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楚，鬼子真的登陸了？”聽到這個消息，宋哲元大驚失色。
“千真萬確，”韓先楚皺著眉頭，“現在情況非常危急！日軍不是原先的一個旅團而是兩個。我們的情報有誤啊！”
“現在怎么辦？”宋哲元知道第10師的陣地防御主要是為了對付從山東而來的敵人，現在日軍從東面（左側）殺來，情況真的不妙。而且，自己手中除了第2裝甲戰斗群之外，沒有任何兵力可以調動。打一場沒有預備隊的戰役，那可是軍家大忌。萬一南北兩線的戰斗出現任何意外的話，A集團就陷入無兵可派的兇險境地。“咱們的空軍呢？這么長時間怎么沒有他們的消息？”宋哲元對此一直迷惑，只是憋著不問。現在這個時候，他不得不問了。
“這個，我也不清楚，可能有別的任務吧！”韓先楚也在奇怪。當初李華雄就悄悄告訴他，這次他沒有空軍支援。所以才特準調撥了一批防空導彈。空軍，應該有一次非常重要的戰斗。作為前線指揮官，他是不方便過問的，現在也只好搪塞宋長官了。“把第二戰斗群派過去，必須保證東線的絕對安全。”
“可是，萬一…”宋哲元無奈的走到地圖前，焦慮的盯著圖上的紅蘭箭頭。
“宋長官，按照當前的情況來看，南線的第5師團已經不足為慮。只要第10師能夠堅持到天亮，楚浩的裝甲部隊就會趕到。這個決心可以下。”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南線。
激烈的戰斗正在上演。空中縱橫交錯的各種彈道編織成一張張絢麗的火網。照明彈點亮了運河兩岸的天空和大地，讓人迷惑這到底是黑夜還是白晝。兵法云：窮寇莫追！現在看來是有道理的。后有追兵、前有阻截、右有大運河、左有鐵甲洪流，絕境！死地！陷入絕境的第5師團的鬼子們，對生的強烈渴望壓榨出他們身體內每一絲潛能。原本就以彪悍兇頑著稱的第5師團，更是爆發出前所未有、超常的戰斗力。面對最大的威脅——裝甲部隊，一批又一批的鬼子們發動了自殺式進攻。一個又一個上身的鬼子，拿著各種爆炸物，以血肉之軀向鋼鐵怪獸發起挑戰。楚浩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幕是那么的熟悉，鬼子們的悍不畏死，讓他莫名想起很多老電影中的某些英雄人物，奮不顧身的沖向敵人坦克的鏡頭。只不過雙方的位置變了，驕狂的鬼子失去技術和裝備優勢之后，依然有強大的戰斗力。他們的戰斗精神和頑強意志絲毫不比我們的前輩們差。同樣的東方文化的熏陶，同樣的兵家思想，同樣的強調人的精神作用。面對強大的敵人毫不畏懼，明知不敵依然奮勇前進。拋開戰爭本身的正義與非正義，這兩支軍隊有著驚人相似的戰斗作風。
精神相對于物質、意識相對于存在畢竟是第二性。楚浩腦子里突然出現這個古老的哲學命題。當精神力量不相上下的時候，那么物質上的優劣就是決定勝敗的唯一因素。畢竟不是鋼鐵的對手。鬼子們的瘋狂反抗，除了增加幾個燃燒的鐵棺材、留下他們成片的尸體之外，對于戰斗的最終結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日軍步兵第5師團被全殲于運河東岸。楚浩！”
宋哲元和韓先楚終于等到了他們盼望已久的電文。宋哲元知道自己的名字將會因為這次戰役，而名垂青史。不論這部歷史由誰書寫，自己的名字都會熠熠生輝的閃耀其間。
“命令：馬濤師長，立即率領本部和107師迅速占領德州，監視濟南之日軍。宋哲元。”
“命令：楚浩師長，立即回防！宋哲元。”
接到命令的各支部隊，沒有停留、沒有遲疑、沒有修整，立即踏上證途。不怕疲勞連續作戰的優良作風依然實用而沒有褪色。這支英雄的部隊繼承了前輩們的光榮而又優良的傳統。
東線。
順利登陸的關東軍獨立混成25、26旅團，立即向海新也就是現在的黃驊發起進攻。日軍憑借艦炮的巨大威力，連克第10師匆忙建立的兩道南北方向的防線。海新破敗的城墻早已成為一堆瓦礫。守衛在這里部隊是第10師第20旅1團。戰斗開始后，兵力的劣勢加上日軍大口徑艦炮的攻擊，給1團造成極大傷亡。萬般無奈之下，迫使他們只能引誘日軍進城，這樣就可以限制艦炮發揮威力，依賴城內建筑物與日軍展開殘酷的巷戰。
鬼子們驕狂慣了，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們智商低。鬼子們根本沒有進城，他們以一部兵力牽制，主力則繞過縣城直接向滄州方向挺進。艦炮、野炮、步炮，幾乎把海新縣城夷為平地。矗立在貧瘠的鹽堿灘涂上的縣城內，那些還停留在清末的土坯磚木結構的建筑，哪里能夠經得起現代化火炮的輪番蹂躪？戰士以及更多的平民，死傷慘重。到處是燃燒的房屋和失去家園失去親人后撕心裂肺的哀嚎。活著的戰士們心在淌血。與其這樣被活活炸死甚至活埋，還不如出去和鬼子們拼個痛快。此時，所謂的城內和城外的區別就在于瓦礫的多少和密集程度。戰士們或者在各自官長的帶領下，或者自發組成戰斗小分隊，利用一堆堆瓦礫隱蔽靠近城墻廢墟的邊緣。
看到城內一片片廢墟，鬼子們終于發動了地面進攻。按照他們的設想這不能叫進攻，最多就是打掃戰場。鬼子們越來越接近了，終于，被壓抑的怒火伴隨著各種火器一起潑向鬼子。鬼子們被這猝不及防的怒火打得沒有還手的余地，像割韭菜一樣紛紛倒在異國的土地上。活著的鬼子無心戀戰，紛紛撤退。已經紅了眼的戰士們，哪能放過他們。而且他們知道一旦和鬼子脫離，就會遭到更猛烈的轟炸。于是，戰士們毫不猶豫的按照鬼子們的術語——逆襲。尾隨鬼子沖了出去。憤怒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他既可以讓人喪失理智和基本的判斷力做出很多傻事，也可以激發出人類那幾乎無窮的潛力。
被怒火和復仇沸騰的熱血，讓僅剩不足一千人的駐防部隊，向著數倍于自己的鬼子們“掩殺”了過去。前面的鬼子越來越少，戰士們仍然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繼續猛沖猛打。號稱精銳中的精銳的關東軍，不論官兵，從未見過如此不要命的打法，更沒有見過這么兇狠的支那戰士。訓練有素的日軍一時間竟然慌了手腳。被輕易的勝利折騰的有點忘乎所以的關東軍們，竟然發生了可恥的退卻。根本沒有想到還需要防御的關東軍們，被玩兒命逃命和玩兒命追擊的敵我雙方的戰士沖得七零八落。一時間，荒涼的鹽堿灘上到處是奔跑的士兵，分不清誰在進攻誰在逃命。莫名奇妙的失敗和奇妙莫名的勝利，讓雙方都措手不及。原本想跟鬼子拼命的戰士們發現，自己玩兒命的結果是自己居然還活著。
剛繞過海新的鬼子與趕來的第2裝甲戰斗群，在捷地減河岸邊的騰莊撞到一起。現代化裝甲作戰理論武裝起來的裝甲戰斗群，與作戰思想還停留在一戰水平的半機械化部隊作戰。不論從什么角度來說，都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對抗。集中、機動、火力，坦克作戰的三大要素被第2裝甲戰斗群淋漓盡致的發揮出來。原來仗還可以這么打？在戰場上，沒想到的結果往往意味著失敗。就算精銳如關東軍也逃不過這個宿命。坦克、步兵戰車、自行火炮，沖擊、掩護、伴隨進攻。楔入、分割、殲滅，像美妙的三部曲，在渤海岸邊上演華美的樂章。
精銳是什么呢？精銳就意味著裝備優先、訓練有素、人員精干、作風頑強、傳統優良。這些，關東軍都具備。因此，在短暫的慌亂之后，他們漸漸穩住了陣腳。被分割成兩段的軍隊對戰斗群發起了迅猛的反撲。反坦克炮、肉彈攻擊，他們用了能夠想起的所有對付鐵甲戰車的方法。效果漸漸顯現，付出了極大傷亡之后，一輛又一輛鐵甲車起火、摧毀。人流中鋼鐵漸漸減少。
天光漸漸放亮，第2裝甲戰斗群仍然在死死卡住日軍的進攻的路線。再精的精銳也有銳氣不足的時候。連夜的苦戰、慘重的傷亡，讓關東軍們懷疑自己大老遠的踏浪而來，是否有意義。筋疲力盡的敵我雙方都需要喘息一下，舔舐一下身上的傷口。戰斗群知道時間對自己有利，他們知道更強大更兇猛的洪流馬上就要淹沒那些土黃色的鬼子們。
轟鳴聲越來越近，戰斗群的戰士們被注入了一針強心劑。援兵來了！他們的堅守、他們的支撐獲得了應有的回報。關東軍這次沒有表現他們的頑強，他們知道，那迎著朝霞裹挾著紅塵的鋼鐵洪流不是他們血肉之軀能夠抵擋的。退卻！鬼子們像渾濁的泥湯奔向渤海岸邊。人的雙腿怎么能夠跑得過履帶和輪子呢？驚恐萬狀的關東軍精銳們，領教了什么才是現代戰爭，什么才叫機械化作戰。
楚浩率領的裝甲部隊，緊追不舍。疲憊不堪和興奮難耐，輪番占據他和他的部隊身體和大腦。勝利！連續不斷的勝利，使每個人的腎上腺素的分泌水平都達到了峰值。殺戮！沒有盡頭的殺戮，令每個人被文明教化而壓抑在內心最深處的獸性噴薄而去。漸漸殺戮和鮮血變得沒有那么可怕，殷紅的鮮血和斑斕的體液變得不再令人作嘔。習慣，不僅帶著強大的慣性占據了柔軟的文明內心，而且為獸性的張揚找到n種理由和借口。人，文明和野蠻和混合體，人性和獸性參半的動物，被戰爭這種極端的生存狀態異化了。殺人是有快感的！這個念頭在每個身處其中的人或者野獸、在獨處或者黑夜或者內心的最隱秘處像野草一樣瘋長，漸漸占據了荒蕪的心田。
第三十三章意外（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