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宋天銘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扭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慕希雅,見她正怯怯地對自己搖著頭,他便也什么都明白了。眸光微閃,宋天銘的心頭一時五味陳雜,家人的面前,他不太想撒謊,慕希雅的面前,他又不太想給她希望,說是傷人,不說也是傷人,想了想,他還是冷沉下臉道:“我們倆沒什么事,不過就是分手了,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不過四個字,慕希雅只覺眼前天崩地裂,她敢來醫(yī)院,就是想賭一賭宋天銘對自己還有憐意??扇缃?,他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直接將自己推開,如此決然,如此無情,就如寒冬里潑在自己身上的一盆冰水,讓她從頭到腳都冷了個透。
“真的決定要分了?”
“是?!?
很肯定的回復(fù),是宋天銘從未有過的堅(jiān)定,這幾天,他想了很多,雖然,他依然介意蘇戀和Leo的事,但,他和慕希雅之間,也不會再有可能了。他是個在感情上有著潔癖的人,一定認(rèn)定了自己的心,就算是得不到想要的結(jié)果,他也不可能再包容另一個人。
他確實(shí)還關(guān)心著慕希雅,但那種關(guān)心和愛情無關(guān),只是因?yàn)檫@么多年來,他欠她的一個承諾,一個解釋。已重傷了她,所以他做不到對她不管不顧,但心理上,他既然已有了自己的目標(biāo),他便不會再給其它人幻想的空間,哪怕,那個人是慕希雅也不行。
得到這樣的回復(fù),宋母覺得十分的遺憾,但,看到兒子神情堅(jiān)決,她也就不想再勸了,只長嘆了一聲道:“分了,到底還是分了,算了,媽也管不了你們的事。分了也好!反正,你爸??!你爺爺??!你姑奶奶?。《际菑膩頉]有喜歡過你這塊心頭肉的。”
話到這里,一直還在偷偷抹眼淚的宋家姑奶奶又坐不住了,沖過來就嚷:“好什么好?。∷恿宋鞴希瑓s撿了個爛葡萄,與其這樣,還不如當(dāng)初成全他們倆了,也省得他現(xiàn)在越挑越差?!?
“姑媽,什么爛葡萄???”
“還不就是那個不要臉的蘇戀,她…………”
宋家姑奶奶的話還未說完,宋天銘好看的眉頭便擰出了好幾個皺,他不滿地出聲,提醒道:“姑奶奶,注意您的用詞?!?
宋家姑奶奶從一開始就對蘇戀有了成見,自然是看她哪哪兒都不順,本想要罵一罵好順順心里氣,沒想到,這大孫子倒還不樂意了,姑奶奶心頭不爽,嘴一撇便諷刺道:“喲!怎么了?又是一塊心頭肉???這塊現(xiàn)在是說也不讓說了嗎?”
“如果你們一直要這樣的話,我想,我還是離開的好?!?
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忍受不了家人對蘇戀的歧視,只有他才明白她有多努力,也只有他才明白她有多委屈,論家世,論背景,她沒有一樣不如慕希雅,可就因?yàn)樗皇莻€私生女,從小到大,蘇戀就不曾好好活一天。
就算是現(xiàn)在小有成功,卻仍舊得不到蘇家的認(rèn)可,甚至,還要隱瞞著身份,任人譏諷娛樂。很心疼,雖然明知道她不知,但他依然想要站出來,努力地維護(hù)著她的一切,哪怕,他一張嘴說不過全世界,哪怕,她到現(xiàn)在還是不肯給自己打電話。
“小銘,你站?。 币妰鹤右?,宋母怒了,一聲喝令下,宋天銘也惱起了火,口氣也變得不再溫和:“媽,有什么事回家再說吧!我先去看爺爺?!?
“小銘,小銘………”
忍無可忍,一直靜默不語的宋父也開了腔,一開口,似乎火氣不?。骸昂昧耍紕e叫了,這里是醫(yī)院?!?
做為一家之二的大家長,宋父因?yàn)榱昵暗囊粓龃蟛。灾劣诘浆F(xiàn)在還必須要坐輪椅才能出行。但,即便如此,他一家之長的威信也還在,所以,他一出口,宋家姑奶奶和宋母當(dāng)下便閉緊了嘴,只是一臉尷尬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火氣這么大。
“小銘已經(jīng)說過了,回家在說,那就等回家不就行了嗎?有多大的事非要在醫(yī)院里鬧成這樣??。磕銈儾幌觼G人,我還嫌呢!”
看老公都?xì)獬蛇@樣兒,宋母也只能囁嚅:“人家不是著急嘛!”
“他的事,你幾時不急了?有用嗎?”
“………”
一說到這,宋母也郁悶了,對于自己家這四個寶貝兒子的婚事,宋母真是無言了,她確實(shí)個個都急,但急了這么多好幾年,也沒有一個兒子肯依了她,也難道宋父會如此數(shù)落自己了。
醫(yī)院里,大家鬧了個不歡而散,宋天銘想要去看看爺爺,偏偏身邊還跟了個慕希雅??此荒槀牡谋砬?,他猶豫了一會兒,終還是無奈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再來看爺爺?!?
回望了一下醫(yī)院里的各位,慕希雅也知道久留無益,雖心有不甘,但還是蓮步微移,慢慢吞吞地跟在宋天銘的身后,離開了住院部。
宋天銘在前,心事重重,慕希雅在后,憂心忡忡,大家走得都不快,直到出了醫(yī)院的門,坐上宋天銘的車,慕希雅才突然間又小聲地啜泣了起來:“銘,我們之間,真的回不去了嗎?”
“希雅,別人不了解我,你還不了解嗎?這種話,以后就不要再問了?!?
如果他不知道那天晚上所發(fā)生的一切都是慕希雅的陰謀,如果他不知道蘇戀接馮導(dǎo)的戲是慕希雅一手促成,或者,他還可以無視她所做的一切,只當(dāng)她還是那個善良溫柔的慕希雅,可現(xiàn)在,事實(shí)擺在眼前,他甚至一度懷疑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慕希雅,是她用影后的本領(lǐng)將隱藏得太好?還是她本就一直是那個樣?
他的口氣很溫和,但不知為什么,慕希雅卻反倒覺得心頭冷颼颼地像是豁著風(fēng),她慌亂地扯住宋天銘的手,委屈不已地哭泣:“銘,我知道那天晚上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不受控制,也不該那樣威脅你,可是,我是因?yàn)樘诤跄悴艜榫w失控不是嗎?你不能因?yàn)檫@個就一直冷落我嗎?就算做不成情人,朋友也不要做了嗎?”
眼底,莫名閃過幾絲心痛,宋天銘回過頭來,問:“你真的可以只做我的朋友嗎?”
“我可以的?!?
“如果可以,你為什么要來醫(yī)院?”
他不是刻意要這么問的,可是,眼前發(fā)生的一切,讓他不能不聯(lián)想。如果方才不是聽說爺爺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如果不是方才看到爺爺?shù)哪樕€不錯,他真的很難想象自己要如何面對她。曾幾何時,她一直都是自己呵護(hù)著的嬌嬌小花,可他卻從未看清花兒的真面目,直到現(xiàn)在花兒終于伸展開來,他卻愕然發(fā)現(xiàn),再小的花兒也可能會生刺,再小的刺兒,也可能會扎人。
第一次從宋天銘的眼中看到了痛心的感覺,那種痛心,不是因?yàn)樗难蹨I,也不是因?yàn)樗氖軅?,而是因?yàn)樗龥]頭沒腦的行為,慕希雅真的慌了,手足無措,語無倫次:“我只是,只是……想來看看爺爺?!?
“那么現(xiàn)在看了看到了,以后沒事就不要再來打擾他們,萬一爺爺又犯病了,我很難不多想,你懂嗎?”事實(shí)上,他已經(jīng)多想了,可看在這么多年的情份上,也看在她現(xiàn)在可能還情緒不穩(wěn)的情況上,他不想再多計較,反正爺爺也沒事,他只當(dāng)是一個教訓(xùn),以后不要再出同樣的問題就行。
終于明白了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了,慕希雅含著淚,軟軟地哭:“你在懷疑我?”
“不是懷疑,只是請求,我請求你,以后不要再來打擾爺爺了,他身體不好,受不得太大的刺激?!?
宋天銘把話說得這么明,慕希雅又如何聽不出他的拒絕之意?想到他這些天來的冷落,想到他可能真的再不屬于自己,慕希雅只覺得自己真的要撐不住了:“銘,我不是故意,你相信我好不好?”
“希雅,我還能再相信你嗎?”
“能,當(dāng)然能的。”
淚眼迷離,慕希雅哭到哽咽,這一陣子,她幾乎要將一生的眼淚都哭盡,推掉了所有工作,只因?yàn)橄胪旎剡@個男人的心,可是,真的可以嗎?為什么她也不敢再確定了?
“那天晚上,你真的只是情緒失控?不是因?yàn)閯e的什么?”
他問得那樣直接,慕希雅當(dāng)時便白了臉:“難道你覺得我是裝的?”
“我不知道,我發(fā)現(xiàn)我越來越不了解你了,什么時候你的笑是真心的,什么時候你的淚是真誠的,還有,什么時候你的話是不帶任何目的的。希雅,你是國際影后,你的演技無人可敵,可是,為什么在我的面前,你也要演戲?”
十七年的光陰,可以讓一個嬰孩出落成人,也可以讓一個成人年華老去,可是,這么久的時間里,他竟從未看懂一個人,是他太失???還是她太成功?
“你冤枉我。”
“有沒有冤枉你,你比誰都清楚,正如那天晚上一樣,你抱我的時候,親我的時候,也很清楚她在下面眼睜睜看著是不是?你如果用心良苦地設(shè)計她,不就是為了逼她離開,現(xiàn)在,你的目的達(dá)到了,她不理我了,你應(yīng)該也就滿意了對不對?既然滿意了,就見好就收,不要再耍心計,也不要再玩小動作,就算我不忍心說你,我們家的人,也不會放過?!?
他是真的想要勸她放下,放下不是為了成全他,而是為了讓她自我解脫。慕希雅為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已經(jīng)開始不擇手段,如果長此以往不受控制,她的情況恐怕會變得越來越糟,他不想看到自己視為親人的她遁入這魔道,更不希望,有一天她會變成連自己也認(rèn)不出的模樣。
“銘,不是這樣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搖了搖頭,宋天銘微寒的眸底,浮過幾絲無奈,打斷她,他很直接道:“不要再說這個了,我送你回家?!?
“銘,你原諒我,原諒我好不好?”
“對不起!”
其實(shí),他根本就沒有怪過她,或者,就算是怪過,也只有那么一下下??墒牵恢罏槭裁?,他還是對她說了對不起!也許是想警告她,也許是想提醒她,也許,什么也不是,只是他就想在這樣的時候,說這樣的三個字而已。
“銘,不要,不要!”
慕希雅終于害怕了,她哭著求他,可他卻只是擰著眉,漠然地發(fā)動了車子。送她回家吧!不過,他可能再也不會上樓去。
一路上,慕希雅哭了很久,從號嚎大哭到嚶嚶啜泣,直到最后累到聲都哭不出。宋天銘一直擰著眉,似乎在心疼她的眼淚,又似乎過完全無動于衷,他就那樣穩(wěn)穩(wěn)地開著車,從醫(yī)院一直到慕希雅的小區(qū),一句話也沒有再說過。
終于到了該到的地點(diǎn),他停下車子,默默回來,沒有說話,只用眼神提示她應(yīng)該下車了。慕希雅流著淚,只是那樣凄然地瞅著他的臉,他仍舊不說話,只是固執(zhí)地用行動表達(dá)自己的立場。她終于再坐不住,委屈地下了車,回身,飛奔進(jìn)小區(qū)。
遠(yuǎn)遠(yuǎn)地,身后又飄來一句話:“聽說你最近推了很多的活,還是去工作吧!一忙起來,什么事情都會過去的?!?
聞聲回頭,卻只看到他驅(qū)車而走的冷酷神情,在她眼前一晃而過,再回神,車人都已疾馳而去。靜立于原地,慕希雅癡癡傻傻,是傷感,是失落,更多的卻是對無可挽回的絕望…………
她輸了么?
不會的,不會的,她怎么會輸?怎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