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來的閭丘千越看著還在燃燒的、快拖地的長長火繩,立即下令,“先不用追了,快掉轉炮車,將炮口對準她們,按照她們轟炸連根山時的射程,足夠炸死她們自己!”
邊跑邊回頭的司徒寒一看,“哎喲我靠,快加速跑,他們掉轉了我們的炮口!”
眾軍兵一聽,馬鞭全都抽得啪啪響!
閭丘千越急了,“將炮車推著追!”這繩子燒得太慢,可他又不敢輕易更動,畢竟沒見過、更沒用過這種武器,怕火繩里有什么秘密,一旦重新點燃,會影響轟炸效果或什么別的。
“是!”武進下了馬,親自帶頭推起炮車埋頭就追,抬頭間便只顧看著前方的紅衣背影,他要加快速度爭取火炮發出轟炸聲之前不會脫離射程,將那個死女人轟個稀巴爛!
司徒寒一邊跑一邊輕聲道:“穆清流,你給本將的火炮里面塞的是什么東西,可別到時連我們自己都掏不出來!”
穆清流側首輕笑,“將軍放心,一會兒看了您就知道了!”
閭丘千越和推著炮車的武進眼著著火繩快燒進了鐵制炮筒,急忙停下后退數步,可看看炮筒、看看漸漸走遠的敵軍,在焦急中等了半天,炮筒里最后卻只冒了一陣青煙,就沒了聲息!
幾人正面面相覷之時,“哈哈哈!”一陣大笑聲傳來,“看來我們家火炮要成精了,居然會識別敵我不轟咱自己人了!”
閭丘千越看著回轉卻又身在弓箭射程外的司徒寒沉下臉道:“司徒寒,你這火炮是假的是不是?”
“是啊,就是逗你們玩兒的啊!送火炮給你們轟我們自己?你們出門兒沒帶腦子嗎?這樣的便宜你們也撿,還真敢!”司徒寒豎起大拇指,“有種!真有種!”
武進剛要回嘴,卻忽然又忍了回去——現在該是兩位主將對話的時候。
果然,閭丘千越道:“耍我們一回取笑一次有意思嗎?現在你的人馬依然少,而我們的人馬依然多,而且比山中更能放得開圍殺你們!看你們一會兒如何還能笑得出來!武進、空力,率兩翼包抄過去!”
“是!”兩人高聲應道。
“哈哈哈!”還未等兩人領軍開始包抄,司徒寒大笑起來,“我從來不知,還有人送死都這么積極的!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閭丘千越等人一愣,這是什么意思?
司徒寒不再廢話,高聲叫道:“孩兒們,本大王派你們去巡山啦!”
西風軍沒有一個人能聽懂她冒出的這莫明其妙一句話是什么意思,本大王?巡山?啥玩意兒?
閭丘千越卻感到不妙,“這應該是暗語!快,不要再耽誤時間,快領軍殺過去!”
武進一驚,“是!”身旁的旗手舉旗,打馬就上!計劃中明明是二話不說直接殺入敵軍的,結果給區區幾千人馬給迷了雙眼和心智,又被討厭的司徒寒插科打諢給帶得思維跑偏了!如今可不要反中奸計才好!
司徒寒打了個響指,“猜中!孩兒們,快多獎勵幾顆糖豆兒給他們吃吃!”進了我的埋伏區,還想殺我?
西風軍兩翼的馬腿剛跑出不到二十步,數道拋物線從兩邊當頭砸來!
可怕的是,他們連轟炸他們的人都看不見,就如同有一群鬼在操縱炮彈!
“轟!”“轟!”“轟!”……
全都落地即炸!
“啊!”“啊!”西風軍一片人仰馬翻,人痛叫,馬痛嘶!
“不好!中計了!”閭丘千越暗道。即使如此,此刻也只有照原來的目的行事,冒著密集的轟炸撲上全部人力!“換令旗!所有雙數隊繼續沖,所有單數隊抵擋炮火掩護雙數隊殺到司徒寒身邊!”
“是!”主將身邊的總旗手接令。
閭丘千越待旗手換旗下令后,自己親自策馬殺向司徒寒!可剛跑到一半,身后卻傳來一片慘叫!
回首一看,東炫國分兵前往左城和右城的兩大將領正率軍向密集的西風軍發射利箭,射箭并不稀奇,但令他吃驚的是,他們竟然是人人手中有一支弩,而每弩一次卻能同時發射十支長箭!
正在閭丘千越回頭剛看清東炫援軍手中的新兵器,身下還在繼續奔跑的馬匹卻中箭倒地嘶鳴!
閭丘千越在猝不及防中隨馬匹摔倒在地,快速反應過來的他翻身躍起,然而就在他剛剛立起還未站穩的一剎那,一支箭破空而來,直對他的心臟!
他忙閃身躲避,卻還是箭入左臂,不深不淺,箭頭正嵌入他的骨肉中間,既不穿過臂,更不能現在就拔出,因為箭頭處有倒刺!
他不知道,并沒打算殺他的司徒寒射箭之時,正是將一個人習慣向右閃身躲避的時間也算計進去了!
閭丘千越抬眼對已在不遠處的馬上紅衣女子恨聲道:“司徒寒,你太卑鄙了!”
司徒寒弓鋪單臂攤攤手,“你們下流,我就卑鄙啰!跟你們學的!”
閭丘千越失語,但他知道,他已經輸了!“我只想知道,他們手中所執的,又是什么兵器?”
“連弩!十發連弩,所發射的鐵箭為十七點四厘米。除了床子弩,三千人的連弩軍,五千人的普通弩軍,還有一萬人的火炮軍。怎么,這是你死前的愿望嗎?如果是,你已經知道了,現在可以死了!”司徒寒戲謔道。
厘米是什么,閭丘千越不知道。不看手臂上不斷流著的血,卻看著不斷被轟炸、被箭射卻因為距離而無法反攻的西風軍兵,他的思想在掙扎,是繼續鼓勵他們拼殺到最后一刻?還是由他這個主將主動投降以保全他們的性命?
“如果你不降,我就再送你一箭,讓你連下令全軍投降的能力都不再有!主將一死,你覺得,或者說,你是希望他們潰散而逃、逃得一命是一命,還是為你報仇拼死沖殺繼續送死呢?”
閭丘千越沉聲道:“為國捐軀,死亦為英雄!”
司徒寒冷笑:“英雄?好啊,我現在不殺你,給你機會繼續帶領他們沖殺過來吧!你說得沒錯兒,西風國皇上定會念你們英烈而為你們建一個英雄冢,讓從沒見過你們的后人紀念你們的英雄行為,然后學習你們如何白白送死的偉大精神!而他們,你們西風國的士兵,他們每一個人的身后,都將有一個完整的家庭破碎,留下無人看養的婦小弱幼,或者,白發人送黑發人。而他們的凄慘,都是因為你這個將軍想成為西風國英雄的私心!”
司徒寒一邊說著,一邊看著閭丘千越的表情發生了變化,“閭丘千越,我現在不妨告訴你,我的身后,便是真正的大炮,只要我一聲令下,我的軍兵會立刻全部散開退下,而炮口,將直對著你們西風所有的殘軍剩將轟炸!你可以試試繼續沖殺過來,看看能不能讓你的士兵們找到一個死時墊背的!”
閭丘千越一驚,條件反射般地看向了她的身后。
司徒寒一揮手,五千軍兵立即向兩邊散開,露出了被他們擋在了身后的炮車和黑黝黝炮口!
閭丘千越倒吸一口涼氣,這東西正是轟炸連根山的恐怖武器!
“閭丘將軍,我知道你其實很有將才,而本將,一向愛才惜才。若你肯屈尊甘于本將座下,本將不但會放過所有降卒,更會待你如上賓!”司徒寒又添了一把火。
“當真不會殺掉降卒以震軍威?”閭丘千越追問了一句。
司徒寒微笑,他沒有追問是否真的善待他,卻只問會不會真的殺掉降卒,可見其人可用。“不會。本將說到做到,何況本將是如何對待連根山一戰降卒的,你應該清楚,不必本將重復申明。你最好盡快想清楚盡快決定,我們說這幾句話的短短時間里,你的士卒最少又少了兩萬!”
打仗如同下棋,真的不必走到最后一步彈盡糧絕之時再服輸,否則就會真正的全軍覆沒,再無一兵一卒、一馬一車。
“我,愿降!”
消息傳出,四國嘩然!西風國最堅固的城池固石城被司徒寒占領,卻沒有轟炸一墻一石!西風國最高大將閭丘千越帶領五萬軍兵叛國降敵,而投降的敵軍卻只有四萬人馬,且兩軍交戰時,才用了不到兩萬人馬!聽者無不差點兒咬了自己的舌頭!
除了東炫國皇家,無人不暗罵這個武器變態!戰爭變態!這樣的能力,掀了東炫朝堂,自己穩坐皇位再一統天下都有可能!好在收到消息說她只是拿下西風國中部換取離開朝堂的自由,不然各國的權力中心處無人能泰然咽食、安睡于榻了!
攻下固石城,后面的郡城便再無任何阻礙,因為已沒有任何天險可倚仗,西風國的將士們更是被司徒寒的大炮轟得嚇破了膽,無人敢來送死。
龍椅上的堯柏思已不抱任何希望打回城池,如果是別人,他一定會不斷增兵派將,可對于那個女子,他打心里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繼續增派,只會繼續不斷地損兵折將,何況三大將都已派出,朝中只剩二三流的武將,更沒有阻擋她的本事!
同時他心里很清楚,是司徒寒將他送上了西風國皇位,雖然她有她的目的,但如今坐在龍椅上的畢竟是他,他領情與否,也改變不了她要拿下中部城池的事實,無論是誰身在皇位,即使是父皇,也無力阻擋。
既然如此,還不如……
司徒寒接到西風國新皇帝的親筆信時,覺得堯柏思那小子真會說便宜話。
司馬睿看她哼笑,不由問道:“信函中說了什么?”
“說他感謝那幾年對他的庇護,感謝我們讓他有機會成為皇帝,為了表示這種內心的感謝,西風中部我們打下的城池他拱手相送給我,不再派兵追回。”
司馬睿輕笑,寒兒都打下來了,還說贈送?你不送也不行啊,有討回的本事么?“他倒是識趣,明知道追回太難——等等,你說他把這些城池送給你?”
“是啊!”司徒寒搖頭,“他居然不說是臣服于東炫國,送給東炫國,卻說送給我!你說他什么意思?是想挑起我內心的**離間我跟百里默?”
“無論他是什么目的,若接受他的主動示好,后面的幾座城池你不用再辛苦打下去,而他也不用迫于你的威勢而每年上貢求和。”
“正是如此,這小東西,外表軟弱,內心有主見,果然是有帝王之相,會算計得很。”
劍無塵接口道:“那寒兒打算怎么辦?”
“就這么辦,挺好,我也不用勞民傷財地繼續打了,上書給百里默,讓他派人來直接接收后面的城池,咱們可以安穩睡大覺了!”
“是否回京?”司馬睿看著她。
司徒寒回看他,“看來你是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沒錯兒,我正是打算直接在奏折中請辭鎮國將軍之位,讓他派貼心官吏來負責城池的接收,順便把兵符帶給他,從此后,我司徒寒就能逍遙于山水間了!”說完就提筆給堯柏思回信。
堯柏思看到她如練筆的親筆字后,松了一口氣,她說東炫國接受他的好意,望以后能和平共處。
可是,東炫國?哼,寒姐姐,我那些城池可不是送給百里默的!他算哪根蔥?東炫國若不是有你,司馬睿和所有人,誰買他百里默和百里一銘的賬?
百里默很快對司徒寒的折子做了批復,說她這個最大功臣怎能不回京,再說兵符不是普通之物,絕不能假手他人,何況請辭也需在朝堂上公開上奏,不然她若悄悄離開,臣民們不知作何感想和猜測。
司馬睿看著她遞給他的批復折子,“他是怕你突然消失,會引起臣民對他的猜疑,以為他鳥盡弓藏暗殺了功臣。”
“說是這么說,兵符也確實應該由我自己親自交上去,可是……”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說不出,就是一種直覺,一種歷史故事在腦中的積累引起的直覺。
搖了搖頭,也許是她神經過敏想得太多了!
“讓劍無塵陪你回京!”司馬睿突然道。
“啊?”司徒寒感到訝異,這兩個人一向視對方為情敵,怎么……
不止是司徒寒,連旁邊一直未插話的劍無塵都感到驚訝!
司馬睿卻道:“你們不要這么看著我,我沒有武功,而劍無塵武功高強,有他陪你回京我比較放心。對我來說,什么都沒有寒兒的生命安全重要,若寒兒被百里默設計了,我跟劍無塵即使想爭,都無人可爭!”
司馬睿這招以退為進相當高明,不僅司徒寒有些感動,連劍無塵也無話可說,不得不在心里承認他也是真的愛著寒兒的!這一路打來,司馬睿看上去沒出力還像個累贅,但只有他和寒兒清楚,除了寒兒自己,他這個掌控著西風國半個朝堂和南北部邊境戰事以及不斷提供情報的南玉國丞相,才是功勞最大的那個人!
等待最為急人,司徒寒決定先由穆將軍和遲將軍帶著軍兵前去將剩余的城池全部接收,等朝廷派來的封疆大吏來了,就能更加順利,也會耗時更短。
此時已是五月中旬,穆、遲兩名將軍剛走三天,南玉國便傳來消息,說今年的雨季水量太大,已有部分地區農田被淹、民房被毀。閩清水秘密下詔,讓丞相速速回京歸位,主持朝政進行抗洪救災。
司馬睿深鎖著雙眉來回踱步,司徒寒知他心系災民,走過去拍住他的肩,“睿睿,不用擔心我,回去指揮軍民搶險救災吧,他們需要你!”
司馬睿心中依然糾結,他實在放心不下寒兒——他認定的妻。不是不放心劍無塵,而是無法信任百里默,司徒寒女兒身早已公示天下,如今又面臨功成身退,百里默對她有情,一個帝王對一個女子的**加上權利,才是他深深的憂慮。
“寒兒!”司馬睿將她擁在懷里,一邊是受災受難的百姓,一邊是他最愛的女子,他初次感覺自己陷入了兩難境地。
“我會安排好一切,百里默不敢把我怎么樣的,放心回去吧!”司徒寒其實也知道司馬睿擔憂百里默的同時,也擔憂劍無塵的存在帶來的奪妻威脅。若是百里默如同許諾那樣允她辭官,那么陪伴在她身邊逍遙江湖的人就只有劍無塵了,他身在南玉國,便連競爭之機都沒有了,因為他會連她的行蹤也再難尋到。
但誰也無法把這話挑明,司馬睿跟隨了她那么久,付出了幾年的光陰和精力幫助她,她難以說出再見再見再也不見的話,只能等他自己退出,從而減輕她的愧疚感。
司馬睿做不到對國內的災情視而不見,只能出發。
“要騎馬回去嗎?”司徒寒看他牽出馬問道。
司馬睿拉住她的手置于手心,“嗯,這樣能快些到達南都。寒兒,處理了災情,我會盡快回到你身邊,如果百里默放你離開,不要太快消失,找個地方先安居一段時間等等我好嗎?”
司徒寒不知該如何回答,難道她要帶著兩個男子笑傲江湖?想了想,“睿睿,我這邊還要等人交接,回京路途遙遠也需要時間,也許等你的事情辦完,我也才剛能辭官成功。到時就飛鴿聯系吧!”
司馬睿點點頭,“好。”
臨上馬之前,司馬睿終忍不住擁她入懷緊緊抱住,“寒兒,除非司馬睿離開人世,否則,就只認寒兒是今生唯一的妻!寒兒,我愛你!”
司徒寒被這初次聽到的重量級情話炸得有點兒懵,一時竟呆立不動,連司馬睿在她唇上吻別都沒有回應。
司馬睿只在她唇上吻了吻,便上了馬,那女子大概是知道劍無塵就在她身后不遠處默默看著,不想傷他的心,所以才傻愣著不回應自己。嘆了口氣,做最后的叮囑:“寒兒,一定要等我!”
司徒寒看著那漸漸遠去的高大背影,緩過神,手一揮,“保護司馬丞相安全回國后立即回轉!”
“是!將軍!”已升為校尉的巧方帶著五百人馬隨即跟了上去。
劍無塵見該離開的人都已離開,轉身隱入暗處。一刻鐘后,一只信鴿飛出,方向正是南玉國。
一雙紫瞳目視越飛越遠的鴿子,心中自語:司馬睿,既然你已經離開,就不要再回來了,我和寒兒之間無法再容納你的存在……
剛要回京,司徒寒又收到堯柏思的書信,請求幫助南北邊境停戰,做為報答,西風國欠她司徒寒一個人情,在她需要時定會挺身而出鼎力相助!
司徒寒笑了笑,向司馬睿傳書,同時又以她司徒寒的個人名義向兩國施壓。
一周后,四國全面停戰,北冥國和南玉國各自打下的城池歸各自所有,新的邊境線形成。
待一切事情結束安置妥當,司徒寒開始動身回京。
一路奔馳,行到中途岔道口,司徒寒忽然勒馬執韁對劍無塵道:“無塵,此次回京,要么一切順利,你陪不陪我都一樣,沒什么區別;要么就是有殺身之禍,你一個人的力量也是有限,不如現在去往神獸河等消息,若我平安,你就到東都城郊與我會合,若我出事,你就讓石板面世。”
劍無塵想了想,點頭道:“好,你自己要盡量小心!一旦形勢不對,不要顧忌以往的情分!”
“放心吧,天大的恩德也比不上我的小命兒,何況我對得起東炫國、對得起他們百里皇族,若他不仁不義,我更沒理由低頭就范因功被宰!”
“寒兒能這么想最好,無塵心里也能踏實些!”
司徒寒點點頭,劍無塵兩馬相并,在馬上輕撫了撫那人兒的臉頰后,才策馬奔向另一條道路,兩人分而行之。
司徒寒回到東都時,已是八月下旬。奇怪的是,這次的功勞明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百里默卻沒有率百官出城相迎。
司徒寒雖然覺得有些怪異,但還是決定先回將軍府,第二天再直接上朝辭官,同時,心里反而踏實了一點兒,因為如果百里默想辦她,定會大張旗鼓地熱情相迎騙她進城再一頭栽入皇宮那個葬身之地,而不會這樣冷淡著令人容易心生疑慮裹足不前。
回到將軍府,自然又是一番熱鬧的親情相聚。同時也得知,魯將軍被調往北冥邊境未在朝中,而在戰時負責守衛京城的老爹司徒簡在她動身回京時,就被提前卸下兵權休養在將軍府。這本是她一直所希望的事,如今百里默成全了她的孝心,可司徒寒卻越來越覺得不太對勁,可又說不出哪里不對。
第二日早朝。
“皇上駕到!”蘇公公的聲音傳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齊跪。
待他坐定在龍椅上,司徒寒才出列上奏:“皇上,臣司徒寒履行承諾完成任務,現已將兵符隨身攜帶而歸,今日就奉還皇上,交回兵權!另外,臣請皇上兌現承諾,允許臣功成身退辭官隱居!”說著,將兵符和請辭奏折一并舉過頭頂。她打算辭官后,先去好好祭拜一下玉清,多陪他一會兒,再帶著爹娘遠離京都,叫上兄嫂一起擇地隱居,反正她買下的田宅到處都是。
蘇公公立即下階接過,雙手呈給百里默。百里默只掃了一眼兩樣東西,便說道:“司徒將軍即使要走,也不急于這一時,你為朕立了這么大功勞,總要喝過朕的接風洗塵酒、讓朕略微表示一下再動身離開。”
“臣請皇上先批允了臣的請辭奏折!”先批了我心里才真正踏實。
百里默卻岔開話題:“司徒將軍大捷返朝,朕昨日卻身體不適,未能與百官出城相迎,望將軍別往心里去!將軍若怪怨,朕就為將軍多做些補償后再行辭官可好?”
司徒寒皺了皺眉,“皇上龍體不適?”
百里默點點頭,“但今日見到司徒將軍,便已有所好轉,所以朕要在宮中設宴為將軍接風洗塵。百官萬事延后再奏,一切都等為朕作陪將軍飲酒之后再議!”
“臣等遵旨!”
“一餐多用,也當作是朕為司徒將軍臨別時的踐行宴!”百里默補了一句。
話說到這份兒上,司徒寒不好再推脫,他承認了她的功勞,答應兌現諾言,她也放心了許多,一頓酒而已。“臣,謝皇上!”
未到中午,酒宴就在宮中開席了!司徒寒穩坐在桌旁,看著百官走馬燈般一個接一個來向自己敬酒,一杯又一杯酒水下肚,來不及吃菜緩勁兒的司徒寒已有些頭暈。
微微有些搖晃地站起身來,司徒寒對著上方的百里默拱拳道:“皇上,臣不勝酒力,已有微醺,為免在皇上面前失儀,臣懇請皇上容臣告退!”
百里默微笑道:“將軍喝了百官們的酒,倒是朕的酒還沒喝,蘇公公,為將軍滿上一杯,待她喝過朕的酒,你就親自帶人送將軍回府!”
“奴才遵旨!”蘇公公一邊應著,一邊端著為皇上斟酒的酒壺走向司徒寒。
司徒寒看著蘇公公笑瞇瞇毫無惡意的臉,他手中拿的又是一直為百里默斟酒的酒壺并未更換,一時迷糊的頭腦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細節。
“有勞蘇公公!”司徒寒客氣道。
蘇公公依然笑瞇瞇,“將軍大功在身,奴才能為將軍斟酒,乃是奴才的福氣!皇上對將軍的戰功銘感于心,所有的心意都在這杯酒中,將軍喝了皇上這杯酒,奴才就送將軍回府休息,醉酒傷身,百官都敬酒,您確實喝了不少了!”
面對這樣暖心的話,司徒寒只能報以感激一笑,轉而向百里默舉杯,“臣敬皇上一杯,祝皇上龍體永健、國運昌盛!感謝皇上信任臣、給臣自由!臣先干為敬!”
一仰脖,滿杯酒下喉。放下酒杯,“臣就此別過!望皇上保重!各位同僚保重!”
向百里默大幅度彎腰傾身行上一禮后,轉身向殿門走去,最后那一眼,她看到百里默看她的眼神中不再有絲毫情意,如此,她倒也更加放心了!
但頭部,卻似乎更暈了!
司徒寒的腳步有些歪斜,快到殿門時,一道熟悉卻淡漠無情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司徒寒倚仗卓越戰功,不帶一兵一卒繳械兵權卻只身回京,藐視帝王,此罪一!”
司徒寒腳下一頓,停下。
更冷的聲音繼續傳來:“司徒寒私通南玉國丞相司馬睿,以夫妻假婚之名帶他在身邊,給他機會竊取我東炫國各種機密,如今已帶著屯田、軍事武器等各機密回國,還原丞相官位!此罪二!”
司徒寒緩緩轉回身,看著他一語不發。
百里默面無表情,用冷漠而夾雜著憤怒的聲音繼續道:“司徒寒身為東炫國大將,由著他國丞相隨行竊取機密,卻不肯向朕上交新式武器的制造工藝,可見其居心叵測!此罪三!”
司徒寒沒有反駁一句,就那么靜靜地看著他,此刻,她已經明白了,她最擔心的結果還是來了!
她到底是也沒能逃過所有震主功高之將的宿命!
軍隊都分散在打下的各城池鎮守,他不會不知;
司馬睿根本沒帶走火炮的半點兒機密,而他也曾說過自己可以任用劍無塵和司馬睿;
火炮的制造工藝,她在離京時就已與他達成協議,只負責攻下西風國中部,而不能向她索要攻打武器的制造方法,他當時是同意了的!
如今他卻全部推翻,扣上一項又一項罪名,無非就是想斬殺她!
“來人!將罪臣司徒寒就地拿下!”百里默厲聲喝道。
頓時,殿內殿外涌出上百名御前侍衛,將她團團圍住!
百官一反先前臉上的笑意和敬意,紛紛向四周墻邊退離!
想讓我束手就擒?司徒寒冷哼一聲,彎腰欲取匕首千仞,沒想到頭卻更暈了!匕首沒取出,卻向地面栽去,幸虧她及時拼力跪膝在地,拳頭直立地面,才撐住了發軟的身體為自己留下一絲尊嚴!
司徒寒更加明白了,冷笑道:“果然跟皇后是一對好夫妻,使用的手段都一模一樣,同樣卑鄙!而我司徒寒卻栽在同一種卑鄙手段之下,真是跟豬一樣蠢笨,天佑我不死而能活到現在,也是一種奇跡!”
百里默的臉出現了一絲裂痕,卻轉眼間消失不見,“將她押入天牢,三天后問斬!”
將軍府收到司徒寒被押入天牢即將問斬的消息,孝青云承受不住打擊,雙淚還未來得及涌出,便直接一頭暈了過去不醒人事!
司徒簡此刻已手無半分兵權,老部將全都被百里默調離身邊,不但幫不到他什么,恐怕連寒兒被問斬的消息都不一定能收得到!看著手忙腳亂施救于夫人的將軍府,司徒簡首次感到沒有寒兒的將軍府,天要塌了!
三天后,一名披頭散發、一直低著頭看不到臉的紅衣女子被押往刑場,引來幾乎整個京都百姓的圍觀,這個傳奇女子的一生,就要在這里葬送終止了么?
皇權高高在上,即使心中惋惜,政治覺悟高的京城百姓也不敢發出半聲質疑,他們是最懂得如何明哲保身的人群。
得到消息的劍無塵急忙讓預言石碑現身在神獸河洗衣擔水的人們面前,消息迅速傳開,送達京城,正在圍觀行刑的百姓們沸騰了,天意啊,這是天意啊!
朝堂也失去了往日的安靜,有官員不禁問道:“是否是想救司徒寒的人故意為之?”
百里默沒有回答任何人的疑問,飛報上奏寫得很清楚,那石碑上長有青苔,若是臨時為之,根本不可能能弄上青苔長上去!而奏報上還說“戰神冤,天滅炫;戰神安,炫千年”十二字的字體亦如天外飛仙,從不曾見過。
這樣的事,石碑是要運回京都驗看的,所以無人敢欺瞞。百里默閉上雙眼,寒兒,難道你真的是上天派來助我東炫興國的么?若我執意按計劃行事,即使上天不罰我,民心也會不安的吧?寒兒,你總是給我出難題,很難的難題!
策馬奔馳在途中的劍無塵接到行贏的飛鴿傳書得知暫停行刑后,松了一口氣,卻依然照馬屁股上猛抽一鞭,他必須親眼看著她被救下來才能真正放心!
看了看外面的天空,百里默最終下定決心,“純屬于有心人的妄行,傳旨,繼續行刑!”
朝堂頓時安靜了下來,這時的他們才真正看清,溫潤如玉的年輕皇上,手段卻也是狠辣無比,為了斬殺司徒寒,能連上天的預言都不理會!
親自監斬的廷尉邢大人接到諭旨,念完了司徒寒的罪書,不待多說,便令劊子手行刑!
隨著“噗!”的一聲,滾落在地的頭顱被長發正正反反地纏繞著,仍然看不清臉。
司徒簡在醒來的孝青云苦苦哀求下,終是帶著她來見女兒最后一面,然而,卻是晚了一步,孝青云只看到了頭顱落地的一幕,“寒兒!”悲痛萬分地凄厲大叫一聲,再次昏死過去!
司徒簡忍著老淚,向邢大人抱拳,“邢大人,請問皇上是否允老臣帶回我兒尸首進行安葬?”
邢大人嘆息一聲道:“罪臣之尸本不應歸給家屬,何況皇上并未將此罪累及整個司徒府,已是格外開恩。老將軍,您把頭顱留下讓下官交差,把尸身帶回去安葬吧,下官只能為您做這么多了,請老將軍體諒!”
“謝邢大人!”司徒簡知道,這是邢大人能做的極限了,如今這個形勢,還有人愿意幫他一把,已屬難得。
將昏迷的孝青云扶進馬車躺下,司徒簡才拖著越來越沉重的腳步走向那斷頸尸身,在雙手抱她入懷時,再也忍不住眼中的老淚!“寒兒!”
是爹沒用,是爹沒有能力保護你,是爹無力抵抗皇權,即使上了無數道奏折為你據理力爭、為你向皇上乞求、為你即使遭拒也不斷求見圣顏,卻仍保不下你一命!若爹不這么愚忠,早些與你在西北起兵自立為王,也不至于讓你遭此慘死的下場,讓我和你娘白發人送黑發人!寒兒!
圍觀的百姓們見昔日的老將軍滿臉淚水,卻哭泣無聲,不禁紅了眼,轉身拿帕子或衣角兒擦拭。
邢大人看老將軍似乎在瞬間又老了十幾歲,已無力抱起那無頭尸身,便吩咐監場衙役道:“去助老將軍一把。”
然而司徒簡卻謝絕了那伸來相助的手,“老夫要親自接我兒回家!”
說罷,眼中的淚不再流,雙手猛一施力,老筋突暴,將尸身抱了起來,“寒兒,老爹帶你回家!”
邢大人提著頭顱裝入木盒,進宮面圣。
百里默連看也不看,揮揮手,“拿去處理了,埋遠點兒!”
“是!”
直接打馬到刑場的劍無塵,眼見刑場空無一人,場中卻有著砍頭后的血跡,差點兒一頭從馬上栽下!
掉頭直奔將軍府,因為是罪臣被斬,將軍府府門上不能掛上白布,但府內卻是一片素縞。
“朋管家,將軍呢?”劍無塵一把捉住為他開門的朋管家的手急聲問道。
“正夫大人,將軍她……老夫人昏迷未醒,老將軍在靈堂。”朋管家抹著老淚。
靈、靈堂……劍無塵腿都軟了!
跌跌撞撞向府內尋去,遍尋不見,才奔向暖陽院,一到暖陽院門口,看到院中的一切,劍無塵腿一軟,跪倒在地!
寒兒,我終是遲來一步!
聽到動靜的司徒簡轉頭看著跪在院門前的劍無塵,無神的雙目繼續無神,毫無半絲好轉。
劍無塵拼起力量,站起身來,向院中行去,那人兒——他的妻,正安靜地躺在地面席被上,一塊長長的白布將她全部蓋起。
跪到她身邊,劍無塵抖著手指欲揭白布,一直呆呆不語的司徒簡卻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雙眼直直地看著他。
“岳父大人,無妨,我只想看她一眼!”劍無塵聲音哽咽,知道老將軍是不想讓他看寒兒的無頭尸身。
司徒簡定定看了他半餉,才緩緩松開了手。
劍無塵穩了穩發抖的手,再次揭向白布,卻又在只看到那斷頸時便蓋上了,嗚咽有聲,“寒兒,是無塵來晚了!若無塵不去神獸河,便能直接從刑場劫走你,又如何能……寒兒!”
司徒簡顫顫地站起身,“你在這兒陪著寒兒,不要走開,免得寒兒孤單,老夫去去就來!”孝青云已經受不住打擊倒下了,他不能再悲傷過度萬事不能理,他是男人,將軍府不說,最起碼他還得顧及夫人——寒兒的娘親。
“是,岳父大人,無塵會一直陪著寒兒,永不離開!”
“寒兒一向孝順,老夫不能讓她的娘親出事,不然等到了地下見了寒兒,寒兒會怪我的!”司徒簡一邊叨叨自語著,一邊往外走。待他陪著孝青云并在第二天上午終于將她喚醒后再次來到暖陽院時,那院中的男子依然保持著那個跪坐的姿勢,手中握著寒兒的手,只是——那披散于肩的,卻已是滿頭白發!
“無塵!”司徒簡老淚再次涌出,這孩子,竟因為寒兒一夜白頭!
劍無塵沖他淺淡地笑了笑,又轉而看向手中的小手,“岳父大人,我是您的女婿!”
司徒簡哽咽道:“是,劍無塵是我司徒簡的賢婿,是寒兒明媒正娶進入司徒府拜過天地的夫君!只是無塵,寒兒她,已經去了,你……”可以另娶她人成家,何苦為她白頭,為她相守?
“無塵的妻,今生只有寒兒一人!”劍無塵的語氣飄渺淡然,似一陣風便能吹走,但在司徒簡聽來,卻是比誓言更重的情!
“無塵,皇上只允停尸三天,今天已是最后一天,明日……”便要在悄無聲息中下葬了。
“岳父大人,不必下葬,我要帶寒兒走。”
“什么!”
劍無塵眼神飄向遠方,“我要帶寒兒去往雪山,雪山之頂有冰洞,能長久保存寒兒的尸身。我會在為寒兒報仇之后再回到那兒永遠陪著她。岳父大人,您和岳母不是也不愿意看到寒兒孤單一人嗎!”
司徒簡再次重重嘆息一聲,“你對寒兒用情至深,老夫就依了你。你就跟她一樣,也叫我一聲老爹吧!”
“是,老爹,您和娘放心,我會照顧好寒兒!”劍無塵說完,又低頭去看掌心中的小手,寒兒,以后我要一直握住你的手,我們再也不分開!
可看著看著,劍無塵那溫柔的眼神就漸漸變了!
“老爹!”
司徒簡見他臉色大變,忙問道:“怎么了?”
“這、這、這不是寒兒的手!”
“什、什么?”司徒簡幾步跨上前去,撲嗵跪坐在他身邊,欲奪手而觀。
劍無塵任他奪去,指著那手道:“這手的大小雖然和寒兒差不多,但顏色深淺卻不同,尤其是手背!還有,寒兒手上的繭也不是這樣的,這只手雖然也有老繭,卻明顯是干粗活兒造成的!”
司徒簡有些激動,“對對,正是這樣,正是這樣!可僅憑此……”
劍無塵平緩了下呼吸,冷靜了下,才道:“老爹,你可記得寒兒的肩胸之間曾中過百里默一劍?”
司徒簡猛一抬頭,“你是說……”
劍無塵點頭,“對,驗看傷疤!”
“對對,那快驗,快快驗證!”
“可,無塵畢竟沒有和寒兒圓房,老爹,我……”
“江湖之人,向來不拘小節,我和寒兒也都是武將,沒有那么多俗世之拘。今天這么重大的事情面前,你怎么反而小家子氣了?你這個正牌夫君不動手,難道還要我這個老爹親自來驗看?快!快動手!”
“是!”劍無塵不再猶豫,掀開白布,取劍劃開尸身肩部的紅衣,一看,肩下倒是有兩道鞭打過的舊傷痕,卻沒有劍洞傷疤。
“怎么樣?有沒有?有沒有?”司徒簡急切問道。
“老爹別急,此事不可兒戲,劍刃劃開之處縫隙太小,我再多打開一些看個清楚,做最后的確認!”
“好好,你要看清楚!看仔細!”
劍無塵將紅衣上掀至肩頭,下掀至要見隆起,都未見半個劍傷!“老爹!老爹!”
司徒簡聽他的聲音有些抖,不禁更急,“如何?她是不是我的女兒?是不是我的寒兒?”
劍無塵收回手,目光轉向司徒簡,“不,不是寒兒!”
“你確、確定?”司徒簡有些結巴了。
“老爹,用寒兒的話說,小婿已能百分、千分、萬分確定以及肯定!”
司徒簡激動地一把握住劍無塵的手,剛要高興,卻又直直看著他道:“若她不是寒兒,那我的寒兒去哪兒了?”
“老爹,既然她不是寒兒,說明寒兒還活著,這件事千萬不能聲張,無塵會去調查,找回寒兒!”
“好,好!那,她……”司徒簡指了指地上的無名女尸。
“這件事您要告訴娘,讓她不要再傷心,但悄悄送葬時你們該怎么悲痛,還要繼續怎么悲痛,實在裝不出來,就讓娘直接暈倒就好,千萬不要露出馬腳!”
“好,好,都聽你的!這件事跟百里默脫不了干系,你一定要小心,不能被他發現捉住!”
“老爹放心,寒兒沒有找回來,我定不會讓自己身陷囹圄!”
司徒簡緊緊握住他的手,“那就好!寒兒能否回到我們身邊,就靠你了!”
劍無塵用力回握。
寒兒,等我!
------題外話------
向親們推薦妹子葉晨劍倚的新文《國師歸來之冷王請跪接》,很不錯哦!
內容簡介:
一個靈孤島島主,一個亡國公主,一個落魄皇子,一個瀟灑國主!一份癡,一份執念,一份情,一份緣。情隨何起?情往何處?
四國紛爭,一夜變三國,三國廝殺,奇年剩一國。
誰是最后的霸主,奪取了天下繁華?誰是最后的王者,贏得美人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