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立刻打出笑容說,“那太好了,我一個人在這里,真的很寂寞。有個人作伴,就熱鬧多了。上次回公司,我就想跟陸總提這個要求,可又怕不切實際,就沒敢說。”
單若嫻已經是一副公司副總經理的派頭了。他上次回公司,就聽人說她可能要提公司副總經理。看來有點象。否則,她今天怎么能跟陸總一起來視察辦事處并安排人呢?按理說,她現在只是一個科長,還輪不到她來,應該是哪個副總一起來才對。
單若嫻跟在陸總身后,一邊在辦事處里掃視著,一邊笑吟吟地說:“陸總一直想來看看你,總是沒有時間。也一直想給你配個助手,卻沒有物色到適合的對象。現在聽說你這里已經有了起色,開始跟蹤工程了,就派工程科的小于過來協助你。”
完全是一個副總經理的口氣:“鈕星星,你還是很有開拓精神的,啊,才過來一個多月,就打開了局面,開始跟蹤工程了,不簡單啊。”
“哪里?還不知怎么樣呢?只是跟蹤著而已。”鈕星星一邊說,一邊開動腦子想著如何把辦公桌上那個包藏起來的事。
陸總跟單若嫻一樣,面對這個被他們陷害的老實人,一點尷尬之色都沒有。對他們挖集體墻腳,竊取他和侯曉穎的勞動成果,狼狽為奸撈錢發財的罪惡勾當,臉上也沒有絲毫內疚和忌怕的神色。特別是單若嫻,暗地里瘋狂用自己的身子去賺錢換官,卻依然是那樣鎮靜然若,神采飛揚。
只是他們在辦事處門口跟他照面的一剎那,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目光也有些閃爍和神秘。但陸總始終沒有解釋一下為什么不給他提前打電話的原因,也不說他為什么只跟單若嫻一起來蘇州,來蘇州辦什么事。也許是他們實在想不出冠冕堂皇的理由,無法自圓其說,就索性不說。
鈕星星看著他們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和神氣活現的派頭,心里說不出的厭惡和憤怒:哼,你們不要開心得太早,多行不義必自斃。但他知道,在搞倒他們前,他必須繼續裝扮成一個唯唯諾諾的龜孫子,心口不一,惟命是從,才能迷惑他們,保護自己。
陸總好象對自己給他作出如此嚴厲的處分開脫一般地說:“其實,逆境還是能鍛煉人的,啊,鈕星星,也許這段經歷,對你的成長是很有利的。”
“對對,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反省自己,感悟很多,收獲真的不小。”鈕星星不卑不亢地笑著,一語雙關地說。然后指著客廳里的沙發,熱情地對他們說,“陸總,單科長,小于,你們坐下來休息一下,我給你們泡茶。”
他有意讓他們在客廳里坐下來,然后想裝作去拿茶葉的樣子,到辦公室里把那只萬分危險的皮包藏起來。
可是,單若嫻不肯坐下來,而是跟著他走進辦公室。走到他的辦公桌前面,她眼睛象賊似地掃視著,搜尋著,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他辦公桌上的那疊報刊和文件上,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翻看起來:“鈕星星,你平時一個人在這里,都看些什么書報啊。”
鈕星星嚇了一跳,連忙走過去看。好在他把上午打印出來的幾張作廢的紙撕碎后丟進了垃圾籃。可他把目光往垃圾籃里一看,發現一張小紙片上“舉報材料”四個大字清晰可見。
他緊張得背上發熱起來,卻立刻裝作收拾辦公桌的樣子說:“哎呀,不知道你們要來,沒有收拾一下,太亂了,不好意思。”
邊說邊手腳麻利地把辦公桌幾張廢紙丟進垃圾籃,再用腳把垃圾籃往角落里踢了一下。然后趁機將那只最危險的包拿起來,迅速放進辦公桌下面的箱子里。但他不能上鎖,那樣反而會暴露目標。
“咦,我那聽好茶葉放在哪里了?”他在把包放進箱子里時,在里面找了一下,自言自語地說。說著演戲一樣地走出去,到廚房里看,“嗯,在這里。”就拿茶杯泡起來。
在泡茶的時候,他的后腦勺高度緊張地注意著辦公室里的動靜。他怕單若嫻在意他剛才特意把自己的包關進辦公桌箱子的舉動,然后趁他不在的時候,蹲下去偷看他的包。
辦公室里沒有單若嫻的聲音,他急得什么似的,趕緊先將一杯泡好的茶端過來:“來,單科長,喝茶。”
單若嫻在開他的電腦,見他在外面朝她看,就有些尷尬地說:“鈕星星,這臺電腦很老了吧?配置也不高嘛。現在小于來了,你再買一臺好點的,這臺就給小于用。陸總,你給他批一下吧。”
陸總說:“行,鈕星星,你先買了,再回來報銷。”
鈕星星心里想,好在今天上午將里面的舉報材料都刪除,否則就是去阻止她都來不及了。這個女人怎么這么厲害?一到這里,就厚著臉皮查看別人的電腦。做反腐工作,保密意識多么重要啊!
他走進去看電腦,單若嫻果真在看他的文檔。見他進來,她連忙點掉網頁,有些尷尬地說:“你平時一個人在這里,肯定成天與電腦為伴,是不是?”
“是啊,不上網,就更加寂寞了。”鈕星星一臉坦然地說,“現在小于來了,我就有個人說說話了。”
這樣說著,陸總和小于也走了進來。先是看了看他的辦公室,再到他的臥室里去看。單若嫻看得最細致,她象一個搜查犯案現場的女偵探,這邊看看,那邊瞄瞄,有時還伸手去翻摸一下。陸總想調節一下屋子里有些緊張的氣氛,也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讓單若嫻看得更細致些,就開著玩笑說:“鈕星星,你在這里,晚上有沒有找個伴陪陪啊?”
鈕星星搔搔頭皮,有些羞澀地說:“陸總開玩笑了,我哪敢啊?”
單若嫻乜了他一眼說:“他是一個模范丈夫,也有點氣管炎,絕對不敢的。這一點,我相信他。”
鈕星星等他們尋了個遍才說:“陸總,時間不早了,我們去吃中飯吧。”
盡管他是一個無權無錢的光桿士兵,但司令下來視察了,他還得請他吃飯。當然,這個飯錢還是可以報銷的。
“好,就去吃工作餐吧。”陸總跟單若嫻交換了一下眼色說,“要控制在單位規定報銷的范圍之內。單位不是沒有錢,但我們要保持艱苦奮斗的本色,能節約的還是要節約,啊。”
鈕星星關了門帶他們下去,他和小于走在前面,陸總和單若嫻走在后面。他密切注意著他們的動靜。走下幾個樓梯,他就聽見單若嫻在跟陸總竊竊私語。他回頭去偷偷一看,見單若嫻神色詭秘,好象在說懷疑他的話。
他心里一驚:是不是她對陸總說,她發現我藏包的細節?真這樣的話,要是陸總手里還有辦事處的鑰匙,那他們可以在吃飯的時候,讓小于,或者單若嫻親自出動,裝作去上廁所的樣子,溜出來,打的回來查看他的包。
他剛才出來時,沒敢把包拿出來,也沒有鎖上辦公桌箱子的機會。
怎么辦?鈕星星的腳一步步走下去,心也在一點點下沉。必須馬上想辦法轉移這個萬分危急的炸藥包。
走到樓下,他急中生智,突然轉身對陸總說:“我忘了拿錢了,你們等一等,我去拿一下。”說著就往樓梯上跨,然后兩步一跨地往上走去。
“我這里有錢。”陸總想喊住他。
他只顧往上走去,氣喘吁吁地走到門外,開門進去,將門關上。撲到辦公室里,從辦公桌下面的箱子里拿出包,走進臥室,將里面那幾件絕密資料塞進床底下那個蛇皮袋的底層,再將蛇皮袋蓋在一堆雜亂的物什中,再沉著地走下來。
他還沒走到下面,陸總就沖他說:“鈕星星,就到附近吃點算了,不要走得太遠,我們的車子就不開出去了。”
“好,就那邊,一百米左右,有個飯店不錯,價廉物美。”鈕星星嘴上答應著,心里則警惕地想,他們好象已經作好了安排,很可能要采取行動。
走進飯店,鈕星星象主人一樣把菜單推給陸總說:“陸總,你點吧。”陸總就翻著菜單點起來,真的只點了六個普通的菜,要了四瓶啤酒兩瓶椰奶。
酒菜上來后,鈕星星就客氣地站起來給陸總和小于倒酒,給單若嫻倒飲料,然后端起酒杯說:“陸總,單科長,小于,今天你們能來看我,我真的非常高興。來,敬你們一杯!”
干杯后,鈕星星又熱情地勸他們吃菜,然后再次站起來,單獨敬陸總說:“陸總,前一陣,由于我的幼稚和沖動,頂撞了您,冒犯了您,我鈕星星在這里,用這酒向你表示歉意。”
說得陸總和單若嫻頁面相覷。單若嫻話中有話地說:“鈕星星,只一個多月不見,你成熟多了嘛。”
“陸總不是說了嗎?逆境能鍛煉人,這話一點沒錯。”鈕星星做出十分真誠的樣子說,“這一陣,我通過反思,想通了許多事情,也悟出了一些做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