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空蒙蒙亮,云晞微便又被南嬤嬤喚醒。
云晞微昨夜與慕寧初花前月下,深更半夜才回來安寢,如今被喚醒,簡直是頭痛欲裂。
自然的伸手一觸摸身側,沒有人,咳了咳,“嬤嬤,慕寧初呢?”清了嗓子之后,聲音依舊有些啞。
“殿下已經去上朝了。”南嬤嬤恭敬道。
云晞微點點頭,自己下了床,去取桌上的水喝,剛覺得喉嚨有些舒適呢,一轉頭,正好捕捉到了南嬤嬤一閃而過的嫌棄。
云晞微低頭看了自己并未穿鞋的腳,有些不好意思,默默的走回床邊,“嬤嬤,雨兒可是醒了?”
南嬤嬤點點頭,“雨兒姑娘在外殿,雨兒姑娘從未住在宮中,不知如何服侍皇妃,老奴便未讓姑娘進來,皇妃有何吩咐,與老奴說便好。”
云晞微挑眉,心中打算,原來剛剛的嫌棄不是自己花了眼,而是眼前的這位老嬤嬤對自己真心不上眼,在宮中這樣的老人就是一只成精的狐貍,臉上的動作的,眼中的表情,若是不想讓你發覺,定然不會讓你發覺的,如今不止是嫌棄又是不讓雨兒伺候的,想來昨夜的一切都是做給慕寧初看的。
“嬤嬤是慕寧初的奶娘么?”云晞微坐在床邊,笑容溫和,輕聲問道。
“皇妃,在宮中不可直接喚殿下的名諱。”南嬤嬤聲音冷硬。
云晞微依舊笑著,讓人只覺得溫和無害,說出的話卻不似如此,“嬤嬤一直說遵守禮儀,可從剛剛開始,嬤嬤哪一點有尊重本宮,本宮即便長在江湖,但如今也是正經的主子,嬤嬤這般,恐怕難以服眾呀?”
云晞微頓了一下又笑著道,“嬤嬤只遵守自己想遵守的禮儀,卻讓別人遵守所有的規則,這似乎過了吧。”
南嬤嬤從未想過云晞微會這般直接了當,只驚訝了一瞬,便覺得這樣也好,大家都不用裝著,日子也過得舒坦一些。
“姑娘可是看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呢?殿下與姑娘不過是有利則合,姑娘若是真的是正經的主子,嬤嬤自然不敢怠慢。”南嬤嬤也不客氣,說的話直接刺進人心窩里。
云晞微也曉得,這宮里呀,看得都是身份地位,自己其一是和親的公主,其二還不是真的公主,其三在明元也只是一個庶女,這樣的身份,與宮中的女眷比起來,還沒有常在高也是有的,因此老嬤嬤瞧不起自己,也是常態。
“嬤嬤是慕寧初的奶娘,又在這寧懷宮中管理一切事宜,身份尊貴,我身份低微,不勞嬤嬤辛勞,請嬤嬤喚我侍女進來。”云晞微也不想爭辯了,看不起瞧不上那邊看不起瞧不上吧,反正也不會讓她缺斤少兩的。
“姑娘今日要面見皇后娘娘,讓雨兒姑娘時候,只怕會讓殿下沒有臉!”南嬤嬤不為所動。
云晞微笑,好個老嬤嬤,簡直欺人太甚,云晞微有怒氣從不忍著,不過一念之間,手中的水杯被狠狠的砸在寢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南嬤嬤臉色難看,正要發怒,便被云晞微手拿短刀抵在喉嚨,聲音清冷,“嬤嬤,我從未期待你待我真心,但今日你也欺人太甚,我即便是生在江湖,也不是你一個深宮的老嬤嬤可以隨意侮辱。你若不肯伺候,立即喚我侍女進來,若是嬤嬤這般辱我,我這刀便也不客氣了。”
南嬤嬤身體顫抖,深宮中的女子都是言語間夾帶著刀光劍影,何時真的真刀真槍,被一把刀抵在喉嚨處,終于軟了下來,“老奴這就給姑娘去尋人。”
云晞微松開短刀,不再去看南嬤嬤,“嬤嬤還是快些吧,我江湖人,不喜歡被耽擱。”
南嬤嬤雙腳打顫,哪里還能快,但嘴上趕緊回道,“是,姑娘。”
南嬤嬤走后,云晞微的臉色暗了下來,眼中藏著悲傷,她昨夜還以為這里與明元皇后的宮中不同,有些暖意,原只是因為慕寧初在身邊,才會有的一切。實則,這里沒有什么不通過,原來除了天澤,再也沒有哪里是真的屬于她的溫暖了。
“小姐。”雨兒腳步很輕,怕嚇著發呆的云晞微,出聲輕喚。
云晞微回頭,見雨兒手臂擺動有些奇怪,默不作聲,待她走到身邊的時候,才猛地拉起她的袖子,都是針孔。
“是何人?”云晞微聲音顫抖,只覺得自己的心被扎了一般。
雨兒搖頭,這里是在宮中,她不想多生事端,云晞微若是知道是何人,殺了也不一定,這一刻她才知曉,與慕寧初回金遼,是她們最大的錯誤。
云晞微的眼淚滴在雨兒的手臂上,沒有說話,在寢宮中東翻西找,終于找到了藥膏。
“你忍著些。”云晞微動作輕柔的為雨兒涂藥。
雨兒看著也是難過,出言道,“小姐,不必為雨兒難過,這宮里實則與將軍府沒有什么不同,雨兒在將軍府是個侍女,在宮中是個宮女,都是下等的身份,小姐心疼雨兒是雨兒的福分,又怎么能再奢求他人也如此呢。”
云晞微沒有說話,自己去洗漱干凈之后,默默的穿上宮裝,雨兒要幫忙,被云晞微拒絕,“雨兒,我們會盡快走的。”
雨兒低下頭,藏住眼里的淚,遇到云晞微的確是三生有幸了。
云晞微正在描眉之時,外殿有人傳話,大意是宮中有個娘娘給自己送了見面禮。
云晞微停住手中的動作,喚南嬤嬤進來。
南嬤嬤身后跟著幾個宮中的老嬤嬤,一個嬤嬤的手上還捧著一碗湯。
“皇妃,宮中娘娘給皇妃送來見面禮。”南嬤嬤此刻極為恭敬。
云晞微也收起了生冷的面孔,笑著道,“是哪位娘娘這般上心,有勞了。”
“六皇妃舟車勞頓,皇后娘娘讓老奴給皇妃送來安神湯,今日才好面見。”那嬤嬤笑容溫和。
如果是昨晚,云晞微定會覺得暖心,感激這皇后娘娘,可經過今日,云晞微便知曉這宮里怎么會有無緣無故的好,這個皇后是七皇子的母后,七皇子雖與慕寧初交好,可何人知曉這個皇后對慕寧初的真實態度呢?
送禮物云晞微還能接受,送湯云晞微可不敢當。
“本宮謝過皇后娘娘。”云晞微伸手去接湯,“等梳妝完畢,本宮再飲了這湯。”
皇后宮中的嬤嬤卻不讓云晞微接過去,笑著道,“老奴服侍皇妃娘娘。”
云晞微臉上的笑容有了閃出危險的訊號,今日好多的見面禮,是一個個給自己來下馬威么?
云晞微正想奪過嬤嬤手中的湯碗時,不知嬤嬤身后出現了何人,那嬤嬤被人一推,又不敢將湯灑在云晞微身上,側過一邊,人剛好被南嬤嬤扶住,湯卻沒有那么幸運,全部灑在了地板上。
“嬤嬤,無事吧?是本宮失禮了。”那嬤嬤身后出現一個穿著紫色宮裝,艷麗無比的女子。
此時她需抬著手,像是想要拉那嬤嬤一把,只是那個位置,如何拉得到人。
云晞微心中疲倦,活在深宮中的人,真是累。
那女子像是看穿了云晞微的心思一般,一雙鳳眼直直的望著云晞微,像是要將她看穿。
云晞微亦是無所畏懼的對視,這女子的出手相助,云晞微不知她有什么目的。
“七皇妃無事就好。”那嬤嬤低著頭,悶聲道。
云晞微笑,原是七皇妃,慕北清最深愛的女子,果真傾國傾城。
“嬤嬤也無事才好,都怪本宮太著急看到皇嫂了,嬤嬤別往心里去。”七皇妃慧靈皮笑肉不笑。
“無事無事,是老奴自個不小心。”難為那嬤嬤還得配合她的的說法。
“呀,六皇子久不住宇懷宮,南嬤嬤,伺候的宮女呢?”那女子笑問南嬤嬤。
南嬤嬤笑答,“會七皇妃,都在呢。”
那七皇妃笑得更冷,“人都在,為何這般久了,還無人進來收拾,若是傷到了主子,南嬤嬤可是擔得起責任?”
南嬤嬤被七皇妃震住,親自俯身收拾,云晞微歪著頭看這出戲,腦袋盤算著,眼前的七皇妃這般相助,自己該如何回報?
見南嬤嬤收拾妥當之后,七皇妃才又笑容和煦道,“江嬤嬤,母后賜予皇嫂的安神湯,本宮不小心打翻了,現在就讓人去熬一碗,嬤嬤等著可好?”
江嬤嬤低下頭,“七皇妃吩咐便好。”
“南嬤嬤也退下吧,本宮與皇嫂初次見面,要說好多話,不愿他人打攪。”七皇妃又發話。
南嬤嬤行了禮,與江嬤嬤趕緊退了下去。
云晞微見兩人臨走時,眼光交接中的互相埋怨,只覺得好笑。
“皇嫂,請恕靈兒無禮。”人都走了,眼前的七皇妃欣欣然的給云晞微賠禮。
云晞微笑著,伸手拉過七皇妃,“是我要謝謝你,若不是你,這湯,我也不知該如何。”
云晞微看著地上,那湯被傾倒的位置,竟有一兩只死螞蟻。
七皇妃知曉云晞微倒是不笨,笑著道,“皇嫂莫怪我剛剛耍威風便好。”
云晞微笑著,“耍威風有何不好?我還耍不了呢。”
七皇妃笑容更勝,鼻子動了動,聲音冷了下來的,“宮里有些人,在這宮里舊了,容易忘了自己的身份,皇嫂不必忍著她們的行為,若是發現有人不知好歹或是加害在意之人的,切莫慈悲。”
云晞微回頭看看雨兒,這七皇妃的鼻子是狗鼻子呀,這般淡的藥味都可以聞到。
“不知我有什么可以回報七皇妃的?”云晞微驚訝是驚訝,但卻明白,這個時候還不是交朋友的時候,來人的目的還不知道呢。
七皇妃笑了起來,像是破冬的陽光,更像照亮天際的朝陽,極為動人。
“本宮是來尋盟軍的。”七皇妃不加掩飾自己的目的。
云晞微笑,“原是來招安么?只我沒有什么本事獻于皇妃。”
“別人不知道,本宮可知道的。皇嫂不必過謙,本宮也并無惡意,我家殿下與六殿下自小相交,并未有過間隙,本宮定然珍惜這難得的交情,因此不會作繭自縛。”
“那為何還有今日之事?”既然珍惜,皇后既是七皇子的生母,又為何要在湯里下毒。
“無知婦人。”七皇妃嘀咕道。
聲音雖小,云晞微卻聽著清楚,這婆媳關系呀,不管是宮中還是平常百姓,果然不可避免。
“如此,很多事情便勞煩七皇妃了。”只要利益相同,試著做一次朋友,有何不可?
“皇嫂的眉還沒畫好,本宮試試。”云晞微剛答應,這七皇妃便起身,拉著云晞微走到銅鏡前。
看著銅鏡里,云晞微姣美的美容,七皇妃贊嘆,“本宮終于知曉,為何冰山會融化,這太陽這般美好,何人能夠不動搖。”
云晞微被七皇妃贊得臉一紅,鏡中人兒越發的美麗。
七皇妃羨慕,“不施粉黛便是如此,真是讓人嫉妒呀。”
云晞微搖頭,“七皇妃莫要挪榆我了,你這般怎還會羨慕別人。”
七皇妃輕輕的為云晞微描眉畫眼,認真的模樣像是畫一幅最為珍貴的圖畫,“好看得讓人賞心悅目呀。”
好一會兒,七皇妃才將云晞微梳妝打扮完畢,云晞微站起身,京中窈窕淑女,一身粉色宮裝風華絕代。
“皇嫂,走吧,該給我們的母后請安了。”
云晞微點頭,帶著雨兒同七皇妃一起面見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