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大人,龍淵酒出窖了。”
門外一聲喚,讓司寶靈從剛纔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不禁拍了拍臉,告誡自己要鎮定。推開門,見婢女們已在外恭候,信步往酒窖而去。
風清月已在酒窖內恭候多時,還是那張溫和的臉此刻司寶靈竟不想多看一眼,便微微別過頭不在看他。對司寶靈突然轉變的態度,風清月有些疑惑,卻也沒多說。遣散了婢女,便帶著司寶靈去存放龍淵酒的小閣。
沉默半響,司寶靈終是耐不住心底的疑惑,看著前面風清月的背影:“你一直都住在鬼府?”
風清月佇足側目:“是啊。”
“不曾去過別處?”
“不曾。”
二人無話,繼續往裡走著。剛過拐角,司寶靈又問:“你之前說還有半年就能解開的蠱毒……”
風清月回頭,靜靜道:“可惜,並不是情人蠱。”
司寶靈鬱悶了,她就是想知道能解的到底是什麼蠱啊!
見她垂眸不語,風清月緩步走來。不等司寶靈作出反應,卻被他擁入懷中:“給我半年,解開你身上魔教控制人心的蠱毒。到時候,去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
多麼美好的字眼,多麼溫柔的話。如果你能早一天說,也許勾魂笑就信了,也許她真的義無反顧的跟你走了。只可惜,現在被擁在懷中的是司寶靈,是那個心底對你充滿恐懼的司寶靈!
許是感到懷中人的顫抖,風清月鬆開她,輕聲道:“抱歉,失禮了。”又接著舉步往前走。
“好假。”司寶靈心中默唸,淚水圈在眼中,只是不知是她的還是勾魂笑的。幾番掙扎,終是咽回肚中。
第二日,天未亮。司寶靈便牽了馬匹準備離開。風清月並未出現,據婢女說公子從不與人道別。使者以前來過,應該能夠理解。
司寶靈翻身上馬,並不多話。揚鞭落下,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她曾想永遠留下來的地方。
風清月倚在閣樓的窗沿,婢女弄月一直靜候一旁。直到馬上的紅影消失不見,才聽得一絲幽幽的聲音——
“她發現了?”
弄月低頭,一臉恭敬:“奴婢不知。這些日子奴婢們還是同以前一樣。”正說著,感覺眼前一黑,剛準備跪下,卻被風清月扶住:“別怕,我沒打算罰你,退下吧。”
“多謝主人。”弄月稍稍鬆了口氣:“奴婢告退。”
風清月椅子靠椅中,把弄著一面銀色的面具,上面畫著詭異的紅色花紋。到底是哪裡露出的破綻呢?風清月閉目長嘆,聽得啪的一聲響,面具四分五裂……
司寶靈策馬疾馳,只是跑了近一個時辰後她才發現——自己這究竟要去哪裡呢?勒了繮繩,坐在馬背上慢悠悠地走著。
心細如風清月,他記得勾魂笑喜歡三絃,喜歡白狐,喜歡山水,竟然不知道勾魂笑討厭鏡子麼?妖媚如勾魂笑,怎麼能夠容忍自己晚上的那副尊容。廂房裡,那面精緻的銅鏡,還真諷刺!
風清月,夢裡的那個男子,他與勾魂笑早就相識,只是改變了容貌搖身一變成爲鬼府公子。若他相識,怎會不知其實勾魂笑心性善良,爲何還要贈送鎖魂鞭這般陰險毒辣的利器。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溫柔的面容,溫和的聲音,嬉鬧的婢女,有如桃園般的院落,這一切都是爲了讓勾魂笑放鬆戒備,爲了讓她……愛上那個人,而做的精心準備!
“啊啊啊啊——”司寶靈仰天長嘯:“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爲什麼?!勾魂笑——你到底是誰,爲什麼會這麼慘!!!”
山谷中迴盪著——“慘慘慘慘~~~”似乎連山神都要告訴她,你就是一個大杯具!
抱著一罈酒,一種滄桑的感覺漫上心頭。突然間就想起一首酸詩——古道西風瘦馬。突然之間就覺得天下之大竟無她容身之處,突然之間就覺得來到這個時空這麼久了,竟然連一個朋友都沒有。突然之間就覺得自己各種廢物,這麼久了居然一件事都沒鬧明白過……
許久,她木然開口:“呵,誰來嘮叨兩句,讓我恢復一下。”
四周空無一人,自然沒有人來與她嘮叨。司寶靈嘆口氣,她要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就從與勾魂笑勾勾搭搭的幾個人開始吧。
第一個,教主。沒見過,但憑勾魂笑那已經負的不能再負的人品來說,估計也不是什麼好貨。
第二個,宋平。這個八成是真心實意地對勾魂笑,要是自己實在混不下去了,找他幫忙估計沒問題。
第三個,風清月!溫柔是假的,但他說要爲勾魂笑解魔教控制人心的蠱毒,這事兒八成是真的。
現在問題來了,他爲什麼要替勾魂笑擺脫魔教,費了這麼大的心思網住勾魂笑的心,究竟要讓她做什麼,是要她擺脫魔教後會自己效命嗎?
勾魂笑武功不錯,卻喜歡感情用事,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殺手。江湖中行事張揚,樹敵過多,也不是能成爲一個合格的暗衛。風清月就算將她從魔教挖了過,又能做什麼呢?
等等,似乎有什麼關鍵的地方漏掉了。
司寶靈拖著下巴,腦海飛快的思索——勾魂笑中了情人蠱,這就是個□□。不管她最後喜歡誰,只要擁有雄蠱的人將蠱毒發作,那麼勾魂笑就會對那人死心塌地。
這一點,風清月再明白不過。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下了那麼大的局讓勾魂笑喜歡上他,或者說是對他充滿好感。這就好像他一開始就知道——情人蠱,根本不會發作!否則,他所作的這些等於是白費啊!
最後一個問題,不管是魔教還是風清月,他們都很重視勾魂笑。勾魂笑到底對他們來說有什麼作用?
司寶靈緊咬下脣——情人蠱可以讓她死心塌地的愛上一個人,完全聽令與那人;魔教控制人心的藥物卻死死困住了她的自由,若兩年內不拿緩解的藥物,就會毒發身亡。現在,這兩種毒都沒有發作,就意味著自己暫時是安全的!
不一樣的蠱,卻起著同樣的作用——限制勾魂笑的自由。
“呵,你終究是塊香餑餑啊!”司寶靈一臉苦笑。想通了這一切,心底頓時開朗了些。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步入了何種陰謀中,但起碼現在,她不會有事。
“船到橋頭自然直。”司寶靈不斷念著這句話。當務之急,還是將酒送回教中。順便仔細觀察一下那位神秘的教主,說不定到了魔教她能發現一些新的線索。
可司寶靈明顯是將試劍山莊滅門一事拋到了腦後,也將江湖中人已將兇手定位魔教的事實拋到了腦後,更將前幾天偷看某瞎子洗澡時遇到的岳家堡暗衛扔到了九霄雲外。所以說,忘性太大容易引發悲劇,尤其是對於司寶靈這個人品也好不到那裡去的人來說,這杯具已經開始往餐具發展了。
看著四周突然冒出來的正派人士,司寶靈只想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勾魂笑,今日且讓你血債血償!”
說話的是那日樹林裡的岳家堡暗衛,也是因爲他,衆人才明白眼前馬上的紅衣女子正是魔教的妖女。
此情此景,司寶靈覺得,如果將自己換成一個披頭散髮雙眼失明的大叔,倒是有一個很貼切的詞語——屠獅大會!
是束手就擒還是拼死一搏?
正當司寶靈糾結著,那暗衛已欺身而上。鎖魂鞭出手,跟著縱身下馬,她雙足還未落地,鞭梢已向那人捲去。暗衛翻身避開,手中長劍猛攻而去,卻都被司寶靈的鞭子擋了回來。
但聽得一峨眉弟子輕呵一聲,一道拂塵襲來,司寶靈連連收鞭截住,大開招數,足尖輕點乎的旋身直上,待到最高點,一道犀利的鞭影砸下,跟著手中的拂塵,那峨眉弟子硬生生的被司寶靈甩了出去,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司寶靈以一敵二不見弱勢,那廂的正派人士見狀也不講究什麼大道理了,又出了五人去擒她。這下司寶靈陷入了困獸之鬥,左腳不甚被鋸齒刀拉開了一道血口子,鮮血急噴。
見她下盤不穩,那羣正派人士更是鬥志高昂。卻聽得人羣中一個急促的驚呼:“姑……”還沒喊出來,就被身旁的男子用大手捂住了嘴巴,低聲呵斥:“別嚷,除非你想讓她現在就死透徹。”
木蓮咬著牙忍淚點頭。怎麼會這樣,好不容易找到了姑姑,爲什麼這些人在圍攻她。難道沒有人發現姑姑的腿受傷了嗎?難道中原人喜歡以多欺少嗎?
而一旁的白惜容看著那熟悉的身影,心下百感交集——勾魂笑,居然還能遇到你!
“你以爲勾魂笑是什麼好東西,欺騙人心,玩弄對方一直是她的常用手段。她讓你躲起來不過是怕你死的太快不好玩。如果她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怎麼會讓你躲起來?!那個女人來這裡一月有餘,將試劍山莊摸了個透徹,不然你以爲,僅憑我們怎麼會這麼輕易地闖入這裡?呵呵呵,白小姐,你居然會相信那個女人的話,可真是死不瞑目啊……”
那日的雨特別大,那個尖銳的女聲一直是她的噩夢。白惜容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握成了拳,整個身子微微顫抖——勾魂笑,真的是你出賣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