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婉兒拿著蔥籽,小孟手提一籃子胡桃,后面跟隨七八個人手里拿著胡蘿卜、蒜辮子……一行人浩浩蕩蕩直奔回“神女”的居所。
剛才在大殿里,項婉兒看到霍去病拿了一個白玉雕成的老鷹,可她不敢要那種貴重的東西。說她上不了臺面也好,說她太過小家子氣也罷,反正無端端要人家貴重的東西,她心里不安。不如要一些人家不要,也不太值錢的物品,覺得安穩……
所以當時她就只說要一辮子蒜的,可商賈一說它不值錢,是本來沒用卻丟了可惜才拿回來的東西。陵翁主就不答應了,她要塞給項婉兒象牙雕成的精美擺設,玉石雕刻的人、物,珍珠、瑪瑙、黃金做成的飾品……
這些東西價值連城,項婉兒卻畏之如洪水猛獸,拿在手里都怕掉了,就想也不想趕緊放了回去。
霍去病在一旁看到,忍不住譏笑,“那些東西咬你手了是怎么著?丟得那么快。”
不是咬手,是燙手!
項婉兒看一眼霍去病,心中暗道:你見慣了這些,自然不以為意。可我哪見過啊?!萬一它們在我手里壞了、丟了,那可不坑死人嗎?既然留下就會心驚膽戰,不如一開始就沒有的好,只要有機會遠遠看著、欣賞欣賞就好……就像她喜歡花草、小貓、小狗、小動物,一看到就走不動步,非要摸幾下才甘心,卻從沒養那些東西一樣……因為她知道那些活物別人能養得好,不見得自己也一樣能照顧好,她有時看書癡迷,連自己都忘了,又哪能顧及它們呢?
項婉兒對著劉陵苦笑,“陵翁主太慷慨了,可這些東西實在太貴重,我受不起。只要給我一辮子算就好,真的,那就好。”
劉陵訝然看了項婉兒一會兒,驀然輕笑出聲,“這是我的不對,送人禮物自然要送可心的,像我這樣強給硬推,最是要不得。你喜歡什么,我讓人給你送去。對了,除去蒜以外,還有其他的食材也盡管拿一些。”
就這樣,項婉兒帶著這許多東西回來了……
離著她居住的殿室遠遠的,項婉兒忽然發現門口有人拉拉扯扯,今天早上她留下來的侍女們正要將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拖走,可那人極為執著,抱著孩子就是賴著不動……
項婉兒首先想到是剛才在大殿里的婦人跑來這里,心中惴惴。可走近一瞧卻發現不是,在這里哭泣的女子更加年輕、窈窕,而且手中還抱著一個孩子。
那女子一看項婉兒回來,立刻沖了上去。項婉兒躲閃不及,被那年輕的女人跪在身前,抱住腳……
“你先起來。”項婉兒丟下手中的東西,想拉這個年輕的女人,可女人一邊哭泣、一邊用紅通通的眼睛看著她,低低地祈求著:“神女,哦,神女,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說著,她將一個孩子抱到了項婉兒面前。
“起來!”項婉兒托著女人的手臂,想將她扶起來。可那女人抱著孩子賴在地上,哀哀乞求著。
看這樣一個年紀比自己大而又抱著孩子的女人忽然之間跪了過來,哭訴祈求,讓項婉兒更是發慌,她可受不了這個陣仗,不禁更加佩服劉陵面對那時情景的鎮定和處變不驚了……
“你起來,怎么回事你先說出來啊?!”
旁邊跟過來的兩個侍女拽過年輕女人,邊壓著她與孩子,邊說道:“神女受驚了,您不用理會這下賤的女人。”說著又開始轟人。
“救救我的兒子啊,”女人抱著孩子,害怕地哭著,但母親的天性讓她變得堅強,她一手抓住項婉兒的裙角,哭訴,“他才四歲,求神女救救他。”
說著,女人低頭看著她懷中的孩子。
項婉兒也忍不住隨之看去,只見那孩子面色青灰、口唇指甲呈青紫色、皮膚上隱隱有花紋,呼吸輕淺、微弱,她用手一摸,竟覺得手下滾燙。而那孩子已經暈厥過去。
“這……”項婉兒無奈,她讓那兩個拽人的侍女站在一邊,急切地說道:“趕緊去找醫工啊,我可不會醫病。”
“不,不,不……”女人使勁搖著頭,懇切而又赤誠,“您是神女,江夏的疫患您都可以消除,我兒子的病也可以治好。求您救救孩子!”
項婉兒瞠目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低頭怔怔地看著這位母親殷殷期盼、滿含希望的眼睛,真希望自己能點頭答應,然后手到病除……可惜她不能,因為她根本不懂醫術!
在這一刻,她甚至有些后悔當初的選擇。如果早知道會來到漢朝,早知道會遇到這一幕,她一定遵從母親的意思,做一名醫生,那樣也許就不會有此時的為難和悔恨了……
但她也說不出拒絕,誰能忍心熄滅一位母親眼中的希望之火……
可她又能怎么辦?
“神女!”后面隨之而來的一個歲數較大的仆婦,她捧著蒜辮子,走到項婉兒身后,低聲說:“神女,您最好離這個孩子遠一點。”
項婉兒轉頭,目光隱含著不解與不滿。
那仆婦眼神閃了閃,卻還是說了下去,“奴婢以前看過這病癥,這應是痢疾……”
一聽到痢疾,剛剛接觸過這位母親的年輕侍女們發出一聲驚呼,紛紛后退,用懷疑、恐懼的眼神看著這對母子;項婉兒身后捧著蒜、胡蘿卜等物的仆人也向后退了幾步……這痢疾可是能傳染,一旦得病,不死也泄去半條命!
最后,那對母子面前只有項婉兒、小孟和剛才說話的仆婦沒有動,那仆婦目光中出現了一抹隱隱的得意。
一個后退的女官趕緊吆喝,“你們還在等什么?!就算是天仙下凡,有靈氣護體,難道還能長久接觸這骯臟的東西么?還不趕快拉下去。”
那些侍女們終于反應過來,走近想要拉人,可還是猶猶豫豫怕那孩子身上的毛病傳染,這世間死于痢疾的人可是不少。
“不!不!”跪在地上的年輕婦人使勁搖頭,拒絕相信孩子病得如此兇險,她躲開那伸過來的手,緊緊抱住項婉兒。她似乎竭力想要笑,可卻讓眼淚掉得更兇,她大叫:“神女,神女,你一定有辦法!救救這個孩子!”
“你先起來。”項婉兒皺眉,再次想要托起這個女人,“無論怎樣都先起來。”
女人搖頭,堅定地跪著,甚至開始磕頭。
“好了,好了。”項婉兒無可奈何,忙說:“你不要這樣,我盡其所能就是了,你先起來。”
那婦人聽到項婉兒如此說,愣了一下,才臉顯驚喜,從地上爬起來,她暗想:這次孩子有救了。而她對面的項婉兒則連哭的心思都有了,這不是趕鴨子上架么?她哪里會治病救人呢?!可是看著婦人拼死求救,說什么也不放棄。只能這樣說。
雖然能說卻沒有本事去做,項婉兒讓那婦人抱著孩子進到她住的殿宇后,趕緊讓人去請醫工來,可侍女一聽這個要求,立刻面有難色地說:“神女,醫工地位高,只怕請不來……”
“那就請陵翁主。”項婉兒實在不知道怎么處理,只能想起那個高貴,什么都能處理好的劉陵。
等侍女匆匆離去。項婉兒才走進殿里,一進去就發現那個孩子開始嘔吐。
“怎么辦?”女人憂慮地看著項婉兒,滿目信任。
項婉兒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急得頻頻往門口看,暗自叨念:醫工怎么還不來?要怎么辦?
就這一瞬,她看見門口堵著的那群抱著蒜辮子,胡蘿卜的仆人,看見他們心慌看著里面的眼神,既不敢進來,也不敢離去。
啊!大蒜……項婉兒腦海中靈光一閃,記起小學時學校曾經發放過一本宣傳衛生習慣的畫冊,里面提到大蒜好像就有殺菌的作用……而她小的時候,只要鬧肚子,媽媽也給她燒大蒜吃。
不管了……項婉兒咬咬牙,站了起來,不管有用沒用,反正大蒜應該吃不死人,那就先試試看!
想到這里,他疾步走到門口,揪下兩頭蒜,告訴侍女,“到灶房去用剛燃過的草木灰將這個燒熟了拿來。”
那侍女不解其意,但還是領命而去……
項婉兒又從大蒜里選取紫皮的,去皮,然后搗碎浸于溫開水中浸泡,焦急地等了好一會兒之后,才用紗布過濾,最后在蒜汁中加入糖漿。
項婉兒將這碗蒜糖水拿到那年輕的母親面前,讓她喂給孩子。那婦人珍而重之,好像捧著最名貴得珠寶喂給孩子。也幸好孩子還能喝下去,不一會兒,一碗糖蒜水就讓孩子喝光了……
此時,去找劉陵的人回來,回復說:“陵翁主去了張湯大人處,陪張湯大人出去了。”
項婉兒聽完臉上出現了憂慮之色,她看著那對母女,暗想:劉陵不在,還能去找誰?!
接著,那侍女又說:“不過管事說請神女放心,等醫工去看完大公子,就立刻來這里。”
是嗎?這句話讓項婉兒心里有了底。
去灶房的人也回來了,那人手中捧著燒熟的蒜,交給項婉兒。項婉兒一拿到那軟軟的熟蒜,就轉向榻上的母子……
“啊?”年輕的母親忽然一聲驚叫,嚇得項婉兒渾身一哆嗦,險些沒跌在地上,她顫著聲問:“怎……怎么了?”
不會是……項婉兒的臉色開始發白。可她看到的卻是一臉喜悅的女人,那年輕的婦人似乎喜極而泣,她邊哭邊叫,“好了,好了……”
項婉兒這才放下心,她走過去看時,發覺那孩子雖然不如他母親所說的好了,但臉色確實開始慢慢轉好……看到臉色轉好的孩子,項婉兒長長出了一口氣,暗暗感謝老天,居然這樣也能成功,這不能不說是運氣……
等醫工到來,那孩子已經睜開了眼,臉色也不再呈現青灰色。
醫工一番望聞問切之后,心中也隱隱奇怪,這個孩子怎么能自己轉好?不過他還是開了一副清熱解毒涼血的白頭翁湯……
婦人千恩萬謝。
項婉兒卻有些后怕,她將手中的熟蒜也交給婦人,強笑著說:“以后小孩子吃東西注意些,千萬不要讓孩子吃到不干凈的食物。”她記得那本宣傳手冊好像有這樣說……最重要的就是以后有病找醫工,千萬不要送到我這里來……
女子點頭,一臉敬畏、仰慕。
也由此,項婉兒又多了一項能讓別人起死回生‘神跡’……
關于蒜看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