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去歇息吧!”古善瑤淡淡的開口,蹙著眉頭望向他,他的臉色實(shí)在差極了,況且他在這裡她也睡不安心。
男人謹(jǐn)小慎微的臉上表情凝滯,只墨瞳來回的繞著她身上打轉(zhuǎn)兩圈,纔對上她的眼睛,小心翼翼問道,“我……我能不能在這兒休息?”
屋裡暖黃的燈光暗淡,可槐漓還是清楚的看到他在說出這句話時(shí),古善瑤眉心越蹙越緊,眉目間生出一絲疑慮來。
頓了片刻,他才望向她謹(jǐn)慎打量他的目光,語調(diào)中有他自己都沒發(fā)覺的溫?zé)岷桶螅拔也淮驍_你,我就坐在這兒,你放心我絕不會傷害你和……”
古善瑤眉心緊緊皺起,透過月光目光凌厲的射向他,屋裡的空氣彷彿都凝滯了。
槐漓倉惶的不知所措,張口結(jié)舌的脣瓣動了動,終究也沒能說出什麼,他滿眼痠澀的垂下眸子,等待著她不留情面的將他轟出屋子。
他站在那兒垂著頭等了許久許久,甚至感受到她的視線恨不能將他攪碎,可他心中執(zhí)拗的不想離開她,不想走,他只想靜靜的守在她身邊,哪怕只是這樣靜靜的看著她,能感受她的呼吸也好。
他今日差一點(diǎn)點(diǎn)就失去她,如今又在失去她的盪口來回漂浮,他的整顆心都懸著,只有向此刻這般時(shí)時(shí)看著她,他的心才能稍稍安定。
正如那夜魔生子來稟告她的狀況,說薎來找過她以後,她已有兩日不吃不喝也不睡,他當(dāng)時(shí)連他的話都沒聽完,就匆忙的跑過來,可他找了個讓自己心痛百倍的理由來見她,撞開門看到她奄奄的模樣時(shí),他真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
他知道她心情極差,所以他抱她去見了古一,甚至用自己最討厭的方式威逼她,讓她顧好自己的身體,從密牢出來,她說,能不能再做一次她的槐漓時(shí),他整顆心都如同被人生生捏在手心裡一般,疼的他腳步都不穩(wěn)。
他本意想將古一悄悄送走,卻沒想到她提早知道了姬顏的事,軒轅滅國讓她感覺到蒼墨一步步逼近,她爲(wèi)保古一動了劫獄的念頭,還不知如何被殃黎得知了。
那夜他本來撤掉了侍衛(wèi),想讓她將人劫出來,讓她一起走的。可殃黎在他的茶水中下了強(qiáng)烈的**,他發(fā)覺時(shí)**已經(jīng)發(fā)作,只能憑著僅有的一絲理智硬生生的將自己的元靈從身體裡拖拽出來,那種拉扯的生不如死的痛讓他如今想起來後背都會生出一層冷汗,可跟她的周全比起來,那痛苦根本不算什麼。
可最後古一還是沒能被救出來,若非他去的及時(shí)連她的命也不保,他本來的計(jì)劃也被她打亂了。
她不知,去冥界前的一夜,蒼洛殤爲(wèi)妖界之事前來要人,他爲(wèi)護(hù)住古一,在蒼洛殤拔劍相向時(shí),他沒有還手故意讓他傷了自己,才得以保護(hù)古一在魔界安然了些日子……
“你……回去吧!”古善瑤清冷寡淡的聲音瞬間拉回了他的思緒。
那日他見到的她也是這般蒼白無力,孱弱的彷彿一陣風(fēng)就能將她捲走。
槐漓擡了擡頭直接忽略她的話,“嗵”的一聲坐到她牀邊地面上,一雙墨眸深邃的凝視著她,眉頭輕輕蹙起。
“睡吧!”男人低沉的沙啞的聲音很輕。
古善瑤回望著他的墨眸,那裡面好像藏了千情萬緒吸引著她,讓她想收回的視線如何也收不回來,就這樣怔怔的與他對視了良久,在她控制不住眼底痠疼的瞬間,她將頭偏向背對他的另一邊。
她已經(jīng)將事情挑的明白,雖然她不能確定妖界的事與他有沒有關(guān)係,可他說的那些話,都深深的刻在她心底,她怎麼還能動搖,怎麼還能覺得他的眼睛裡,翻滾著濃濃深情!
翻了個身,靜靜的往裡靠了靠,她並不感激他如此費(fèi)心的照顧,甚至連感動也沒有,她心底除了痠疼還是痠疼,她甚至覺得若他要她孩子的命,她會不顧一切的與他同歸於盡。
槐漓安靜的趴在牀頭,不知是她刻意讓開了地方,還是想離他遠(yuǎn)一些,聽到她漸漸平穩(wěn)的呼吸,他心口暖洋洋的,雖然隱隱的疼痛一直包圍著他,可能如此守著她,他已經(jīng)十分知足。
這一夜古善瑤輾轉(zhuǎn)反覆,時(shí)睡時(shí)醒,每次她動了動,便清晰的感覺到伏在牀頭的男人爬起來的動作,和一雙炯炯盯著她後背的灼灼目光。
直至快到清晨,她覺得喉嚨乾澀的難受,回身隱約可見男人依然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的趴在那兒,她心口忽然像堵了塊兒石頭一般呼吸都變得不順暢起來,她昏迷的那段時(shí)日,他也是這般守在她牀邊一夜又一夜。
那時(shí),她偶爾會睜開眼藉著黑暗中微弱的光線打量他,那時(shí),她糾結(jié)矛盾了很久,卻在聽到殃黎說他可能有危險(xiǎn)時(shí),想都沒想的答應(yīng)去救他。
從那時(shí)起,便已經(jīng)註定了她今日會有這樣的結(jié)局吧。
儘管從一開始她猜到他的另一重身份時(shí),她曾抱有幻想,或許他們有可能相攜白首,可如今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她給自己編織的美夢罷了。
遇見他,她便入了夢,如今夢醒了,她的生命也到了盡頭,她忽然有些感謝殃黎的嬰鸞花,至少在她夢醒來時(shí),不會再有時(shí)間讓她一人獨(dú)留世間,去反反覆覆重複她夢裡的愛恨情癡。
古善瑤胡亂的想著,低頭藉著窗外微弱的光線望了望榻上的男人。
她醒來有一會兒了,卻遲遲沒見伏在牀頭的男人有什麼動靜。他的臉埋在胸前,古善瑤看不見他的臉,索性她輕手輕腳的下了地,身體虛弱的搖晃了下才穩(wěn)住,倒了溫?zé)岬陌姿攘藘杀庞X得舒服了,精神也回來了。
坐到牀沿上,餘光掃到睡得有些沉的男人,偏頭,不禁蹙起眉來,疑惑的輕輕推了推槐漓,男人未動,古善瑤心中暗忖,他不該睡得這麼沉啊。
“君上……”
“君上?”古善瑤喚了他兩聲,聲音不大,可卻足以將睡夢中的人喚醒。
一股不好的預(yù)感襲上心頭。
“槐漓?”古善瑤蹲下身子搖晃著他的胳膊,語調(diào)略微焦急。
“槐漓,你醒醒!”
她也顧不得如今兩人之間的破裂的關(guān)係,一手穿過他的胳膊,將他埋在胸前的頭擡起來,還未看到他的臉,古善瑤託著他後背的手便下意識的挪到眼前。
黑暗中,她的玉指不禁輕顫了顫,滿手粘稠的觸感和濃濃的血腥氣衝入鼻間,古善瑤渾身僵硬的蹲在那兒,好像被定在那兒,動也動不了。
昨日,她聽到那聲劇大的碎裂聲以後便見他俯身衝下來,一把將她捲入他懷中,她的後背緊貼在他胸前,而他的後背,卻一直對著地面,所以……他將她護(hù)在懷裡爲(wèi)她擋了碎石殘片嗎?……
古善瑤大著肚子蹲在那兒,良久回不過神來,他們落地,她輕輕推開他,他卻噗通一聲跪倒在她身後,她當(dāng)時(shí)根本沒有察覺到他受了這麼重的傷,以爲(wèi)只是魔力對衝導(dǎo)致的氣血逆行。
“槐漓……”她微帶著顫抖的聲音輕喚他,聲音中夾雜著她自己都沒發(fā)覺的哽咽。
“槐漓,你醒醒……”
……
古善瑤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勉強(qiáng)將他放到牀榻上,她控制不好力道,他的背摔在牀榻上,漸漸明亮起來卻仍舊暗淡的光線下,她看見他因爲(wèi)疼痛蹙起了眉頭。
她癱坐在地上,耳邊還回響著昨日他的話。
他說:你做了我的妻子,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都別想逃開我。
他說:我說了不讓你死,你休想就這麼離開我!即便今日,你魂飛!魄散!我攪亂天地六界霍亂混沌四海,也要將你飛散的元靈拖回來,拖回我身邊!
古善瑤緊閉雙目,強(qiáng)迫自己甩掉他聲聲不斷地激盪在她腦海裡的話,驀然睜開眸子,摸了摸臉頰,涼溼一片。
掙扎著站起身,胡亂的抹了把臉上的淚水,古善瑤連衣裳都沒來得及穿,扯過搭在屏風(fēng)上的披風(fēng)隨意的繫上便慌忙的出了門。
殃黎來時(shí)古善瑤已經(jīng)被欽原收拾利落,她站在牀前滿臉疲憊,臉色蒼白的望著榻上的槐漓,殃黎循著她的目光望去,槐漓臉色煞白微蹙著眉側(cè)躺在榻上。
他的目光冷漠的瞪了眼站在一旁的古善瑤,那目光中充滿了警告之意,古善瑤卻根本沒去看他,自然也沒看到他眼底的憤怒和洶洶恨意。
“都出去!”殃黎冷冷開口,怒斥著屋裡的幾人。
蠱雕和玄玉躊躇了下退了出去,古善瑤卻如雕塑一般站在原地,狹長的眸子一動也不動,好似根本沒聽到他的話。
“出去!”
殃黎儒雅溫潤的面上氣憤的極盡扭曲,他的聲音冷而尖銳,全然不似欽原以往見過的他。
“主人!我們先出去吧!讓殃黎大人給君上敷藥!”欽原扶著古善瑤的胳膊扯了扯她的衣袖,低聲道。
“我想留下……”
古善瑤怔怔的望著傷重昏迷的他,眸光終於有了一絲波動,卻是淡淡的彷彿自言自語一般的吐出幾個字。
“你還嫌害他害得不夠嗎?”殃黎怒不可遏的聲音突兀的低吼一聲,聲音中極力壓抑著顫抖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