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堯今晚下了堂,雖然比平日早些,但因腹中饑餓,便在衙內(nèi)用完回的府。這會兒在園外時已聞到園內(nèi)肴香之氣,腳下邁進(jìn)門時正暗下猜著其中一道菜的主料應(yīng)是羊羔肉,忽地瞄見花架上立著一道麗影,還未及看清面目,就聽其喚自己一聲“姐夫”。
王洛堯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這稱謂,更沒想起來蘇蘇哪里來的一個妹妹,待目光瞧過去時,眼前之人似乎有過一面之緣。
迅速在腦中搜索,最先躍出來的卻是肖蒙的臉,下一瞬他即順過來,原來是肖蒙的妹妹。
這丫頭倒是嘴乖!
因為成親后,三日未回門,王洛堯也沒有機(jī)會到蘇蘇家里頭去,所以,肖雪這一聲“姐夫”喚得他有些怔愣,反應(yīng)過來時,頗覺受用,遂他對肖雪微一點(diǎn)頭,嘴角清風(fēng)般掠過一抹淺淺的笑意,下一剎,他已扭頭徑往書房走去。
看著王洛堯颯然的背姿,肖雪不由臉上發(fā)熱,驀地收回視線,繼續(xù)伸手撫著蘇白。
這并非肖雪頭一次見到王洛堯,否則她不會一眼就認(rèn)出他來,甚至還下意識討好地喚他一聲“姐夫”。
兩年前,她就有見過,自那以后,她再沒有見過比之更俊更瀟灑的男子了。
這樣一個俊雅公子,蘇姐姐為何不歡喜他?還百般想著后路不后路的?
若換作別的女子,定是拼死也要贏得他的心才對!
片刻間。肖雪心里百轉(zhuǎn)千回,摸不準(zhǔn)自己究竟怎么想。
正自苦惱間,蘇蘇氣喘吁吁地回來了。一進(jìn)園子,還沒好好喘口氣,她就吩咐下去:“乳娘,可以擺飯了!”
“蘇姐姐,來得及的,你何苦急成這樣?”肖雪有些哭笑不得。
蘇蘇一邊喘氣一邊擺手:“無礙無礙,走吧。咱們進(jìn)廳里用飯!”
說著,她對蘇白招招手。蘇白嗖地就從花架上躍進(jìn)她的懷中。
蘇蘇本就腿腳乏力,蘇白離得又遠(yuǎn),加上這一躍的慣性,她根本承不住。小腿一軟,整個人就往地上摔去。
“小姐——”
“小姐——”
“蘇姐姐——”
園子里的三人同時叫喊出口,并撲到蘇蘇跟前,試圖幫她穩(wěn)住,可惜三人都慢了一步,蘇蘇托著蘇白應(yīng)聲倒地。
書房里的王洛堯不明就里,快步?jīng)_出來,入眼便是半倒在地的蘇蘇,還有她身上的一團(tuán)白物。
慈主多敗寵!
她這么縱著蘇白。不多吃苦頭才怪!
又見一群丫環(huán)趕著去扶他,便沒有再上前。
聽到身后的動靜,肖雪回過頭去。看到門口的王洛堯,以為他會上前來攙扶一把,沒想他只是探看兩眼,重又回到書房里,貌似十分疏離。
如此,蘇蘇的話。她卻是信了個十成,王洛堯果然不待見新夫人!
蘇蘇很是歉意對肖雪笑了笑。扶著艾芙站起身,好在哪里也沒摔著,不過蘇白這樣大意又魯莽實在不可輕饒。
“你還當(dāng)自己三歲小猴啊?”蘇蘇拿指尖戳著蘇白的腦門,咬牙訓(xùn)道,“這么大猴了,總該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吧,恁得冒冒失失,罰你晚飯別吃了!你們誰都不許背著我喂他食!”
書房里,正仰躺在躺椅上的王洛堯聽此,直接將手上的書蓋到臉上,想象著蘇蘇當(dāng)娘的樣子。
可想著想著,握著書的手不由一僵。
外面的幾人倒是習(xí)以為常,艾蓉把蘇白抱開,重新擱回花架上,然后和艾芙幾個侍候蘇蘇和肖雪用晚飯。
飯了,天仍是大亮,蘇蘇將肖雪一直送到府門口:“記得讓你哥盡快給我答復(fù)!”
“嗯!蘇姐姐,那我就先回了!”
“去吧!”蘇蘇目送馬車離去,明亮的眼中漸漸騰起一股憧憬之色。
肖蒙沒有讓她等許久,三日后,肖雪即帶了他的話來。
“我哥昨日親自去了趟大金樓,和掌柜的也詳盡談了有關(guān)購鋪的事情!”肖雪一坐下就開門見山。
“你哥怎么個意思?”蘇蘇目帶關(guān)切。
肖雪鼓鼓嘴,點(diǎn)個頭:“我哥的意思,那鋪面還算可以,不管是位置還是里面的陳設(shè)都挺過得去!”
“外院,他也看了?”蘇蘇微松一口氣,接著追問。
“看了,他也覺挺好!”
“那太好了!”
“只是……”
“只是什么?”蘇蘇收起臉上笑意,一臉鄭重地看向肖雪,等她接下來的話。
肖雪抬眸看了看蘇蘇,言道:“只是……我哥覺得你這么做不大妥!”
“有什么不妥?”
“畢竟你現(xiàn)在是王家的人,這么大的事,兩萬多銀兩,總該知會一下他們才是!”肖雪傳達(dá)著肖蒙的意思。
“你哥不清楚其中緣由,我不是同你說了?你該和你哥解釋一下啊!”蘇蘇聽到肖蒙這么個說法,不由急了起來,“他之前還不是摞下話,只要我有難處就可以找他,怎么這會兒他又不愿幫忙了呢?”
“蘇姐姐,你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我哥是這么個意思,但是最終還是要看你的決定,要是你決定了,執(zhí)意要盤下那間鋪?zhàn)樱腋鐣婺愠鲞@個面,而且會把價錢砍到最低!”
“是嗎?他能砍到多少?兩萬四千兩?”蘇蘇豎起四根手指。
肖雪搖搖頭,豎了兩根手指出來。
“兩萬兩千兩?”蘇蘇瞪大眼睛,一下子砍掉三千兩銀子,肖蒙果然在生意場里經(jīng)過了幾年摸爬滾打,出手夠狠。
豈知肖雪仍是搖搖頭,繼續(xù)豎著她兩根蔥指。
蘇蘇怔住,猶疑道:“不會……不會是兩萬兩整吧?”
肖雪掩嘴輕笑,點(diǎn)頭:“正是兩萬兩!我哥將那金樓數(shù)落得一錢不值,結(jié)果掌柜的就亮出樓主能承受的最底價,就這樣,我哥還是說等回頭和家里商量商量云云!”
“既是兩萬兩的話,那我更無須再作考慮了,我決定盤了它!肖雪,你回去轉(zhuǎn)告你哥,就說我執(zhí)意要盤那間鋪?zhàn)樱屗麕臀覐埩_轉(zhuǎn)讓文書什么的!”蘇蘇面色堅定,她一定要走好這第一步,萬事開頭難,好的開頭就是成功的一半,說什么也不能在開頭階段栽跟頭。
“那好,我一會兒就同他傳達(dá)你的意思!”
“哦,還有件事,讓他幫我把鋪里的掌柜留下來繼續(xù)用,傭金照給!至于每月的進(jìn)項,不管多少,我會抽出兩成分給你們!”
聞此,肖雪唬了一跳,蘇蘇這出手也太大方了一點(diǎn),他們兄妹一分錢沒出,還白住她的院子,反過來她還要再分成給他們倆,她這是榆木腦袋,算不清賬嗎?
“蘇姐姐,這個我哥怕是不會同意的!”
“他同不同意,我都會這么做!再說你們幫我打點(diǎn),理當(dāng)分些傭金的!”
肖雪沒有再多說什么,等回頭由她哥哥拿主意吧,眼前先把鋪?zhàn)颖P下來再說。
帶著蘇蘇的話,肖雪離開侯府。
一連數(shù)日,蘇蘇沒有心思做其他的,一心等著肖雪帶來的消息,而葉氏和艾芙則隱隱盼著肖蒙盤鋪失敗,這樣能保住兩萬兩銀子。
在她們看來,盤那間金樓實是一個不明智之舉,自家小姐平時連府大門都不方便進(jìn)出,又哪來的空打理,將鋪?zhàn)油耆挥梢粋€外人,這事情怎么看怎么不靠譜。
可兩人又知道勸阻不動,只能暗暗操著一顆心。
然而現(xiàn)實情況是,鋪?zhàn)颖P得相當(dāng)順利,肖蒙雖然才十七歲,但他在江寧斷斷續(xù)續(xù)待了也不少年,所以對這里的情況摸得很熟,條條框框,也了然于胸,因而沒費(fèi)多久就和店主談籠下來,一切就序時,讓肖雪前來通知一下,要蘇蘇帶著銀兩前往摁個手印即手續(xù)完畢。
艾芙跟著過去,肉疼得看著四百兩金子就這么給了別人。
“怎么悶悶不樂的?”蘇蘇站在鋪內(nèi),伸開雙臂開心地轉(zhuǎn)了一圈,瞥見艾芙悶著臉,問道。
“婢子樂不起來!”艾芙看著清冷的鋪?zhàn)樱瑢嵲谙胂癫坏竭@里能有生意紅火的一天。
蘇蘇知道她是心疼金子,怕這間鋪?zhàn)釉以谧约菏掷铮鋵嵑芟雽Π秸f:就算砸了也沒事,自己那兒還有好多可以換成更多金子的好東西呢!
不過她沒有失去理智,憋住了沒有說出口來。
這會兒,她也有點(diǎn)如墮夢中,嫁來江寧城才一個月,她便買下這么一座金鋪,突然間,她就覺得自己在這里似乎扎下了淺淺的根,起碼不像先前那般飄蕩無依的感覺,起碼以后就算出了侯府,自己尚有另一處落腳之地。
如此想著,蘇蘇的心里越發(fā)高興,對肖蒙也越發(fā)感激。
“蒙哥哥,你們明日便收拾了,搬過來住吧,反正這里距祥云當(dāng)鋪沒多遠(yuǎn),早晚過去都很方便!”蘇蘇提議道,“下午我就讓林平和吳光去買幾個丫仆小廝過來,他們的份例由我來出!”
雖然隔了很久沒有見面,肖蒙乍見蘇蘇有那么些不自在,但關(guān)及正經(jīng)事,他還是肅著臉出言勸止:“蘇妹,事情不是像你這么做的,你這鋪?zhàn)右环皱X還沒賺,兩萬兩的本錢要有的時間回本,你這般大手大腳的花錢,什么時候才能有利可賺?我和小雪兩個自小獨(dú)立慣了,無需人服侍,這院里住著金匠夫婦,還有個看院的,已是足夠了,你莫要再亂花錢!需想著細(xì)水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