅定。她一襲紅衣翩翩舞著如稠長髮,引得觀刑的衆民驚歎不已。
“魔後啊!……”
“這就是瑤姑啊!……”
“……”
古善瑤沉靜的走入人羣,擁擠的人羣卻紛紛給她讓出一條道路來。
“聽說今日要處以燼術的可是她的陪侍近衛……”
“誒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
女子沉靜的走過,彷彿根本沒聽到喧鬧的人羣中低低的耳語和帶著嘲諷,惋惜,憐憫的一聲聲感嘆或哀嘆。
她美豔絕倫的臉上流露著與生俱來的冷豔高貴,清媚傲然的疏離卻並不讓人厭煩,偏偏給人想無限接近她的慾望。豔媚的眸光瀲灩芳華,美眸輕揚脣角勾起淺顯的笑意。
一時間人羣中安靜下來,紛紛跪倒在她無形的傲然威壓下。
古善瑤一步步走上觀刑臺,盈轉腰身望了眼微凸的小腹,心中默語,孩子,你要幫幫孃親。
“免禮!”古善瑤擡起頭脣角的笑容一成不變,對著臺下的百姓低沉一句,氣勢如虹。
薎心中恨恨,這女人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竟還如此氣定神閒悠然自得。
“魔後,聽說君上要讓你親自動手處死你的近衛,是不是真的?”臺下有膽子大的男人嬉笑的問道。
“是!”
古善瑤站在臺上始終面帶微笑沉聲回答。
“你要親手殺死自己的陪侍,你也太心狠手辣了吧!”不知是誰大喊一聲,人羣也躁動起來,對著臺上的女人指指點點。
古善瑤輕笑著,淡淡道,“我不會讓他死!”
一句話,抑揚頓挫,臺下頓時安靜下來,只剩竊竊私語。
“古一,他是被陷害的,我瑤姑,絕不會讓他不明不白就死!”
“我魔界也絕非蠻橫無理不講法度之地,倘若今日換做各位有難,我也會一視同仁,只要他是冤枉的,我都不會袖手旁觀!”古善瑤幾句話說的擲地有聲,既表明了立場態度,又留了人心。
一時間臺上臺下都寂然無語。
“瑤姑!時辰到了!”
殃黎站在她身後六尺遠的地方,溫和的提醒道,古善瑤卻聽出幾分陰冷警告之意。
“殃黎大人,君上爲何要以燼術處死古一?”古善瑤微側過頭,以衆人皆可聞的聲音問道。
殃黎不知她意欲何爲,索性閉嘴不言。
“大人不能說明古一身犯何罪,我如何能動手殺人?”女子淺笑著在魔界暗淡的天色下卻分外耀眼。
殃黎收回刺痛的雙眼,俯身道,“古一偷換了薎的安胎藥,被君上發覺,薎腹中的孩子是魔界的小殿下,君上此舉也是爲正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