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善瑤微微低著頭,後退一步,腳踩在碎裂了滿地的瓷片上,瓷片和地面尖銳的摩擦聲,讓槐漓心頭一驚,下意識的伸出了手想去扶她。
古善瑤緊蹙著眉,垂著頭瞟了眼他已然伸出來,卻又硬生生的收回去的手,脣角微抿了抿裝作視而不見。
欽原望著她一言不發的樣子,心頭悶疼,焦急,難過,又內疚。
她喚她的聲音還沒發出來,眼前銀色的冷芒一閃,她本能的閉上雙目,頸上一痛,欽原驚然張開雙眼。
女子已如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冰冷決然的立在她面前,望著她的目光淡漠疏離的好像根本不認識她一般。
“從今以後,我不再是你的主人!你跟我……也再無瓜葛!”古善瑤寒涼的眸中閃過匕首的冷光,冷漠的說完便轉身,再也沒去看她。
“這道傷,就當做我們之間的了斷!你不再是我魔界中人,他日……若還有相見的機會,權當做互不相識!……你走吧……”古善瑤背對著她,低冷的聲音在更深露重的夜裡,分外孤寂蒼涼。
“……不!主人……主…人,欽原知錯了!欽原真的知錯了,欽原願意陪著主人,欽原……哪裡也不去!嗚嗚……”欽原悲慼的哭聲讓槐漓也不禁側目。
她這是想成全欽原,可她卻沒想過她自己的處境,若沒有欽原在雙郄門,她的日子恐怕更難過。
槐漓暗思著,望向她對著他的側臉,昏暗的光線中,他還是清楚的看到,她蹙著眉頭緊咬的脣瓣溢出一抹血絲,眼角滾燙的晶瑩悄然滑落。
“我這一世……都不想再見到你!”女子略微哽咽的聲音,透過席捲而來的涼風飄入欽原耳底。
欽原癡癡的望著她決絕的背影,痛苦扭曲的滿臉淚水,她猛然拂開殃黎護在她腰間的手臂,轉身如疾風一般奔了出去。
殃黎望著她踉蹌的奔出去的身影心中一驚,雙腿不由自主的追了出去。
昏黃的燈盞時明時暗,搖曳的燈火映在女子蒼白的臉上,她的睫翼輕顫了顫,狹長的媚眼流轉著剔透的水光。
“當”的一聲,女子拿著匕首的手撐在桌子上,沾著血的匕首掉在了桌子上。
古善瑤一手撐著桌子,背對著他冷然開口,“魔尊還不走,是還不死心嗎?”
燈光下的槐漓一身黑袍,依舊是她最後一次見他時那副冷峻的面容。她苦苦哀求他放過玄玉時,他便是這樣的神情。
她不知今日之事是非曲直究竟是他們之中的誰,要害她腹中的孩子,可在聽到欽原說不是他的時候,她心中還是莫名的鬆了口氣。
“明日辰時,你來古晏槐海大殿!”槐漓冷冷的丟下一句話,黑色的身影消失在沉沉黑暗中。
昏暗中,女子一身紅衣靜靜的站在滿地狼藉的圓桌邊,屋門大開,男人烈烈黑袍拂袖離去,他的青絲伴著夜風飛泄,離開的腳步沉重又決絕。
欽原從正寢踉蹌的跑出來,不顧雙膝傷痕累累,腳下一空,從偏門的石階上撲了出去,結結實實的摔在堅硬的青石板上。
殃黎從後面緊追上來,就見她趴在地板上哭的昏天黑地,悲慟的感情讓他不禁動容。
她口中大聲的抽泣著,模糊不清的喊著古善瑤,一聲聲說著對不起。
殃黎在她身後不遠處站著,望著她因爲太過悲傷激動哭的渾身顫抖的身軀,不禁皺起眉來,他的脣角微抿著,躊躇了片刻,才邁步朝著欽原走去。
“有沒有摔傷?”殃黎溫和的聲音突兀的衝破欽原的耳府。
跪趴在地上的女子全然沉溺在她的悲傷中,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不僅沒有緩和她的情緒,反而哭的更兇了。
殃黎眉心緊縱起來,聽著她哭的撕心裂肺的聲音,心頭像被鈍重的石頭砸在胸口一般,悶悶的疼痛,他緊抿起脣角,想起她方纔在古善瑤面前說的話,心中越發悶疼。
“能起來嗎?”
殃黎壓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覺,耐著性子輕聲問道。
奈何欽原彷彿沒聽到他的話一般,哭聲更甚。
“起來!”殃黎面色暗了暗,直接蹲下身,略微粗魯的扯著欽原的胳膊,想將人拖起來。
“……嗚…嗚嗚……”欽原聽見他的聲音,心中更覺愧對古善瑤,惱怒的甩開他攥著她胳膊的手,低低的嗚咽從口中傳出。
殃黎被他甩了個踉蹌,面色瞬間陰沉下來,卻在轉身聽到她哭聲更加肆意的時候,心底好像被什麼撞擊了一下,面色也柔軟下來。
殃黎靠近她身前兩尺,聽著她發泄似的嚎啕,直到她哭的精疲力盡,趴在冰涼的青石板上低聲的抽噎,殃黎才暗自吐了一口濁氣,凝固的面色稍稍鬆懈下來。
“……起來吧!”殃黎湊近她俯身蹲下來,溫潤的聲音如和煦的春風一般。
欽原趴在地板上,抽噎聲時斷時續,聽著頭頂盤旋的聲音,心中酸澀的生疼。
“……來!”男人溫和的聲音輕聲誘哄道。
殃黎見她仍舊趴在地板上不動,伸出手溫柔的拉住她的胳膊。
欽原感受到他溫暖的體溫隔著衣衫傳來,他掌心的溫度,在這個本來溫暖對她來說卻異常寒冷的春夜裡,給了她心底一絲久違的溫暖和悸動。
卻也同樣讓她覺得愧疚萬分,無顏面對主人對她的養育之恩,受教之恩!
她選擇了救他,卻也不想古善瑤再傷心難過,所以她在君上想說出實情時,開口阻攔了他,自己將所有事情攬了下來。
欽原貝齒緊咬著脣瓣,將所有的委屈,難過,內疚統統逼著自己嚥了下去。
可卻在想起主人最後對她說的話時,口齒間還是禁不住溢出聲來。
即便在最後主人知道了是她一手想害她的孩子,可她終究沒有傷害她,頸上那一點兒小傷根本不算什麼,主人在最後一刻,仍就想著將她推出魔界,還她自由!
“……你…方纔說的話,是……”殃黎見她遲遲不肯起來,本想隨意說兩句逗她開心,憋了許久,卻吞吐著問出了自己的心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