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突然外面眾人一聲驚呼,南思昭看時,乃是格羅仁手中雙劍,竟有一柄脫手,向南思昭這邊疾飛而來。
原來,格、尚二人賭斗,格羅仁雖劍法精奇,但內功卻較尚天風略遜一籌,因而,起初二人旗鼓相當,格羅仁尚不覺得尚天風內力壓迫,斗得久了,卻發覺尚天風這一陰一陽的掌力漸漸已將他雙劍的攻勢封住,左手之劍慢慢變得冰涼,而口手之劍則慢慢炙熱。
格羅仁一身內功,得自南詔無量派,屬陽剛一派,因而對這熱劍倒還可抵擋忍受,而那寒劍卻越來越覺難以握住。格羅仁自知高手比武,若內功為敵所制,那是兇險至極,此時若繼續纏斗下去,必敗無疑,因而心下一狠,右手短劍猛然沖破尚天風內功圈子,直剌他小腹,竟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尚天風此時雖占上風,但亦不好受。他這套陰陽手的功夫,威力雖極大,然也極耗內力,難以持久。格羅仁劍法精奇,若久戰不下,必然有重傷虞。豈料自己正愁時,格羅仁倒先忍不住了,冒險而進,真是求之不得。當下左手回縮,使個絞自訣,讓過格羅仁之劍,正絞住格羅仁手腕,咔的聲身,已經將他手腕絞斷,那柄短劍便脫手飛出。
尚天風不料自己如此輕易便能得手,正自得意,卻不料格羅仁獰笑聲,右手短劍悄無聲息,剌進尚天風前胸“神封”穴。尚天風大驚之下,收胸后挫,格羅仁短劍便只剌進他穴道半分,然而格羅仁這短劍本受尚天風內力所激,奇寒無比,,雖只半分,已令尚天風自身內力突得一滯,頓時流轉不暢,猛然間委頓在地。
而那柄脫手的短劍,正剌向南思昭咽喉,眼看便欲穿喉而過。
這兩拔人雖目的不同,但都是想控制南思昭,并無傷他之意,此時眼見南思昭便要死于劍下,都不由發出一陣驚呼。
南思昭本不會武,自然難以閃躲,見這劍剌向自己,心道:此番倒真可以解脫了。因而非但沒有驚嚇之色,反倒露出坦然的微笑來。便此時,南思昭突然覺得后腰倏得一麻,上身不由自主的向后縮進寸許。便是這寸許距離,卻讓他免喪劍底。那劍貼著南思昭咽喉掠過,直插進一根柱子中,一陣灼熱逼著南思昭仰天摔倒。
眾人見南思昭雖然摔倒,卻在間無容發間躲過一劫,不免又發出一陣驚叫聲。南思昭并不起身,只回身細看,卻見地面上果然又是一塊碎木屑,方才讓自己逃得性命的,自然是打在自己后腰的這塊木屑。南思昭不由得向那位岳公子看去,只見岳公子不知何時已經翻個身,面向著里正睡的熟呢。
格羅仁見南思昭無虞,雖覺得驚訝,倒也來不及細想,向倒地的尚天風道:“尚兄,如何。”尚天風暗運數次內息,只覺得胸腹間疼痛異常,一口內力竟提不起來,知道自己已經受了極重的內傷。格羅仁雖左手碗骨被折,但只是外傷而已,只需要右手短劍輕輕一送,便能要了自己性命。當下咬咬呀,道:“壯士斷腕,尚某佩服,認輸便是,還有什么好說的。”說著,幾名弟子已經破牢而出,將他扶起。
格羅仁見他認輸,笑道:“尚兄,承讓了。兄弟格于形勢,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絕無要傷尚兄之意,還請見諒。”尚天風略一調息,笑道:“彼此各為其主而已,兄弟既然輸了,自當認輸。”
說著,轉身向南思昭道:“殿下,尚某無能,難救殿下脫離此厄。今有殿下故人,囑托尚某有一物相送。”說著一招手,身后一名弟子遞過一幅卷軸。南思昭接過卷軸,并不打開,只看那卷軸顏色甚暗,顯是舊物,已經早知道此物何物,一時間不由得身子一顫,抬頭向尚天風道:“故人?她還好嗎?”尚天風道:“殿下既然關懷,何不故土一行。”說著,拱拱手,告別而去。
此時,格羅仁裹傷已畢,見南思昭捧著卷軸發愣,當下咳嗽幾聲,方道:“殿下,大長興皇帝陛下囑格羅仁向殿下問好?”
“皇帝陛下?楊干貞嗎,嘿嘿,他還真當上皇帝了!” 南思昭抬起頭,淡然道,“既然楊干貞已經稱帝,還找我做什么?”格羅仁皺一皺眉頭,隨即一笑,道:“陛下是南詔舊臣,因遍尋殿下不著,不得已暫攝國政。此番陛下知殿下下落,便立即派格羅仁等前來迎殿下回國,還望殿下萬勿有疑慮。”南思昭回道:“迎我回國,哼哼,假若我不想回去呢,你們陛下是如何吩咐的,是不是要綁了我走?”
格羅仁嘆口氣,道:“殿下這又是何必呢,今日殿下即便執意不回,但殿下身份既然已經大白,漢人多奸詐,自也不會容得下殿下。殿下是南詔人,終究還是回故土為宜呀?”南思昭仰頭長嘆一聲,道:“故土,哪還有什么故土。回去告訴楊干貞,舜化成早在三十年前便已經死了,即沒什么復國之志,也無爭位之意,叫他安心做他的大長興皇帝罷。至于那些寶藏,本就不屬于他,也不必費心再找了。他已經做了皇帝,錢財珠寶應有盡有,還在乎那么點東西嗎?”
格羅仁道:“陛下自然不會將那些寶藏放在眼中,但而今大長興并不太平,各地叛服不定。殿下雖然沒有復國之志,但不見得別人沒這個野心,若這批財寶落入別人手中,對大長興的天下,自然是大大不利。”
南思昭道:“歷來得民心者方可得天下,楊干貞若能愛民如子,輕徭薄賦,寬仁為政,還怕江山被別人搶了不成?”
格羅仁口氣一硬,冷聲道:“殿下說來說去,是當真一意孤行,不肯回南詔了?”南思昭截然道:“不錯。”
格羅仁道:“那殿下就別怪格羅仁不客氣了?”說著一揮手,喝道:“來呀,護送殿下起程。”身后數人應一聲,嚓嚓幾下,砍斷監牢柱子,沖了進來。
南思昭突得跳起,順手撥出插在柱子上的短劍,大喝道:“且慢。”眾人悚然而止。
格羅仁咯咯一笑,道:“殿下,您又何必負隅頑抗呢,難道非逼著我動粗不成嗎?”南思昭冷然道:“南某求生不得,難道求死還不能嗎?”說著,揚起短劍,向自己胸口剌去。格羅仁大驚,往前踏上一步,想要相救,卻已然來不及了。
便此時,只聽輕輕一聲哧響,南思昭只覺手腕一麻,那短劍脫手,“叮當”一聲,掉在地上。南思昭回頭看時,只見那位岳公子慢吞吞的站起身來,伸個懶腰,方懶洋洋的笑道:“這位先生,好死不如懶活著,有什么想不開的,非要尋死覓活的。”
南思昭方要答話,格羅仁已搶先喝道:“你是什么人?”岳公子愕然抬頭,四下里一望,一臉迷惑的道:“什么人?那當然是犯人了,呆在這里的除了犯人還有什么人。難道您不是?”
格羅仁心中大怒,剛要上前,卻轉念一想:別看這人年紀甚輕,但方才打落舜化成短劍的暗器,自己竟然沒看出是如何發出的,可見此人武功甚高。想至此,便微一致意,朗聲道:“在下南詔雙劍門格羅仁,未請教閣下如何稱呼。”
那岳公子突得肅立,拱手喝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成都府牢在押犯人岳中影。格兄,幸會幸會。”腔調跟格羅仁一模一樣。雙劍門一名較年輕的弟子聽他說話,突忍耐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格羅仁回頭狠狠瞪那弟子一眼,向岳中影道:“看來閣下是不想以真名示人了。”以對頭的功夫來看,絕不可能在江湖上籍籍無名,岳中影這個名字,卻并沒有聽說過,對方顯然是說慌。
那岳中影道:“怎么,格兄不信,那可就沒法子了。哦,格兄可以去犯人登記薄上查查。”格羅仁冷聲道:“不必了。在下只想知道岳兄是友是敵。”岳中影笑道:“咱倆初次見面,那談得到敵友呀,自然非敵非友,陌路人而已了。格兄你說是不是。”
格羅仁道:“那好得很。在下在此地辦些小事,希望沒能打攪到岳兄。”
岳中影嘻嘻一笑,道:“無妨,無妨,你請便。”說著,卻又轉過頭向著南思昭笑道:“這位大人,那位格大俠有些小事要辦,在下看著格大俠有些兇神惡煞的,我可不敢惹,不過看您倒是慈眉善目,像個讀書人,咱們不妨親近親近?”岳中影如此一說,擺明是要干預此事了,南思昭心中一笑:“這位岳公子倒甚是風趣。”當即答道:“南某能與岳公子這樣的英雄豪杰相交,當真是求之不得。只不過這位格大俠恐怕不會答應。”
岳中影轉頭向格羅仁道:“格兄,您答應否?”格羅仁見岳中影一臉嘻笑捉弄之色,心中早已大怒,聽他如此相問,更是按捺不住,一聲低嘯,身后數名弟子直搶上來,卻是撲向南思昭。
岳中影搖搖頭,卻不阻攔。那幾名弟子便已經圍住了南思昭,數柄短劍盡數抵住南思昭要害。格羅仁本待岳中影出手阻攔自己時再尋隙出手,卻不料岳中影并未出手,已方居然輕易得手,心中自是喜出望外,向岳中影道:“多些岳兄。”
岳中影滿臉揶揄之色看著格羅仁,笑了起來。格羅仁臉色微沉,道:“岳兄可是取笑在下?”岳中影道:“格兄,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何必屈身事人,做這些下三濫的勾當。先前看你斷腕求勝,還道格兄是條漢子,看來,岳某是看錯人了。”格羅仁冷冷道:“格某之為人行事,由不著別人評論。走。”說著,轉身便欲屬下人眾帶了南思昭離去。
岳中影突然長聲一笑,聲音震得諸人又耳作響,格羅仁悚然回頭。岳中影喝道:“格兄,可不要逼我。”格羅仁道:“那便如何。”
他話音尚未落下,岳中影身子突然暴起,手中已經多了一柄長劍。長劍如虹,泛出一道炫目之光,猶如一道披練,直向格羅仁瀉來。格羅仁見岳中影隔了一道木柵欄向自己出劍,冷冷一笑,向后掠開數尺。卻不料岳中影之劍遇到柵欄,卻不減緩,只聽哧聲大作,那眼前數根松木柱子剎時間已化成數十截,直向雙劍門諸弟子飛去,而岳中影之劍,也在瞬間指近格羅仁。格羅仁大駭,想要舉劍來架,卻見那劍如電迅速,當具架無可架,只見那道光華一收,頸中便覺得冰涼,岳中影的長劍已然貼在自己頸上。而此時,雙劍門諸弟子也是一陣慘叫,紛紛倒地,南思昭卻安然無恙。格羅仁斜眼看時,卻見諸弟子都被那些斷木打中了要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