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在沙谷口營地處設(shè)立貨鋪,垂拱殿上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黃昭亮卻是已經(jīng)不自覺地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顯然還在狀況外的范堯臣,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
這范堯臣,運道實在是太好了。
沿著汴渠而下,除卻方才許繼宗說的鞏縣、白馬、酸棗幾處,其余地方,泰半都因為征召徭役的事情有了躁動之像,雖然沒有鬧出事來,可說一聲群情激奮,并不過分。
然而靠著許繼宗這一張嘴,將鞏縣、白馬、酸棗幾處的百姓積極應(yīng)役之事說得出來,已是將其余禍像全數(shù)壓下。
黃昭亮不是楊太后,他掌過三司,也外任過數(shù)回親民官,深知世情,一聽得顧延章提議在沙谷口營地設(shè)貨鋪,給商人販賣飲食、日常之物,立時就反應(yīng)了過來。
誠如許繼宗所言,沙谷口有民伕、官吏數(shù)萬人,周邊并無縣鎮(zhèn),距離最近的乃是鞏縣,也足足相距數(shù)十里地。
只要人活著,衣食住行,哪一樣會不需要?
導(dǎo)洛通汴,按著預(yù)計,少說也兩個多月,能在一個封閉之處開設(shè)貨鋪,做的乃是獨門買賣,叫客人連挑選的余地都沒有。
供給數(shù)萬人兩個月的飲食日用,其中得利,簡直讓人半夜都能笑醒。
如果說剛開始的時候,黃昭亮還覺得要商賈承諾贖買民伕手中新得的淤田,乃是強迫之舉,到得現(xiàn)在,他已是完全改了想法。
這顧延章哪里是什么強盜,明明是個白白胖胖的散財童子?。?
官員不好經(jīng)商,可黃昭亮族中也有做生意的,如果早知道這個消息,他第一時間就會知族人,叫對方去摻和一腳。
一畝新田五貫錢,對于農(nóng)人來說,已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可對于商賈來說,便是買上幾百上千頃,又能花幾個錢?
更何況黃昭亮也不是旁人,他看過都水監(jiān)遞交給中書的導(dǎo)洛通汴規(guī)程,又得了分層筑堰之法,自然知道若是按其而行,十有八九,新田并不會被水汛所淹。
哪怕斗得再厲害,對于范堯臣的治政之才,黃昭亮還是毫無置喙的,滿朝文武放在一處,若是叫他去選自己最為相信的人,他想都不想,就會選出范堯臣。
更何況主理此事的,還是顧延章。
從來知道這個新進厲害,可誰能想到,這家伙每過一段時間,便能叫他不得不重新審視一回。
不愧是商賈出身,對于商人的心思,簡直一抓一個準(zhǔn)。
戶部同計司當(dāng)中,都正缺這樣一個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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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這垂拱殿中,許繼宗將自己在鞏縣的所見所聞一一道來,州橋左近的楊府里頭,楊義府去卻是松了一口大氣。
一名管事的站在下首,回稟道:“官人叫我來同三少爺說一聲,您叫他打聽的事情,他已是打聽過了,聽聞好似因那鞏縣知縣強要征召百姓服役,數(shù)千農(nóng)人圍于縣衙外頭沖撞衙門,鬧得滿地是血,傷者不計其數(shù),殘肢遍地,還出了許多人命……”
楊義府聽來,只覺得渾身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