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九倚在坤寧宮的暖塌上,側著身子一手翻著手里的佛經,一手念著手里的佛珠。只是這看起來安逸的動作卻總是稍顯浮躁,書翻的嘩嘩響,那佛珠也一個敲著一個發出一種沉悶的低吟。
長笑在一邊瞧見凰九鎖著眉頭心思難解的模樣,猶豫了一下才上前道:“娘娘,您昨日夜里就不曾睡好,還是先休息一會再看吧。”
“噠!”的一聲,那佛珠被摔在了案幾上,驚的籠中的鸚鵡一陣鬧騰,嘴里呱呱呱的叫的難聽。凰九揉著額頭不耐道:“這東西叫的本宮頭疼,丟出去。”
長笑看了一眼籠子里四處飛揚的黑色羽毛,連忙上前一步佯裝要打那籠子里的鸚鵡:“叫你個小東西不安生,擾的娘娘不能清凈,這就把你丟出去。”
那鸚鵡不合時宜的順著長笑話頭來回念叨一句:“凝妃娘娘圣眷正濃!凝妃娘娘橫行后宮!”
“給本宮閉嘴!”
凰九抬眼看著那鸚鵡,猛地摔了手里的書站起身來,拳頭攥的死死的,護甲咔咔接連斷了幾根。
就連一只鸚鵡都好似能窺探到她的心思一般,竟然也學會了欺負她了么?
凝歌凝歌,四處都是凝歌。
自從這女人重新得了榮寵之后就好似陰魂不散,宮中區區一個死角都有她的影子。玉卿已經死了,太后也死了,唯獨這個女人不消停。
長笑緊張的看了一眼那鸚鵡,見那鸚鵡還是來回的重復那一句“凝妃娘娘圣眷正濃,凝妃娘娘橫行后宮”的話來,心中暗道不好。
這時候凰九眼里心里,最煩的就是凝歌了。鸚鵡哪里懂什么話,不過是學了慣常人說的話罷了。長笑常常給凰九匯報風凝歌的近況,難免是要多這幾個字,只是在鸚鵡嘴里學出來,竟然是別有一番諷刺的意味。
長笑眼光一轉,連忙上前扯下了那籠子跪在了地上:“娘娘贖罪,這鸚鵡有口無心,成日里在這坤寧宮呆著,竟然學舌叫娘娘動怒,奴婢這就給處理了去。”
凰九一口銀牙咬碎,恨恨的看了一眼那鸚鵡,忽然又冷笑了出來,道:“哼,這飛鳥出的湯倒是大補的。去,給悶死,燉了湯給長玉宮送去。既然這東西這么親厚那人,索性就叫它親厚到底!!”
長笑渾身一個機靈, 也不敢多說話,提了籠子連忙就退了下去。
“不過是外面下了點小雪,拿鸚鵡出什么氣?”
長笑還沒出門,正遇見迎面而來的凰叁,身上正穿著一身蟒紋玄色長袍,外面罩著一件純黑色的大氅,正是應了鳳翎國所有傳說里的凰叁,倒果真是個風度翩翩,出類拔萃的英挺男子。
只是誰知道這樣明媚的男人身后還藏著那些個不堪的事情呢?
瞧見凰叁此時踱著步子,一雙桃花眼都笑的瞇了起來。長笑收了思緒連忙見禮:“三爺吉祥。”
凰叁揮手撇了一下身上黑狐大氅的裙角,瞧了一眼長笑:“起來吧。”
凰九迎出門,瞧見凰叁之后臉上的表情卻并沒有變好,反而是多出來許多的不耐煩:“今日我這里好大的面子,竟然是把你迎了來了。不過不是叫你沒事不要往宮里跑么?如今你還在風口浪尖上,還故意來宮里給人把柄抓。”
凰叁渾不在意的進門,接過了長笑手里的鸚鵡逗弄著,那鸚鵡不言不語,順著凰叁的手指在籠子里跳來跳去。
“難道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凰叁覺得那鸚鵡無趣,有些失望的交給了長笑,好似不經意之間問起凰九話來。
凰九轉過身去,走到暖塌邊繼續坐著,眼光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凰叁自己尋了一張面對這凰九的凳子坐下,解了身上的大氅露出里面的蟒紋長衫來,徐徐道:“自從這宮里出了個凝歌,你連皇后該有的架子都沒有了。”
凰九冷冷的側首瞥了一眼面前的三哥,冷笑道:“這皇后該有什么架子?”
凰叁抬頭:“你說呢?你這浮躁的性子就好似船上的漏洞,觸到了凝歌這塊礁石就露了底了。”
凰叁說的話是別有深意,但是卻一語正中凰九心事, 凰九被戳中了痛處,面上難免是掛不住,拍案而起道:“三哥呢?你難道真覺得那凝歌會放過你?我勸你和宮里那人來往還是少些為好,免得叫人抓了把柄。”
凰叁輕嗤:“你管好你自己才好。”
凰九無言,瞪了一眼面前笑得坦蕩的凰叁背過身去不再理會他。
凰叁站起身來,瞧著坤寧宮里的梅花夭夭灼灼開滿了枝頭,一點點的朱紅映襯著那漫天飛揚的雪白分外的耀眼。
凰叁忽然想起來些什么,緩緩道:“你這院子里梅花開得正好,當初因為你喜歡這東西,皇上大興國土在你這里建了這梅華林,如今合宮里大概都想來你這里看看這里的紅梅,你說是不是?”
凰九的視線落定在院落里的朱紅上面,好似想起來些什么,嘴上勾出一些淺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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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才道:“謝謝三哥提醒。這些日子忙著太后大殯,竟然是把這些事情給忘記了。”
凰叁點頭,自身后摸出一把折扇來,悠悠然在手里旋轉了一圈,又啪的一聲打開貼在胸前:“我也該回去了。否則,那固倫是不是該寂寞了一些。”
凰九側首看了一眼凰叁:“你要確保萬無一失才好。那真固倫還在凝歌手上,若不盡快處理了,怕是要出事。何況她本就是陷害八哥罪魁禍首的親妹妹,如今凝歌手上掌控著火巖蛇尚且還有利用余地,而那固倫卻是該死了。”
凰叁聞言眼神暗了暗:“說起這固倫,倒也不難除去。只是你可知是誰在護著她?”
“是誰?”
“可不就是你那菩薩心腸的四哥。”
“四哥這是糊涂了?”凰九低斥了一聲,精致的眉頭緊緊的攢在一起,在眉心蹙成了一個精致的“川”字。
凰叁好笑的看著凰九:“自從老四回來就一直和這凝歌甚為親近,在草原上的時候也是他強出頭要幫了那凝歌一把。要我看來,他是對那凝歌動了心思罷了。哼!不過是一個人盡可夫的破爛貨,倒是叫他頗為上心,他日若是這凝歌要翻了凰家的天了,怕是他也會暗中扶持的。”
“三哥,如今凰家本就在風口浪尖上,就不要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了!”凰九不耐的扶額,頓了頓又道:“四哥或許是另有打算,他想來都是最有主見的,斷然是做不出來這樣糊涂的事情。你先回去吧。”
凰叁聞言,一雙桃花眼瞬間就斂去了笑意,半瞇著瞧著面前的凰九,手里的折扇緩緩的搖動,許久卻是啪的一聲合起,對著凰九的背影深深一個作揖:“微臣告辭。”
凰九一愣,轉了視線冷冷的看著凰叁的垂在腳面上的長袍,道:“免禮。”又對著門口喊道:“來人,給本宮送客。”
門口有人應聲推門進來,卻并不是什么來送客的下人,而是一身紫衣,撲了一身風雪的凰肆。
凰九眼神閃了閃,笑道:“我這里今日熱鬧的很,什么風把兩個哥哥一起吹來了。”
凰肆撣了撣身上的落雪,不經意的掃了一眼凰叁和凰九笑道:“外面雪大的很,不過惦記你這里的梅花糕來尋些吃的,怎么?小九兒不歡迎?”
凰九迎上去親自幫凰肆解了身上一色的披風來:“自然歡迎。我這就叫長笑去布置,巧了今日的梅花浸了初雪,想必味道好的很。四哥來的正是時候,正巧是和三哥一起。”
說起凰叁,凰肆不由自主的就把目光放在站在一邊勾著唇角淡笑的凰叁身上,笑道:“不妨三弟今日也進宮,正好我們許久不見了,在你這聚一聚也挺好。”
“四弟這次來是有事要說吧?”凰叁沒等凰肆坐定就直奔主題。
凰肆一愣,手里倒茶水的動作微微一頓,很快就閑適的坐定,挽了桌上的白玉杯子悠然喝了一口茶,道:“三弟好觀力。”
凰叁和凰九對視一眼,分別在凰肆身邊坐定。
凰九潤了潤唇,說道:“四哥,我聽聞那固倫是你照看的?”
凰肆挑眉,目光在凰九和凰叁之間一個流轉,笑道:“小九兒不愧是當朝皇后了,即便是久居這深宮也能耳聽八方,這消息倒是靈通的很。”
凰九把玩著手里的玉杯,皺眉道:“你可是糊涂了?那固倫可是謀害八哥的罪魁禍首之一。”
凰肆卻并不在意,只是看著凰叁道:“你院里的女人數不勝數,動誰不好,為什么非要動這個西涼郡主?如今皇上尚且還不知道固倫的事情,若是知道了,你豈不是在打當朝皇帝的臉,還破壞和西涼的合作關系。”
凰叁冷笑一聲:“我凰家如今并不需要西涼幫扶不是嗎?”
凰肆皺眉:“是不需要西涼幫扶。凰家如今已經外強中干了,成了扶不起來的阿斗,饒是天神下凡也扶不起來了。”
凰叁面色一變,抿唇不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