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之間像是被人施了凝結(jié)術(shù),每個人的表情都很難看,尤其是段若謙,眼中迸裂的怒意幾乎都要止不住,外加一些讓人心驚的絕望,讓人看一眼都止不住心發(fā)顫。
秦洛低下頭來沉思了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得,突然笑出聲來,所有人都把視線轉(zhuǎn)移到她身上,眼神複雜。
秦洛甚至都能從他們控訴的眼神中讀出那其中的含義—你居然還能如此大方的笑出聲來,真 的是要瘋了嗎?
可是秦洛卻是真的很想笑,從穿越過來之後這具身體就一直碰上各種倒黴的事情,從小病小痛到各種致命的毒藥,她的身體就沒有好過,而就算她的身體能夠挺過這一關(guān)好了,這具身體終究不屬於她,她也不屬於這個時空。總歸是要走的,只不過是早走和晚走的區(qū)別。
如果不是身邊還有難以割捨的人,她真的很想幹脆就這樣了結(jié)了自己,也好過去整理那些亂成一團的局勢,以及……她並不想讓邪教的人得逞。
“哎呀,你們的臉色別那麼難看嘛。”秦洛還笑瞇瞇得去扯段若謙的臉頰,一點都不把這事放在心上的樣子。
單于蓉皺著眉頭看著她:“你不相信我的話?”
要不然爲什麼表現(xiàn)的這麼自然,難道她一點都不害怕嗎?
秦洛轉(zhuǎn)過來看了單于蓉一眼,然後笑道:“我信,我當然信。可是就算是那樣又如何?你想要看到我怎麼做?陷入絕望?”
單于蓉沒有說話,但是那表情卻有些難看:“我沒有這樣想,我只是……”
秦洛嗤笑一聲打斷了她的話。“比起過於擔(dān)心未來可能會發(fā)生的事情,我始終覺得活好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秦洛的聲音不高,但是聽在其他人的耳朵裡都特別的有力。“人總是會死的,所以我一點都不怕。而且我必然是不會讓邪教的陰謀得逞的,他們想用我的身體獻祭,那還得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領(lǐng)。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哪怕同歸於盡我也不會讓害我的人好過。”
段若謙看了看秦洛,張開嘴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啞了:“那我呢?”
秦洛看了看段若謙,心說那必然是再找個好姑娘在一起共度餘生,但是現(xiàn)在看到他佈滿血絲的眼睛這話怎麼都說不出來。
秦洛這話是她的真心話,可是卻也是很傷人的話,秦陽和段若謙聽了只覺得心頭苦澀,她現(xiàn)在幾乎都已經(jīng)抱著必死的決心了,就好像他們這麼久以來所做出來的努力全部都白費了。
裴少可也一臉嚴肅地看著秦洛:“小洛,你這麼想會不會太過自私了一點?”
秦洛張了張嘴,心說那不然我要怎麼說呢,其實我都是要離開的,就算我表現(xiàn)的再不捨那又如何?我要控制住我自己的情緒已經(jīng)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我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分給你們了。確實自私,但是卻也無可奈何。
秦陽看了看秦洛,道:“這話一會兒我們再來商量,你先送小洛回去好好休息,她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
段若謙明白他是想要支開秦洛單獨跟單于蓉聊一聊,便點了點頭,轉(zhuǎn)過身就離開了,也沒有等秦洛。秦洛看著那人倔強的背影,心頭苦澀難平,只得跟在他的身後離開。
看段若謙的表情就明白他是在生氣,氣什麼呢?氣自己可以這麼坦然地說出同歸於盡的事情嗎?氣自己設(shè)計的未來裡都沒有他的存在嗎?真是抱歉啊,對於一個沒有未來的人來說,向他人許諾這種事情纔算是真正的自私吧?
段若謙悶著頭走了好一會兒,一直走到後院的時候才停了下來,秦洛只顧著想自己的事情,沒留意一頭撞上了他的後背,一下子撞的頭暈眼花差點沒有仰身倒下去。段若謙眼明手快地伸出手拉了她一把,這才免的她出醜。
秦洛站定之後,揉著腦袋看他:“你生氣了?”
段若謙沒有說話,但是臉還是崩的很緊,看的出來一直在憋的氣。秦洛嘆了一口氣,道:“你這是何苦呢?”
“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能找到方法治好你。”段若謙開口,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磨過一般。
秦洛覺得很不舒服,她爲段若謙的執(zhí)著而覺得難過。“不用那麼麻煩了。”
秦洛聽見自己這樣說,語氣冷靜的不像是自己,她擡起頭來盯著段若謙,看他的身子突然抖了一下,又迅速地站好。秦洛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如今天這般殘忍過:“就算你費盡心力救了我又如何呢?以後的日子那麼長,你真的能夠確保我剩下的餘生都能安穩(wěn)度過嗎?”
“現(xiàn)在江湖上這麼混亂,大家都需要你,而你卻一直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你對得起天下的百姓對得起你身上的擔(dān)子嗎?”秦洛繼續(xù)說著,她的眼睛都沒有眨,“其實我要的你都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所以又何必真的因爲我而負盡蒼生?我知道你的心裡有我,對我來說已經(jīng)是莫大的滿足。”
“我其實真的是個很貪婪的人,我渴望親情,渴望友情,又渴望愛情,然而這三樣我都已經(jīng)擁有了,我已經(jīng)一點都不遺憾了。他們說我自私,我承認,我確實自私,我做不到看任何一個我在乎的人離開,那麼用我離開換來大家的安寧,對我來說,確實是最好的結(jié)局。”
段若謙的頭漸漸地垂了下去,他的拳頭捏的死緊,指尖已然發(fā)白,聽見秦洛的話讓他覺得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快要燃燒的狀態(tài)。
秦洛緩和了一下語氣,伸手去拉段若謙的手,試圖讓他的拳頭鬆開。“況且……現(xiàn)在的情況也並沒有那麼糟糕不是嗎?我們尚且還有能力反擊,我尚且還能控制住我自己,我們還在一起,所以沒有什麼問題是解決不了的,你說是嗎?”
秦洛對著段若謙笑,那雙眼睛裡分明有祈求,哪怕段若謙再不想聽這些話他也只能緩和麪部表情,把人一把帶進懷裡,眼神在秦洛看不見的地方顯得那麼痛苦而迷茫。
總是想把自己最好的東西給她,卻發(fā)現(xiàn)總是無能爲力,這麼沒有用的自己讓他覺得很是窩囊。
秦洛緊緊地抱著段若謙,她知道這個男人只有在面對自己的事情的時候纔會變的這麼脆弱,心裡軟的一塌糊塗,她忍不住再次開口:“不要這麼難過好不好?我們一起想辦法,先不要這麼快就絕望,行嗎?”
段若謙沉默了一會兒,無力的手垂在身側(cè),他放開秦洛,盯著她的那雙眼睛,輕輕地“嗯”了一聲。
這就是答應(yīng)了,秦洛覺得很開心,她湊過去親了親段若謙的臉頰,又衝著段若謙撒嬌道:“那好,我們現(xiàn)在去吃飯吧?我肚子好餓哦。”
秦洛牽起他的手,一臉笑嘻嘻的樣子,可是等她轉(zhuǎn)過臉去,那眼神裡的苦澀分明散不開。
段若謙任由秦洛拉著他走,他的腦子裡現(xiàn)在亂成了一團,這些天以來發(fā)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多的讓人接受不了,他的心裡其實非常恐慌,因爲他真的非常害怕秦洛的離開。而如果秦洛一旦真的變成了敵人的傀儡,他也明白自己一定不會忍心對她下手,到時候會是什麼樣的結(jié)局,根本就不用去想。
兩個人來到飯?zhí)茫瑓怯篮蛥顷囟荚冢吹剿麄兊臅r候明顯愣了愣,吳永看了看兩人的身後,沒有見到其他人,於是站起來問道:“秦公子和裴大夫沒有來嗎?”
段若謙沒有說話,秦洛連忙把人按在了凳子上,然後朝著吳永笑了笑,道:“他們還在商量事情,我肚子餓了,就先拖他來吃飯了。”
吳永點了點頭,沒有懷疑,而吳曦卻看著秦洛的表情微微皺起了眉頭。
秦洛說自己餓了,但其實她並沒有吃多少,段若謙更沒有吃多少,他幾乎都沒有動筷,全程都在走神,而秦洛吃了一些就覺得沒有胃口,一股倦意突然席捲了她的神經(jīng),她張了張嘴居然在飯桌上打起了瞌睡。
段若謙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傢伙,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啊,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傷感了啊?段若謙乾脆走過去,把她手中握著的筷子扯出來,然後彎腰把人直接一把抱了起來。
段若謙面不改色地對著吳曦和吳永說道:“我先送她去休息,你們慢慢吃。”
吳永點了點頭,段若謙抱著人轉(zhuǎn)身就走。
而吳曦看著那兩人離開的背影,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吳永也有這樣的感覺,他點了點頭,看向吳曦:“秦姑娘的毒……”
“似乎是越來越嚴重了啊。”吳曦臉色有些難看,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她的身體不會這麼虛弱,而且段若謙對她的關(guān)心也太過緊張了,明眼人一看就有問題。
“今天曉曉帶回來的那個姑娘……”吳曦的眼睛眨了眨,話說到一半又吞了回去。
吳永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疑惑得問道:“怎麼了嗎?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吳曦看了看吳永,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什麼,可能是我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