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恰好是周末。
其實每個星期都有周末,每個周末也都很普通,但不普通的是,今天也是蘇戀和馮導約好,正式拍定妝照的日子。定妝照,對就是定妝照,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選上的,就莫名其妙直接被通知要去拍定妝照。話說,如果定妝照公布出去了,是不是代表這事兒,非她莫屬了?
她正琢磨著這檔子事的時候,莫菲菲的電話就來了,她是來求和的,意思是自己的母親太過份,讓蘇戀不要太計較云云。
其實,蘇戀是個把事兒分得很開的那種人,她和莫母吵了架,不代表她真的也恨上了莫菲菲,對于這個她唯一的閨蜜,她雖然也不可能再做到像以前一般無話不說。但,莫菲菲對她來說,畢竟也是特殊的,所以,三兩句話下來,她又一次選擇了原諒她。
掛完電話,蘇戀獨自一人趕去了攝影棚。
在那里她見到了不少劇中的角色,目測之后,蘇戀莫名感到壓力很大。因為,這個歷史大劇中除了龍?zhí)滓酝猓卸腥兴哪形澹呐宓鹊龋际撬煜さ哪樋祝簿褪钦f,除了她這個女二號以外,全部全部都不是新人。
這種以一對十的比例,讓蘇戀覺得很惶恐,沒有經(jīng)紀人,沒有‘親友團’,孤身一人的蘇戀困難地咽了咽口水,只能強打精神,故意裝得無所謂的樣子。只安靜地坐在那里,安靜地等著化妝師,服裝師等等一個一個來折騰她。
與那日的貴妃妝不同,今天的蘇戀試的第一個造型,是楊妃還是少女時代的模樣,花樣年華的少女,自然也得配上粉嫩的顏色,當化妝師就位,當服裝師也就位,一個多小時之后,蘇戀妝容落定,一睜眼,鏡中的自己,清新明媚,漂亮得連她自己都快要認不出。
淡掃娥眉,眉眼含春,吹彈可破的肌膚柔光若膩,櫻桃小嘴配上粉嫩的唇彩,嬌艷若滴。齊耳的腮邊兩縷發(fā)絲輕柔下垂,拂面輕搖,更是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
靈動的黑眸慧黠地轉(zhuǎn)動,幾分調(diào)皮,幾分淘氣,一襲淡青色長裙,瑩玉色上繡牡丹的束胸。寬大的同花系腰帶,更襯得她腰不盈一握,身嬌不勝扶。她站在鏡前,怔怔地望著鏡中的自己,那陌生的臉孔,像是她的,又好像不完全是她的,她迷惑著,一直盯著自己,直到,身邊的化妝師,催著她進去拍照,她才應了一聲,恍然回神。
“喔!可以了嗎?”
“可以了,你這么漂亮,拍出來一定很美。”
“謝謝!”
沒有做過模特,只拍過一次不算正式的平面廣告,蘇戀在進入攝影棚之后,很久很久都找不到感覺。好在攝影師很耐心,一直在教她擺出各種古典的姿勢,她本就生得柔美,再加上那一襲飄逸的古裝,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攝影師已是對著她連連說OK。
一直不擅長打扮,可一旦打扮起來,蘇戀就是天生的模特苗子。三百六十度,全方面無死角,攝影師越拍越順手,拍到最后,甚至看著她驚喜到說不出話來。
看到攝影師停下手搖頭,蘇戀一驚,連忙緊張地問:“怎么了?是不是我這個姿勢不好看?”
“不是,是太好了,我拍得都停不了手了,可是,真的不能再拍了,還有其它人在等著我。”
給她拍定妝照的攝影師是個大胡子的中年男人,人很精神,說話也很風趣,蘇戀被她說得臉一紅,只淺笑著問:“喔!是說我的拍完了的意思嗎?”
“這一組拍完了,你現(xiàn)在出去換你的下一個造型吧。”
“還有下一個造型啊?”
“當然了,楊妃的角色,有三個造型,你才拍了一個,還有兩個呢?”
“啊!”
驚叫一聲,蘇戀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頭頂不遠處掛著的鐘,當發(fā)現(xiàn)指針恰好指在中午12點的地方時,蘇戀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口水。天啊!四個小時才搞定了一套,還有兩套不得拍到晚上七八點啊?而且,為了造型的效果,她都不能吃東西的,從早上要一直餓到晚上嗎?想想就覺得胃里開始疼。
和蘇戀預計的不差,晚上七點多的時候,她終于拍完最后一個造型,累到渾身要散架,可蘇戀還得緊著肚子,去找化妝師卸妝。拖著虛弱的身軀走進更衣室里,蘇戀沒有見到本該在那里等她的化妝師,反而看到了本劇的最大牌明星之一,長孫皇后慕希雅。
來者不善,從她的臉上,蘇戀分明看到了這四個字。本想不理會的,可畢竟是熟人,以后又可能會在一起共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微笑著打了聲招呼:“學姐,以后請多多關(guān)照。”
“關(guān)照嗎?我想是用不著了。”
“呃!”
慕希雅的口氣很不好,明明在笑,但卻感覺不到她的善意。離得那樣近,蘇戀甚至能看到她臉上涂抹均勻的粉蜜,只是,那樣的針鋒相對的口吻,與往日里的慕希雅相差太大,一時半刻,竟是讓蘇戀也糊涂了。
“我不會讓你接這個戲的,我說過了,這戲里有你沒我,我有就沒有你。”在圈內(nèi)有著淑女明星之稱的慕希雅,很少如此犀利,但,對著蘇戀,她覺得全身的毛孔里,都張揚著怒火,不發(fā)不快,不吐不爽。
“學姐,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還叫她一聲學姐,是因為還顧念著當年她救了自己一命,蘇戀是個有恩必報的人,雖然,大多時候她都無以為報,但并不代表,她的心里不記得。
“你還好意思問?是我該反問你吧,蘇戀,你為什么陰魂不散,總是纏著二少?”
慕希雅一直是個有底限的人,而她對宋天銘的底限,一直都很低,低到,只要他不動心,就算他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她也不介意,可唯有蘇戀不行,只要宋天銘沾上了蘇戀,她就莫名開始緊張,仿佛,只要自己松下一口氣,她就會失去自己最最重要的人。
“學姐,我想你是誤會了,我沒有纏著他。”
如果硬要說纏的話,她覺得是宋天銘在纏著她,他是誰啊,她有什么能力纏上他啊,除非他自愿,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勉強得了宋家二少么?
“沒有?你以為我是傻子嗎?那天晚上,你恰好出現(xiàn)在他住的度假村,又恰好出現(xiàn)在他的房間里,這一切,難道還是我誤會你了。”
“………”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蘇戀再否認就顯得有些虛偽,她看著慕希雅,千言萬語在嘴邊,可始終理不順如何開口。
“別給我裝可憐,男人們吃你這一套,我可不吃。”
“學姐,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在這劇里出現(xiàn),我退出就是。”
她欠她的一條命,雖然她還做不到用命去還她,但,舍棄這樣的虛名與機會,她想,她還是做得到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道理她也懂,可如果慕希雅不喜歡她在這劇里出現(xiàn),那她就退出好了,反正,她這種倒霉孩子,永遠都會在最有機會的時候,失去最想要的機會。
聽到這里,慕希雅突然語出刻薄:“呵呵!你退出,你要肯退出還會去賣身求角色?要不是你纏著二少,他會讓馮導重新啟用你?”
“什么?是二少要求的?”
真的是他給自己走了后門?可他明明已給了自己二十萬,難道,他給她那些錢,不是在警告自己不可以再貪心?
“別跟我裝傻,你以為我會信?”
“………”
突然明白了慕希雅的憤怒,突然也明白了慕希雅的擔心,她說不相信自己,事實上,連她自己都不敢去相信。她何德何能,竟能讓高高在上的宋二少,為自己拉下這臉面?
“蘇戀,無論你用什么賤招,這個戲,我絕對不會讓你上的,你等著接馮導的電話吧,哼!”
恨恨地咬牙,慕希雅冷眼凝視著蘇戀,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蘇戀相信,此時此刻,自己一定死了千百回。但,眼神的確殺不了人,所以,她還活著,還好好地站在這里,愧疚地看著慕希雅離去時,絕然冰冷的眼神。
那天晚上的事,對蘇戀來說是意外,對宋天銘來說是艷遇,對慕希雅來說,應該是災難。
蘇戀是倒霉慣了的人,有什么天災人禍的也都習慣了,突然發(fā)現(xiàn)有一天,自己反倒成了那個導致別人災難的*的時候,那種感覺,就仿佛人生已反轉(zhuǎn)。可這種反轉(zhuǎn),不但沒給她帶來任何的驚喜,反倒讓她倍覺憂傷。
她知道被‘災難’的痛苦,所以,更加不愿意自己成為災難的助推手。只是,很多事情不是她所能控制,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憑良心而為,不去故意害人而已………
慕希雅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她想要什么,從來沒有失手過,唯一的一次失手,正是六年前。那時候,她從別人的嘴里聽到了關(guān)于宋天銘與蘇戀的事,起初,她只是笑笑,認為像宋天銘這樣的男人,除非瞎了眼,才會放棄她選擇別人。
可事實證明,那一次的大意,是她犯下的永不可挽回的錯。
第一眼看到蘇戀的那一刻,慕希雅第一次嘗到了嫉妒的滋味,她從來不知道,世界上除了她自己,還會有另一個近乎完美的女孩。也許五官還不如自己精致,也許身材還不如自己完美,但,就是那個看似毫不起眼的女孩子,卻擁有常人所無法看清的美麗。
那是一種隱晦的美,有如含苞待放的花蕾,正等待著雨露的滋潤。她墨如星子的雙眸間,是洋溢著青春飛揚的笑意點點,那種年輕的活力與激情,那種純真中帶著笨拙的嬌媚。讓慕希雅真真實實地感覺到了害怕。
所以,她拼盡一切拆散了他們,將宋天銘重新?lián)尰刈约旱膽阎校杉缺闳绱耍K戀的笑,卻像是印了魔法的咒,一直徘徊在她的心底,遲遲不去。
她用盡一切的力量,想要阻止事態(tài)重演,可漸漸地,漸漸地,她已感覺情感在透支,宋天銘看她的眼中依然有溫柔,可他看著蘇戀的時候,慕希雅卻驚恐地發(fā)現(xiàn)了一種叫做激情與欲望的東西。一個男人,如果對你失去了激情,那么,干涸的愛情地里,最后又能收獲出什么樣的感情?
她不敢深思,更不敢去細想,只能憑著本能,在愛情的道路上,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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