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男人,”他的話音里似乎有深深的煩惱,“你太招人了。這個面紗不夠厚,下次要戴兩個。”
我一時無語,原本滿腔的憤怒變作深深的無奈。
他似乎很不高興我的沉默,咬牙切齒道,“我討厭別的男人看到你,我恨你看到別的男人。我終于明白他為什么那么做了。可是這讓我更恨。”
我用了一小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博文,因為他跟我說過博文為了不讓我被更多的人認識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身體有些僵硬,但是我沒有推開他,因為我想起上次的事。我不想他發火。
可他還是發現了我的異常,漸漸放開我,細細觀察我的面孔,“你又想起他了?”
“……”
他忽然一把按住我的后腦勺,掀開面紗狠狠地咬上我的唇。
我沒動,忍受著他發泄似的啃咬,直到他的動作變得**了,霸道的舌頭不安的蠕動著試圖伸進來,我忍不住一把推開了他。
他漸漸平息了喘息,站在原地冷冷地瞪著我,一動不動。那神情就像我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就像我欠了他東西。
異常危險。
我用眼睛的余光掃了他一眼,心里有幾分不忍,今天是他的生辰,況且江老夫婦尚在,要是他待會兒給我擺臉子,會很難看。
于是我像是有些委屈地低聲示弱:“人家不過是想看我一眼,而且又沒看成,你何必這樣為難人。”說完就要走。
他一把拉住我,“你真沒想他?”
我有些煩躁地伸手去挷他的手,“無理取鬧。”
他低聲笑了,“還沒有人對我說過這四個字。”
我暗自松了一口氣,氣氛總算不那么糟糕了。
“雖然你是在騙我,但你總算知道不該在我面前想他了。有進步。”
我一愣,他不傻。只是這話怎么聽怎么覺得他很委屈。
他跨到我面前,支起我的下巴,認真地看著我。
我眼睛沒地方看,視線一不小心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睛里,那深情而熾熱的目光讓我沒來由的有些慌亂,忙別開眼去。
他低笑了一聲。
“你不想薩摩受罰,我就不封殺他。”
我抬眼,詫異。
“這是我第一次因為別人的看法,改變我的決定。”
我又是一愣。
他輕聲笑了,像是一個得了糖的小孩,“誰讓我今天心情格外好呢。”
我心中一漾,忽然發現江闊似乎也不是那么討厭,似乎也不是固執難搞得無藥可救。
“少爺,賓客都到得差不多了,茶點也準備好了。”貌似是月兒的聲音在門口通報。
那聲音終于將我拉回現實。
“知道了。”
江闊細細地幫我整理一番面紗,直到看著差不多了,才直起身來,“待會不許隨便亂看,知道嗎?”
那聲音像是在哄小孩,不過我還是點了點頭。
他滿意的拉著我走出去。
我被安排到一個很偏僻的位置。人少,安靜,周圍的人似乎都很有默契,對我這個蒙著面紗的奇怪女孩只是好奇的觀察,并不上前搭話。
大概剛剛發生的事情這些人都看到了。
我樂得自在。
大廳里的人們熱鬧的說笑著,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茶點。
遠處的賓客們很少看得見我,我坐在這個偏僻的地方,有條不紊的喝茶,吃點心,偶爾觀察一下賓客。
近處的人們偷偷看我,我扯唇,習慣性的回以微笑,轉念一想,我帶著面紗別人也看不到,于是只得作罷,低頭百無聊賴的撐起面紗一角喝茶,發呆。
別人看我似乎沒什么異常的舉動,終于放下心,小聲說笑起來。
我其實很喜歡這樣的氣氛,一群人散落在各個角落,悠閑地吃東西。互不相識,所以無需攀談。熱鬧,隨意,自由。
江闊攜著名義上的正牌夫人,坐在視野開闊的地方,陪著幾個貴客說話,順便迎接偶爾晚到的賓客。
忽然覺得他們坐在一起的身影有些刺眼,大夫人得體端莊的笑容也有些讓人不悅。
這便是大戶人家,不問受不受寵,不問有沒有愛,能夠與男人比肩而站的永遠只能是那個名正言順的人,她或許不受寵,或許不受重視,可是能夠在人前驕傲地抬頭挺胸的這份尊嚴,也是羨煞別人的吧。
所以我才沒法忍受做博文的小妾,因為我沒法看自己心里的那個人,跟另外一個女人言笑晏晏的比肩而立在人前,而自己卻只能在暗處偷窺。
結果我還不是坐在這里?心里忽然有些惆悵。
也罷,也罷,說什么愿得一心人,我早知道那不過是童話。
反正天下又不止我一個傷心人。
我下意識地去搜尋三夫人的身影。旁邊卻坐了個人。我轉頭一看,正是葉芙。
她正一瞬不瞬的看著我,眼里有些失落,又有一些我看不懂的復雜。全然不見往日那個滿面嬌笑的模樣。
面紗下的我不由笑了。
瞧,傷心人不是在這呢嘛。她是真的愛江闊吧?
我放下手里輕輕搖晃的茶杯,笑著道,“姐姐。”順便把面前的茶點向她推了推。
大概是心底有屢屢的同情,那聲“姐姐”說得輕巧而又和顏悅色,莫名的讓人覺得親切。
這一瞬,我忘了這個女人曾合謀江闊一起毒害我,羞辱我,甚至只身到落雨閣來挑釁我。
或者我心里其實從來不介意,在我看來這些都是男人的錯,尤其江闊,他本來就和我有仇。
而眼前的女人,不過是個不相干的人。
她晃了下神,仔細看我眼里并沒有幸災樂禍,然后眼睛有些微紅,轉過臉去。
心里的同情又要開始泛濫了。
博文說得對,我總是濫用同情心。看到不幸的人,看到悲傷的人,甚至看到被孩子欺負的小貓小狗,我都會不自覺地想去保護它。
得了吧,人家至少有夫君的寵愛,有別人的庇護,你才比較可憐呢。
我硬是壓下心里的那些悲天憫人,保持風度地在旁邊拿了個杯子,注了些茶水,“姐姐嘗嘗,這茶不錯,就著點心用,倒是挺好。”
她轉過頭來看我,“你不恨我?”
我毫不掩飾眼里的詫異和不解,“我怎么會恨姐姐呢?”
她又看了看我的眼,確定我沒在說謊,又看了看遠出的那對璧人,“你也不難過?”
這回我就知道她說的意思了,“是有些難過。”
她似有些詫異,“我以為你不在乎。”
我笑了笑,我難過,是因為在乎,我在乎,卻在乎的不是眼前這幕。
八月十五,也就是后天……那時候我是不是會更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