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肆回來了。
那么前線的戰事結束了嗎?
凝歌這樣混沌的想著,心中平靜的死灰瞬間蕩起一陣風來,似乎是因為凰九要走了的緣故,又似乎是因為那一句四爺回來了。
凰肆回來了,是不是就代表著她還有一線生機。
凰肆雖然不可信,但是她對于凰肆終究還是有利用的價值,若是他得了半分關于凝歌的消息,一定不會見死不救。
要知道和整個凰家抗衡,即便是凰肆有天大的本事,也難以挑動本家族的斗爭還不涉及自己,他需要人幫助,而最好的這個人就是凝歌。
凰九深深的看了一眼耷拉在半空中的凝歌,原本已經沉靜下去的凝歌在聽到凰肆回來之后似乎有些反應,雙手的鏈子輕微的動了一下。
而凰九似乎是猜透了凝歌心中的想法,嘴角忽地就揚起一抹眾人都看不明白的笑容,淡淡的就側了頭準備離去。
“凝貴妃還是不要掙扎了,在這里,從來都沒有人能完好的走出去,本宮的這些個手下也從沒有審訊過不吐一個字的犯人。”凰九悠然道,說著回頭又補充道:“凰肆凰肆,他終究是姓凰。娘娘若是想要凰家人來救你,還是先掂量掂量自己身上的分量在說吧!”
凝歌心中一個咯噔,面上瞬間變得愈加的蒼白起來。只是借著低頭的勢頭不曾叫人瞧見,只有凝歌心里明白自己已經是汗雨如下。
現在她是刀俎,每一塊肉都在別人的計算之中,這邊剛想到凰肆,那邊就被凰九看了個通透。只是她現在唯一求生的欲望就是從牢房外進來的人,除了凰肆和鳳于曳還在京都,這時候還有誰能幫的了她呢?
“去,把那小賤蹄子帶過來好生伺候著吧。”凰九呵呵一笑吩咐道。
凝歌還沒有弄明白凰九口中那所謂的小賤蹄子會是誰,就見凰九華麗的一個轉身,拂了袖子上根本就沒有的灰塵,在眾人簇擁下揚長而去。
這廂凰九剛關了牢房的門,卡擦的落鎖聲音剛落了地,凝歌心思一松,只感覺渾身都是水,軟綿綿的像是棉花一樣一點力氣都用不上。
手上的鏈子分明已經是刻進了皮肉,疼的愈發的厲害,凝歌卻依舊是放松了身上力道,只叫自己全心的靠著手上的力道吊起來。
每一次和凰家人對峙,都不亞于在戰場上和刀槍拼殺一回,他們永遠都有動不完的心思,狠毒的招數大概也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的。
凝歌這廂剛喘過氣來,就聽見牢門叮叮咚咚一陣響動,似乎又有人進來,她有些疲憊,懶得睜開眼睛去看是誰,那人卻徑直就走到了凝歌面前,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凝歌這才抬眼看去,地上跪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披頭散發滿目疲憊的喚月。
喚月似乎并沒有因為投靠了凰九而變得更好,身上穿的還是臨走時候穿在身上的月牙白襖子,上面隱約可見斑斑駁駁的血跡,不知道是喚月自己的還是來自別人的。
只是喚月投靠了皇后終究是已經成了事實,即便是凝歌有一百個理由來給她開解都開解不了。在長歌殿喚月死命的護著那匣子的一幕又突兀的洶涌進腦海,有那么片刻的功夫,凝歌情愿相信喚月只不過是被逼無奈。
可是現在喚月完好的出現在了這里,凝歌所有的想法就都落了空。
仔細想來,拼了命的護著那匣子也不過是為了引起皇后的懷疑,叫她更好的搜查長歌殿。說不定在長歌殿其他的角落里,還藏著些她根本就不知道的東西。
只是現在的凝歌已經無力在回去長歌殿,無從去質問喚月到底為什么要背叛她了。
“你怎么在這里。”凝歌低聲道,猛地想起來凰九說的那些話,這才驚覺凰九所說的那個小賤蹄子說的可能就是喚月。
所以她是準備要喚月來審訊自己么?
這還真是個極好的法子,時刻都在提醒著凝歌自己是孤立無援的事實。
凝歌苦笑道:“皇后叫你來審我,可是給你什么好處?”
喚月淚眼迷蒙,抱著凝歌的腿微微上提了一點,不住的對著凝歌搖頭。
凝歌此時居高臨下的而看著面前這個完全陌生的丫鬟,眼睛腫的好像是核桃一樣,原本清秀的眸子里盛滿了風霜復雜,隱在那淚眼之后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樣的情緒呢!
“別裝了,我不需要你這樣抬舉我。皇后既然是叫你審訊我,你也拿出該有的審訊姿態來,免得落人把柄,到時候留下詬病,于你一生在宮里也不好。或許是忌憚你是皇上的人,皇后終究不會殺了你滅口,但是你卻也要萬事……咳咳!”凝歌苦笑著說了一半的話,卻是被惱人的咳嗽打斷了。
腥甜順著喉頭一路蔓延到嘴角,就聽喚月跪在地上哭的愈發的厲害。
凝歌仰頭想要舒緩眼中的酸澀,心中暗道:“早知是今日,又何苦有當初呢?”
喚月不過是幫凝歌把沉重的腿稍微托起來了一些,凝歌頓時覺得自己的手腕上輕松了不少,稍微活動活動,就能清晰的看見鐵鏈下面清晰的皮肉。
“啪!”一聲鞭子的響聲在空曠的牢房里響起來。
凝歌心中一驚,本能的反手攥住了套在手上的鏈子,喚月也跟著一驚,一脫手就松開了抱著凝歌的手,凝歌整個人往下墜了下去,手腕上的鐵鏈子勒的愈發的緊,這一下的力道當真是比凝歌吊在這里許久還要疼上百倍,險些就把凝歌的眼淚都刺激了出來。
果真是派來審訊的么,一開始還給個甜棗吃,后來華麗麗的就是刑訊。一開始的都是糖衣炮彈!
凝歌這樣想著,就聽見拐角處傳來一聲微弱的**,好似是那個綁在架子上的老人發出來的低低的一聲:“啊!放開我!”
正低頭之間,就見喚月連滾帶爬的爬到了蛇窟邊緣,死死的盯著牢房邊上大漢手中的老人,雙手捧在胸前,不住的呢喃道:“不要!求求你不要打他了!他已經七十歲了!”
凝歌聽完這句話腦子里登時一片空白,好似大白天的打了一道驚雷,生生的就劈進了她的腦海。
喚月此時的表情十分的痛苦,隨著那老人在大漢的鞭子下面掙扎,喚月整個人都蜷曲在了一起,根本就不懼怕腳下是那駭人的蛇窟,一個勁的想要往那老人身邊爬去。
凝歌心中一陣疼,這才驚覺過來這牢房里的這幾個人果真是和她有關系的。
不,準確的說不是和她有關系,而是和面前的喚月有關系。
這些人根本就不是用來威脅她的,而是用來通過威脅喚月來折磨她的。
那個老人……
“哎喲!”又是一聲**起,蜷縮在老人身邊的中年男人臉上也生生挨了一鞭子,喚月不住的對著那些大漢磕頭:“求求你們,不要打了,你們說什么奴婢都照做!不要打了!”
那大漢呲目欲裂,只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額頭都磕出血來的喚月,冷聲道:“我們只是照章辦事,你答應皇后娘娘的事情自然是要做到。否則你的父兄侄兒,今日都只有喂蛇的命!”
喚月渾身一抖,接連稱是,連滾帶爬的到了凝歌身邊。
“娘娘……喚月……喚月……”喚月抖著雙唇說不出話來,只是一瞬不瞬的看著凝歌,眼神里說不出的驚惶與無奈。
有那么一瞬間,凝歌以為面前站著的是她的秋少。心頭一陣陣的發疼,撇過臉去淡淡道:“動手吧……”
“喚月對不起主子……若是有來生……若是有來生……”喚月泣不成聲,抱著凝歌的腳不住貼在臉上,眼淚都要滲透了那素白的繡花鞋道腳底去。
凝歌心中驚覺不對,連忙一個用力蹬開了喚月,果真見喚月的手正伸向下面的牢籠,那里面都是瘋狂要跳起來撕咬人的毒蛇啊,若是再向下一點,她當真是不想活了么?
“喚月!你瘋了!”凝歌低喝一聲,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瞪著被自己踹翻在一邊的喚月。
喚月跪在地上不住的顫抖,看著自己完好無損的手哭道:“喚月無能……喚月無能……”
此時的喚月幾乎是在精神崩潰的邊緣,只要有一丁點的引火線就能叫她陷入萬丈深淵,凝歌的心思卻忽然清明了起來。
她該慶幸的是什么?
是這丫頭如她所想的那樣是被逼出來的,如她所想的那樣并不像背叛她。
只是凰九的心思太過歹毒,任憑誰把自己的父親和家里唯一的血脈擺在風口浪尖上也會妥協,更何況喚月不過是個小丫鬟,即便是到了這緊要關頭也不曾想要傷害她。
“喚月,我信你,信你不曾背叛過我。可是你的父兄在此,你總是要保全一個,若是你能和你父兄活著出去,就順帶把我的骨灰帶出去,埋在遠離鳳翎國的地方就好。這一切,我已經知足了。”凝歌忽然笑道。
聲音輕緩的好似小溪流過,一下一下的激蕩在喚月心中。
喚月手上一抖,卻好似聽見奔騰的大河卷浪而來,她卻是受了驚嚇,愣在原地動也不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