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鵬伸手一指淨空,道:“便是他了。”此言一出,四下諸人一陣驚奇。嶽中影心中暗疑:“淨空大師有道高僧,怎麼會認識石氏兄弟?”
向俊亦甚是驚訝,笑道:“兩位莫是認錯人了吧?這位淨空方丈出家二十多年,從未離開過蜀中,怎麼會認識兩位?”石鵬笑道:“錯不了。當了二十年和尚,可二十年前未必便是和尚。您說呢,殿下?”突然車向淨空方丈。
此話一出,衆人更是大驚:殿下?淨空方丈又怎麼成了殿下了呢?寺內一衆僧衆都驚訝的看著淨空。
淨空方丈面色平靜,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老衲遁入空門二已經二十餘年,難道二十年的時間,還消不了兩位心中的執願,還不願放過老衲嗎?”
石鵬笑道:“王爺嚴重了,石某豈敢。石某此行,不過奉家主人之命,來向王爺討還一件東西。王爺若肯賜還,石某立即拍屁股走人,絕不敢打擾王爺成佛成祖。如何?”
淨空方丈道:“怎麼,兩位又改換門庭,有新主子了?”石鵬臉色一紅,石鷹便道:“那便如何。當年石某兄弟受興唐公主大恩,立誓凡有志興復大唐基業的李家子孫,石某兄弟自當追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王爺執著於兒女私情,對興復大業絲毫不放在心上,石某二人只能另尋他人了。”
嶽中影聽他二人談話,心中漸明:“原來淨空大師便是當年大唐昭宗皇帝之子瓊王李祥?!杯偼趵钕樵短仆鲠峋郾\復,後兵敗不知所蹤,卻原來出家在此。
淨空嘆口氣,道:“這世間還有力圖興復大唐的李氏子孫嗎?卻不知是哪一位啊?”石鵬道:“自然是威震江淮,目前已經兼有江淮三十六州之地的大唐天子,還能有誰?”淨空哦了一聲,不禁啞然失笑:“原來是李昇,老衲以爲是誰呢,他也算得是大唐子孫?”
石鷹道:“那自然是了。吾皇乃太宗皇帝四子楚王的嫡派子孫,現有世牒爲證,豈能有假?!睖Q空道:“原來如此。不過老衲雖然不理世事,卻也似乎聽傳言說,前些年李昇自稱是蜀王子孫,怎麼突然成了楚王后代,莫非這祖先也可以換來換去不成?!睖Q空雖是出家人,但這幾句卻多有譏諷之意,向俊等人聽了,便都露出挪揄之色來,其中一個竟忍耐不住 ,笑出聲來。
石鷹臉色一陣火灼,怒道:“那便如何,楚王蜀王皆是太宗後代,大師如此推搪,看來大師是不想交出東西來了。”淨空道:“什麼東西,老衲不知?!笔i冷冷說道:“大師何必裝傻,此物雖然珍貴,於大師卻無半分用處,而於我皇興復大唐江山卻大有用處,難道大師不想親見大唐盛世重現世間嗎?”淨空嘆息道:“大唐盛世?阿彌陀佛,盛世能如何,亂世又如何,無非鏡中影,何故苦苦尋?!?
石鵬道:“大師,好話我兄弟倆已經說盡了,大師執迷不誤,一意孤行,縱然不念及舊情,總該念及寺內衆僧的性命吧!”
言語方落,忽然淨空身後站著的法印“唉喲”一聲,猛然向前跌出,撲倒在地,雙手捂著小腹,口中嗚嗚亂叫,顯是痛苦已極。衆僧衆驚懼之下,不由得向後退開,只有淨空高誦一聲佛號,一動不動。
嶽中影見石鷹竟向寺中和尚下毒,心中大怒,也顧不得向俊在側,便要縱身躍下,卻見淨空忽右手放在身後,搖了數下,顯是要他不要現身。嶽中影一愣,暗道:“淨空大師並未曾回過頭,何以知道我已經藏在了匾後,莫非他身懷絕技不成”再一想,即然他是李唐遺族,又曾聚兵謀復,身懷武功,那也算不上什麼奇事,但他身形不動,便已經覺察自己動靜,功力之高,卻大大出了自己意料之外。
石鵬彎過頭,向石鷹道:“兄弟,莫不是急了些,淨空大師也許會改變想法也不一定?。 笔椢Φ溃骸按蟾缒?,這位小師父中的是失心散,也就痛上一時三刻,要不了命的,只不過變瘋而已嗎。當然,淨空大師若能交出那東西來,或許這位小師父也不會變瘋的,反正只要您不治,別人是絕計治不了的,咱們有的時間等,您說是吧?”
話音未落,外面突然一個聲音,道:“唉喲,好大的口氣啊,看來漢人看吹牛,說大話,真是不假,就算你不治,也不見得當真就沒人能夠治得了吧?”聲音柔媚妖嬈,浸人心骨,自是女子無異。
石氏兄弟心中大驚,齊齊喝道:“誰,出來?”卻聽外面那聲音道:“唉喲,聽說中原是人最講禮貌的,怎得二位對著一位大美人也這麼大呼小叫的,不怕嚇著人家呀?!痹捯糍柯?,那寺門內便進來嫋嫋娜娜一位妙齡女子,身後花花綠綠十數人齊齊涌進。
那女子一身紅色,自胸至膝圍一條長裙,繡一隻孔雀圖案,炫彩奪目。膝下藍色花邊褲,雙腳卻是赤著。緩緩走來,腰枝輕擺,婀娜體態,撩人心魄。石氏兄弟心中一震,竟然說不出話來。淨空身後僧衆,竟也一個個口瞪目呆,恍若泥塑,整個院落裡一時間似乎靜了許多,只有法印的嘶叫聲越發的響了。南思昭見那女子,心中自知是何人,不由得輕輕發出一聲嘆息。
那女子耳目甚聰,向南思昭甜甜一笑,道:“殿下,嘆什麼氣呢,若覺得中原不好,回去便是嗎。”說著粉面突寒,卻是向著石氏兄弟,道:“方纔便是你們在這是大呼小叫了?”
石鵬見眼前這女子豔麗妖媚,不禁一呆,喃喃道:“是,是便怎樣?”那女從道:“不怎麼樣,我只是想試試,我是不是能夠治得了他。”也不見她有何動作,法印卻突漸漸停住了叫聲,過得片刻,竟然自地上爬了起來,向那女子一躬身,道:“多謝施主?!?
那女子也不答話,卻學漢家女子一般,蹲身福了一福,只是學而不得其法,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法印何曾見過這個,呆了一呆,方始緩緩退入僧衆之間。
旁邊的向俊見這女子輕描淡寫間化解法印之毒,心中突得想起一人來,頓時大吃一驚,忙使眼色與下屬,叫他們見機行事。
石鵬此時也回過神來,冷聲道:“你是南詔五、五仙教的?”那女子便笑道:“五毒便五毒了,何必要說成五仙呢,僞君子!”
五毒教地處南疆,教中人大多是南詔一帶擺夷、烏蠻等人,這些教衆終身與毒蟲爲伍,自也周身是毒,武林中人,個個談之色變,對其教名自也不敢當面直呼,便權喚爲五仙教。然這女子似乎並不在意五毒之名,反而出口譏刺石鵬。
嶽中影躲在匾後下看,卻見那女子身後衆人有男有女,再細看下卻,卻不由得大驚:“怎麼是格羅仁他們,看起來似乎受制於五毒教,看來,這五毒教衆自然也是直衝南大哥而來了。
正想著,卻聽後殿一聲斷喝:“刀紅英,你什麼意思,敢動我雙劍門的人?!焙嚷曋行n出一位老者,自是格昭仁了。
格羅仁衆人本已打算返回南詔,卻不料半路上中了五毒教的毒,被帶至此地。此時見格昭仁突然出現,個個臉顯喜色,叫道:“師父!”格羅仁卻面色陰寒,罵一聲“膿胞”,然後像那女子道:“刀紅英,我雙劍門自問和你五毒教沒什麼過節,你這是奉誰的命,是刀布江嗎?”刀紅英本是五毒教主刀布江的女兒,自然再無他人能夠命令她了。
卻聽刀紅英格格一笑,道:“原來是格叔叔嗎,您老生什麼氣???消消氣,讓紅英慢慢說成不成,放心,您的弟子們沒事,紅英膽子再大,也不敢給衆位阿哥下毒啊,他們只是中些麻藥而已,沒事的。”格昭仁看看格羅仁,只見格羅仁點點頭,格昭仁方放下心來,道:“那怎麼辦,你放不放人?”刀紅英道:“格叔叔放心,等侄女將此間事了,定然放人。”
格昭仁雖然不情願,但也不敢輕易同刀紅英翻臉,好在弟子們並沒有受什麼傷,當下寒著臉,不再答話。
刀紅英輕輕一笑,回身向石鷹道:“聽人家說中原武林數石氏兄弟擅於用毒,可我見你這使功的功夫也不怎麼樣嗎,你說是不是。”臉上滿是失望之色。
她說話毫無遮攔,石鷹反倒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說:“那,那便怎樣?”刀紅英道:“那便算了,本想跟你比比,看來也就不用了?!笔棻揪褪旨蓱勎宥窘?,聽她說不用再比了,便早放下心來,卻又覺得應當交代幾句場面話,然而想了半日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只得道:“算便算了,又能怎麼樣。”
刀紅英便轉而向石鵬道:“弟弟使毒的功夫自然不用比了,哥哥治毒的功夫倒還沒有見識過呢,那自然還是要比試一番的。”石鵬到底要比弟弟老到些,哼了一聲,道:“比便比,石某怕你不成!”
“嗯,看來還是哥哥強一些?!钡都t英笑著回身,向身後的侍女說幾句蠻話,便有一女身懷中捧出一個大灑囊並一隻碗來。刀紅英接過碗來,那侍女便將酒囊中倒出一碗酒來,刀紅英伸手遞給石鵬道:“石先生,若是您能將這碗酒喝下去,那小妹就認輸立即走人,絕不糾纏你半刻,如何?”說著,笑吟吟的看著石鵬。
石鵬盯著那碗,碗內綠油油一片,竟見不到碗底,顯然是劇毒之物。石鵬凝思半晌,卻不接過,似是在尋思解毒之法,半日,方猛然長袖一揮,將那碗接了過去,捧著那碗再看片刻,一仰頭喝了下去,一亮碗底,傲然道:“如何?”衆人見他長袖覆碗,自然袖中藏得有解藥。
刀紅英笑道:“不錯,看來小妹真該要走纔對?!闭f著,轉過身來,輕移蓮步,向外走去。嶽中影知他有爲而來,卻輕易認輸,心中暗暗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