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到底還是沒有答應(yīng)讓蘇戀去看宋天銘,她的理由很簡單,宋天銘的身體才剛剛好,估計也經(jīng)不起那么多人看,要去也行,改天再去,今天不要和她搶。
蘇戀很想爭取一下,可看到姑奶奶那威脅的眼神,終還是含淚低下了頭,早知道不該抱希望的,可終究還是期待了一把,只是,到底還是讓她失望了。
很失落,很心傷,就在蘇戀抱著被子哭成了淚人的時候,四少又回來了,很明確地告訴她,要她跟他一起走。為什么要跟他走,要去什么地方蘇戀都來不及問,便急急忙忙下了床,趿起拖鞋就直奔目的地。
宋天銘已經(jīng)被轉(zhuǎn)入普通病房了,不過,他卻大門緊閉不讓任何進(jìn)入,他說,除了蘇戀,他誰也不想見。這話第一個傷的是宋家姑奶奶的心,可最失落的還是一直守在病房外的慕希雅,她紅著眼,透過方形的玻璃窗看著內(nèi)里的那個人,心,似已被凌遲,一片片紛落著,零零落落地滴著血。
她指著蘇戀,連指尖都在打顫:“她可以進(jìn)去,我為什么不行?”
“二哥說,他只想見蘇戀,沒說你。”四少神情冷冷,說話一點也不講客氣,從小到大,他對女人都一個態(tài)度,只管對錯,不管性別。
慕希雅氣極:“四少,連你也幫她?”
“我誰也不幫,只是照事實說話。”正因為看得清宋天銘的心,四少對慕希雅也再沒什么顧忌,在四少的世界,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做為一個醫(yī)生,既然明知道宋天銘和慕希雅之間根本不像媒體所傳的已經(jīng)珠胎暗結(jié),他也自然不會隨便站在慕希雅的這一邊。
知道四少這邊已說不通,慕希雅臉一偏,又轉(zhuǎn)求宋家姑奶奶:“姑奶奶,您也說句話啊?為什么,我就不可以進(jìn)去看二少?為什么?”
姑奶奶心里不舒服,老大不舒服,不過,礙于面子也不好說什么,本想勸慕希雅也不要再鬧,但想一想自己的處境,她又懶得再做聲,只嘆道:“希雅,姑奶奶我不也被擋在門外了,人家連我都不想見呢?更何況你?”
“…………”
很急,很氣,很恨,一半是因為擔(dān)心宋天銘,另一半?yún)s是擔(dān)心著自己的處境,做為一個癌癥患者,雖然還只在初期,可她畢竟冒著讓病情惡化的風(fēng)險來這里看宋天銘,可他竟然能無情到如此境地,這讓她寒心不已。
或者,她直到現(xiàn)在才終于明白,縱然是再努力,也再也挽不回他的心,只是,多年的癡守讓她無法放手,就算最后只能得到一具軀殼,她也無法放棄。很想發(fā)火,很想尖叫,但她最終只是黯然地退離,靜靜地走至轉(zhuǎn)角,抱臂而哭。既然強勢換不回宋家人的同情,那就只能扮弱者,弱到讓他們同情,弱到讓他們愧疚,弱到讓他們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站到她這一邊。
慕希雅的模樣終歸太過可憐,宋家姑奶奶即使那樣不喜歡她,卻也有些看不下去。緩緩走近,她輕輕地拍了拍慕希雅的肩,一聲長嘆,似在感慨,但更多的,卻是對她的同情與理解。
四少靜靜看了她們一眼,眉頭也微微攏起,雖也有些動容,但到底還是轉(zhuǎn)頭又看向蘇戀,輕聲道:“進(jìn)去吧!二哥在等你。”
“謝謝你,四少。”
有太多感激的話她說不出口,她只知道,這時候,她已經(jīng)不想再顧忌任何人,慕希雅也好,姑奶奶也好,她們以后都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對著宋天銘,可她沒有,她只能在他還生病的時候,好好的多看他眼的,所以,這時候,她已沒有什么好猶豫,更沒有什么好矜持。
謝過四少,蘇戀毫不猶豫地推開了宋天銘病房的門,看著內(nèi)里那個消瘦的身影,看著他眼中期待的神采,蘇戀的眼淚又來了,可她卻強忍著不落,只是一個勁地對著他笑。
“天銘,你好了嗎?”
終于見到那個日思夜想的人,宋天銘的臉上終于綻放出濃得化不開的笑意:“小戀,你終于來了,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她走了過去,將雙手放在他的手心,紅著眼,想笑,卻只能扯出一個難看的弧度。她那一幅受氣小媳婦的模樣,讓他心疼得緊,他撫著她的臉,試過她眼角那滴要落未落的淚,問:“你怎么樣?姑奶奶是不是為難你了?”
不想讓他太擔(dān)心,她只是搖頭:“沒有,她很好。”
“別騙我,我們家這個老太后我是知道的,她說話沒有最傷人,只有更傷人,她一定是欺負(fù)你了對不對?”
到底還是宋家的人,一針見血,蘇戀也不反駁,只笑道:“她只是關(guān)心你而已。”
“真的沒為難你?”
“也許有吧!可是,你不是來救我了嗎?你說要見我,所以,姑奶奶最終還是放我進(jìn)來了。”她是明白他的,這個男人嘴硬心軟,明著對你壞,暗著總是會對你好的。
他笑,一臉寵溺:“如果我不這么做,還不知道姑奶奶會對你怎么樣,你只要在我身邊就沒事,有我在,姑奶奶不敢對你說什么重話的。”
“嗯!”
她點頭,溫順而乖巧,一如六年前,一如他初見她時的模樣。
這個時候,她不愿去想那些不高興的事,也許,她終究還有一天會離開他,可畢竟還沒到時候不是嗎?既然現(xiàn)在可以在一起,為什么要苦著一張臉,她們在一起甜蜜的時光畢竟太少,她不愿回憶里永遠(yuǎn)只有無休止的爭吵和謾罵,在她真正離開前,她要溫柔一點,再溫柔一點。
看到她終于綻放的甜美微笑,宋天銘也笑了,輕聲問道:“你還好嗎?身體好了沒有?”
他還記得她那天瀕死的模樣,他還記得她吐出的那口鮮血,以為就要失去,沒想到還有重獲的一天,他太感激了,所以已顧不上其它人,哪怕,那個人是已染重病的慕希雅。
“已經(jīng)完全好了,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聞聲,他詫異道:“你要出院嗎?那誰來照顧我?”
“不是,還有她嗎?”
真不想提這個人,可是,該面對的時候,她已不想再逃避,她是個很簡單的人,所以,只想要最直接的答案,和最快的解決辦法。
“這個時候,不說她行嗎?你明知道,我有多想你。”
“可她,在外面等你,你真的不見一下?”她承認(rèn)自己有時候也會口是心非,明明不想要,明明不想讓,但她還是這么說了,不過,這一刻,她似乎也很有信心,他不會見慕希雅,一定不會。
“你怎么盡說這種讓我不高興的話?我見她你就開心了?”
“不開心。”
蘇戀老實的回答,終于換來他會心一笑,他攬過她,將她重重按進(jìn)懷里,笑著說:“這不就對了,既然你都不開心了,我為什么要見她?就讓她等著好了。”
“你,為什么…………”
她想問,他為什么突然對慕希雅這么冷漠。她也想問,他為什么突然只想要對自己好,可是,話到嘴邊,她突然又什么都不想問了。既然是最后的相處時光,為什么總?cè)颂岬侥切┎桓吲d的人?她真是自己不肯放過自己,就讓慕希雅見鬼去吧!只屬于他們的時刻,她只想要聽他們自己的聲音。
“我都知道了。”
他是知道她想問什么的,更知道自己在回答著什么。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有意無意的摩擦著她如絲的發(fā),宋天銘的心,從未像此刻這般清明。
從雷洛的口中,他知道了太多太多不敢相信的事實。白美嫦的手段,蘭姐的操縱,還有劇組的無情,所有的所有,都不及慕希雅的背叛來的讓他心痛。他曾那樣呵護(hù)著那個像蓮花一般的女子,可是,在他轉(zhuǎn)身之余,他竟從未發(fā)現(xiàn),原來那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早已枯萎,取而代之的,是淬滿毒汁的罌粟。
是他變了么?原來,他們都變了,只是,他從來竟不知。
依在他懷中,蘇戀無比哀傷,卻又無比滿足,聽著他的聲音,感受著他的溫暖,她幽幽而問:“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的,遠(yuǎn)比你想象中多的多,是我委屈你了,小戀,我發(fā)誓,這是最后一次讓你傷心難過,也是最后一次讓你為我受傷。”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地落在她的心頭,她卻再一次含笑而淚:“沒事了不是嗎?”
“是啊!沒事了,我們都沒事了。”
這一刻,他們的心貼的這樣緊,只是,他永遠(yuǎn)也不知道,她的擁抱背后,隱藏著的,是更快更久的分離。她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也是個殘忍的人,對別人殘忍,對自己更殘忍。
在宋天銘的病房里沒呆多久的時間,蘇戀突然便想起了一件事,便對他說道:“我要離開一小會兒。”
似乎未料到蘇戀這么快就要離開,宋天銘不悅地擰起了眉:“怎么了?”
“還有點事情沒處理,而且,你真的不打算見見姑奶奶嗎?她其實很關(guān)心你的。”
他很執(zhí)著,并不認(rèn)可蘇戀這種和稀泥的說法,只堅持又問道:“你要去哪兒?”
“我去跟菲菲說一下我在你這里,順便跟來接我出院的朋友說一聲讓他不要再等我。”既然已決定好好照顧宋天銘,她自然也暫時不會離開醫(yī)院了,只是,Leo下午還有戲要拍,她不能再耽誤他的時間。
“朋友?”
直視他的雙眼,蘇戀一臉坦然:“嗯,朋友。”
似乎也猜到了是哪個朋友,宋天銘沉默良久,終于也釋然道:“你去吧,不過,要早點回來。”
“謝謝!”
不知為什么要說這一聲謝謝,或者是感謝他的不再追問,或者是感謝他的知而不言,不過,面對著他的大度,她到底還是沒有跟他說實話,不是故意要騙他的,只是這樣的情況下,她真的不想在他的面前提起Leo,就算她和Leo之間真的什么也沒有,她也不想讓他在大病初愈的時候再受任何的刺激。況且,她怎么也該讓他騰出點時間見見慕希雅的,是走是留,是分是守,不給他時間,他又如何能處理得了?
離開宋天銘的病房,她一眼就看到了慕希雅,她的雙眼紅腫,似乎哭了很久的樣子,蘇戀并不怎么同情她,只是悲愴地感覺到,她和慕希雅其實也一樣,在這件事情上面,她們之間,根本沒有贏家,不過,在她抽離這段感情之前,她最想做的,依然是從宋天銘的身邊趕走這個惡女人。
只是,這一切,似乎都還輪不到她來做決定。宋天銘,這一次,你該擦亮雙眼,自己幫自己最后一把了。
心頭思緒紛飛,蘇戀未加停留,很快便又移步朝醫(yī)院外走去,只是臨出門前,又一次不甚放心地回頭,看著那熟悉的俏麗身影,緩緩走進(jìn)他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