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曜定定的站在那兒片刻,掌心中的紅蓮業火才泛著詭異的碧色幽芒慢慢褪去。
欽原見他收了殺心才松開攥住他胳膊的手,只是冥曜一身煞氣仍未褪去,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走向趴在地上的薎。
冥曜站在離她四尺的距離,居高臨下的冷冽目光瞇著她,周身寒涼的強大氣場讓欽原剛剛落下的心不禁又升起恐懼。
“我不想再從你這個腌臜貨口中,聽到任何有關她的字眼!!”男人宛如千年寒冰的聲音一出口,便覆了薎一身寒霜。
薎似是痛到了極點指尖仍舊不甘心的扒著地面,卻在聽到冥曜的話時仿佛見到了什么陰森恐怖的東西,一雙鳳眼瞪得好似要暴出來一般,驚恐萬狀的狠狠搖著頭,毫無尊嚴的抓住冥曜的衣衫祈求的看著他。
而身前的男人看到她的動作從容的后退一步,一手掩住口鼻嫌棄的蹙了蹙眉,仿佛她是令人惡心懼怕的瘟疫一般。
欽原定神間,卻聽見一聲凄厲到絕望的慘叫。
畫面仿佛都凝在此刻,耳邊冷冷的風聲呼嘯而過。
“唔唔……”
隨著那一聲哀嚎戛然而止,欽原眼前的男人身形如驚雷一般,眨眼間滑過薎身前,而隨著那一抹碧色移動,薎口中剎時噴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欽原楞在那看著如此血腥的畫面渾身都繃緊起來,薎口中的血汩汩流出來,隨著她越來越低的嗚咽整張臉扭曲的詭異可怖。
她那怨毒的目光已經漸漸渙散,可卻像不死心一般陰森異常的死死盯著冥曜。
下巴上被鮮血染的一片血污,她的嘴就那樣猙獰的張開著,血水混合著口水從她下巴滑入脖頸,而她痛苦的想發出聲音,奈何她的嘴好像閉不上,只能低低的發出喉嘍喉嘍的聲音,整個人看起來透著說不出的陰邪詭譎,卻又有幾分滑稽。
欽原眉頭緊皺的細細打量她,就在她的身體不遠處,明晃晃的血污的肉團扔在那兒,欽原不禁咽了口唾沫,心下了然的轉了身,而方才還在身旁的冥曜,此時早已沒了蹤影。
他竟然硬生生的將她的舌頭拔了下來,那爛肉的舌根就扔在薎旁邊,怪不得她沒在薎身上看到傷口,她卻叫的撕心裂肺滿嘴鮮血。
欽原心中一抖,耳邊不禁回響起冥曜那句話,“我不想再從你這個腌臜貨口中聽到任何有關她的字眼”……
一路回到雙郄門,欽原見玄玉站在回廊上,快步過來。
“如何了?”緊張的聲音繃的有些緊。
“姐姐有了身孕,你為何早不對我講?”玄玉一雙媚眼通紅的瞪向欽原。
欽原一時語塞,她本想告訴他的,可是古善瑤卻說知道這事的人越少越好,她也不懂她為何執意的連玄玉和君上都要瞞著。
“君上呢?”她并未在意玄玉此刻如此惱怒的質問,他心疼古善瑤她是看在眼里的。
玄玉避著她詢問的目光,無力的抬手指了指回廊上走過來的兩個男人。
殃黎跟在他身后過來,頓住腳步,余光瞟了眼神情嚴肅的欽原,見她腳步追向槐漓緊上前兩步,攔下她,欽原一愣,英氣的眉頭皺起,望了眼低沉進屋的男人。
“主人怎么樣?孩子呢?”
欽原轉過目光一臉焦急又帶著一絲戒備望向殃黎。
殃黎轉身后退幾步,倚在朱漆紅柱上懶懶的抬了抬眼眸,瞟了她一眼便又垂下,似乎根本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
玄玉也是一臉期盼的看著他,見他不說話,輕咳了兩聲,一張小臉緊凝著打量他。
倚在朱柱上的男人靜靜的垂著頭,聽到玄玉低聲的咳嗽只眉眼顫了顫,就再沒有其他反應。
“是不是……姐姐情況不好?”玄玉見他不答話,索性直接問了出來。
殃黎蹙了蹙眉,眉目放到悠遠的樹尖上,才緩緩的轉過頭,對著面前的兩人掃了一眼,淡淡道,“她中了蠱,雖然那蠱蟲被她的血殺死在體內,不過……她腹中的孩子已有五個多月,可能……會受到蠱毒的影響?!?
“你什么意思?”欽原猛沖過來,站到他身前,一臉緊繃又審視的盯著他。
殃黎面色沉了沉,掀起眸子微微顫動兩下,眸色深沉的回望她,“沒什么別的意思,只是……這個孩子……不能留!”
“你說什么!!”欽原激動的一把揪起他胸前的衣衫,暴怒的氣息瞬間將殃黎整個人席卷。
而男人只淡淡的看著她笑,一張儒雅俊秀的面孔上掛著從前讓她覺得溫暖,如今卻覺得討厭至極的笑容。
玄玉皺著眉頭,從旁邊走過來,拉開欽原的胳膊,狐疑問道,“如果我沒記錯,姐姐是不會中蠱的?……”
欽原和殃黎聞言,都垂著頭沒有出聲,一時間,回廊上寂靜極了,遠處天邊層云漸漸西垂。
“你們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玄玉望了眼退到一旁周身落寞的欽原,轉回頭盯向閉目養神的殃黎,語氣雖冷卻透露著難得的沉靜穩重。
“原來,你這小狐貍什么也不知道,她倒是真疼你!瞞的這么緊!”殃黎帶著幾分清冷調侃,滿口都是對口中‘她’的不屑一顧。
欽原一臉憤憤的目光剮向他,卻在無意對上他玩世不恭的雙眸時看到了一絲悲傷。
他一直想要主人死,他的口吻明明那么討厭和鄙夷主人,可她竟在他眼中看到了落寞。
“你這話什么意思?姐姐究竟發生了什么?”玄玉緊緊逼問。
若不是古善瑤替他擋去蠱毒,現在躺在里面的就是他,而他,卻完全不知道古善瑤到底是何狀況。
而此刻,比他更加感到無力崩潰的還有屋中的槐漓,他靜靜的站在她床前,看著她煞白的臉色,目光游移到她的小腹上。
此時蓋著被子,卻也能清晰看到她凸起的小腹,槐漓僵直的身子向前傾了傾,玉指禁不住顫抖著輕輕撫上她的小腹。
隔著絲被,他還是激動的紅了眼眶,他修長的手指放在上面,手背上好似有千斤重壓的他動也動不了。
許久,他才輕輕試探著動了動顫抖不止的指尖,這是他的孩子,他的手輕盈的像羽毛一般,掌心貼上去激動的熱淚盈眶,沾濕了他卷翹的長長睫毛。
他的孩子!
他和她的孩子!
他們有孩子了,他有多少次將她摟在懷中,幻想著有一日他們相守坐在窗前,看窗外大雪紛飛紅梅開的正艷,屋中爐火正旺,兒女成群嬉笑歡鬧,他為她添一杯茶,看著她如冬日暖陽的笑顏與孩子們嬉戲。
如今,他們終于有孩子了,可他……
跟這個不合時宜的孩子相比,他更不能失去她!
可他知道的太晚了,她竟死死的瞞了他這么久!
宮娥為她換去衣衫褪去束腹帶,他看著她凸起的肚子,那一刻,他大腦一片空白,險些崩潰!她瞞的他好苦,比吞了苦膽黃連還要苦上千百倍,她如此自私的想將孩子生下來,她竟想用自己去換孩子的命。
當殃黎對他說,孩子已經五月有余,他真的不知該難過傷心還是歡喜雀躍,他多希望她腹中的孩子能平安降生,可他也痛不欲生的了解,留孩子,就可能同時失去他們母子,他不能,他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扶著她小腹的手指驀然蜷曲攥成了拳頭,瑩白的泛著珠光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掌心,鈍痛瞬間蔓延開來,男人輕顫了顫眸子,緊咬牙關,沉沉的閉上剪水墨眸。
淺淺的嚶嚀,榻上的人指尖動了動,眸子微微顫動,遲緩的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男人僵直的身子,和他僵硬的搭在她小腹上的手臂,溫黃的燈光縈繞著絲絲縷縷的香氣,將他整個人襯的溫暖靜和。
男人寬厚飽滿的額頭下雙眸緊閉,眉頭輕輕蹙起好像深深陷在自己的思緒里,挺翹的鼻子下性感的薄唇緊緊抿著,刀削般的臉頰肌膚細膩光滑的好似白玉,他背對燈光,神情好似有些悲戚寂寥。
古善瑤收回目光,被他攪亂的內心也漸漸安靜,玉臂酸疼的抬不起來,可她焦急的想去觸一觸她的肚子,盡管她沒有什么不適的感覺,可是只有真真實實的觸到孩子還安然待在她腹中,她才能安心。
“娘子!”
槐漓驀然睜開眼低喚一聲,目光怔怔的盯著前方瞳孔渙散的放大。
玉臂一顫,古善瑤被他驚的怔住,停止了動作,他喚她娘子,可他們似乎早已擔不起這兩個字了。
古善瑤垂著眸子,細密的睫毛掩住因他一句話,便糾結難受的無以復加的心臟。
“娘子?”
男人回了神,望向她低垂著的眉眼,輕喚一聲,喑啞的聲音中帶著焦急和心疼。
“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槐漓說著傾身上前,額頭貼上她的臉頰。
古善瑤只感覺到一絲溫暖,撩繞著他特有的幽香和屋中焚香的暗香氣沖入鼻間,他的額頭有些燙,貼在她臉頰上,她蹙起眉頭像被燙傷了一般,慌忙的躲開。
男人似是感覺到了她的抵觸,身子明顯的僵硬了下,緩緩的從她身前退開,俊美的面上黯然情傷,又難為情。
可他還是怕她會覺得尷尬,蒼白的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