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星星覺得他這話又帶刺了,但故作聽不懂地說:“對對,這是真的。那就這樣,我們到時再聊。”
晚上下班一回到家,鈕星星就把這件事告訴嬌妻:“情況來了,今天朱昌盛突然主動給我打電話,要請我們吃飯。”
小妮敏感地眨著眼睛說:“這是一個不正常的信號。我們要想一想他的真正用意。上一次,你主動請他,他回絕,還說了狠話。這次,他主動示好,倒過來要請我們吃飯。這說明了什么?”
鈕星星分析說:“很可能他感覺到了什么,或者聽到了王老板失蹤的消息,心虛了,或者想在我們的口中套信息。”
小妮說:“不會就這么簡單吧?”
鈕星星想了想說:“當然,他還可能是想給我們打招呼,讓我們不要再跟他搞了,也有可能想用這個假象來迷惑我們,讓我們放松警惕。他好贏得時間,對我們下手。”
小妮有些緊張地說:“這次去,我們說話一定要注意,也要多留心他們,從他們的口中捕捉一些信息。但表面上我們還是要裝得客氣一些,熱情一些。”
鈕星星糾正她說:“什么叫表面上裝得客氣一些?這個說法是不對的,我們應該要真心對他們好一些,懂得感恩。”
“你別誤解我的意思,我是從反腐角度說的,我們說的角度不同。”小妮也糾正他說,“那你看給他們帶些什么禮物好呢?”
“這個,你考慮著辦好了。”鈕星星坦白地說,“說到送禮,我就頭大。這事應該是你們女人考慮的事,對吧?”
小妮就在家里找來找去,準備了一份禮物。星期六下午四點多鐘,他們就帶著兒子去了那個酒店。鈕星星已經打電話預訂了一個叫“羅馬廳”的包房,他們進去后,兒子小晶就興奮地在包房里跑進跑出看。
一會兒,朱昌盛一家人也笑吟吟地來了。他們一走進包房,就熱情地客套起來。朱昌盛走在前面,有些夸張地打著哈哈說:“你們好啊,好長時間沒在一起聚了。”
鈕星星和小妮連忙站起來說:“來來,這邊坐。”
張林鳳手里也拎著一個禮物袋,顯然比小妮帶來的高檔。她笑著對小妮說:“呂局長,恭賀你啊,這么年輕就當了局長,真是了不得啊。”
“這有什么啊?”小妮也客氣地說,“如果說,我們兩個人還算混得可以的話,還不都是靠了你們啊?”
鈕星星附和說:“對,都是靠了朱部長。”
鈕星星先舉起酒杯說:“來,朱部長,還有張醫生,我敬你們一杯。”
朱昌盛也舉起酒杯說:“還是叫名字吧,這樣顯得太生疏。我們是校友,應該叫名字的。”說著看了小妮一眼說,“對吧?呂局長。”
小妮抿嘴一笑說:“你剛說要叫名字,怎么又這樣叫了呢?”
朱昌盛討著近乎說:“我跟鈕星星是校友,應該叫名字。跟你,就不一樣了。”
“好,那我們就叫名字吧。”鈕星星喝了一口酒,認真地說,“不管怎么樣,我和小妮能有今天,真的是靠了你們。我們兩個人從進興隆集團開始,到后來一步步走上來,要是沒有你們幫忙,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我們應該懂得感恩才對。”
小妮也說:“是啊,我那時能從培訓學校進興隆集團辦公室,還不是朱部長幫的忙?這個恩是不能忘的。來,朱部長,還有張醫生,我用飲料敬你們一口。”
張林鳳還在教育局后勤處工作,但只是一般的辦事員,沒有什么職務,就只好按照以前的叫法叫,當然不能再叫她師母了,而叫張醫生妥當。
“好,我們喝一口。”張林鳳端起飲料杯說,“我們應該象自己人一樣,不要太客氣,自然一點,親切一些。”
盡管他們都顯出和解和感恩的熱情,但畢竟心思不一樣,所以包房里還是經常出現間隙性的尷尬冷場,氣氛不太和諧。
他們互相敬了幾杯酒,吃了一些菜,說了一些客套話后,就要進入實質性的對話了。朱昌盛幾次都欲言又止。鈕星星知道他的心思,覺得應該主動一點為好,而且要真誠相待。特別是朱昌盛,應該盡到一個校友的責任,適當提醒一下他,挽救一下他,讓他不要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這樣他就是進去以后,也會減輕一些刑罰的。
于是,他看著朱昌盛說:“朱昌盛,這里沒有外人,就我們兩家人,我想我們應該坦誠地溝通一下,消除誤解。”
朱昌盛眨著眼睛,有些不太自然地說:“對,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有這個想法。那天你給我打電話,我心情不好,就說了氣話,鈕星星,你就不要放在心上,啊?”
鈕星星認真地說:“說實話,前一階段,我們真的產生了一些誤會,兩人都鬧得有些不開心,也很尷尬。”
朱昌盛點點頭。包房里寂靜無聲,連一大一小兩個孩子都愣愣地看著大人,不說話,也不吃菜。
“朱昌盛,你可能以為我在背后搞你,是我奪了你的權。”鈕星星索性道破天機說,“其實,這完全是一種誤會,真的。我那次突然被雙規,在里面關了一個月,出來后各種說法都有,而我自己卻反而什么也不知道。”
朱昌盛臉色難堪起來,卻極力控制著,然后用吃菜的動作掩蓋不安。
鈕星星又說:“后來,郝書記突然找我談話,讓我當正局長。我感到很意外,也推辭了,但郝書記說,這是組織的決定。我真的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安排?”
朱昌盛的臉色陰下來,只顧吃菜,不說話。包房里的氣氛有些沉悶和緊張。小妮連忙舉杯說:“來來,你們別只顧說話,多喝點酒,吃些菜。張醫生,你吃呀,這魚挺新鮮的。”說著給她搛了一筷菜。
鈕星星正想開口說勸慰朱昌盛的話,朱昌盛卻突然轉過臉沖他說:“鈕星星,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就想問一問,你為什么要到郝書記家里告我?”
鈕星星冷不丁吃了一驚,尷尬地愣在那里,許久沒有反映過來。他沒想到朱昌盛會一下子問這個問題。但更讓他萬分驚訝的是,朱昌盛竟然知道這件事情。郝書記怎么會告訴他呢?
包房里其它的人也都愣住了,氣氛更加緊張。
鈕星星的臉紅了,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為好。小妮在一剎那的尷尬之后,以一個女官員的冷靜和能干出來救丈夫的駕了:“朱部長,你這是誤解他了。他是為了你好,才讓郝書記提醒你一下的。那天晚上,我也去了,鈕星星猶豫了很長時間,才委婉地對郝書記說,現在朱昌盛對我有些誤解,我們的話他聽不進,所以希望郝書記在適合的場合,適當地提醒一下他,讓他注意一些,不要走得太遠。”
朱昌盛臉色更加難看,帶著嘲諷的口氣說:“哦,為我好?嘿,在一個大權在握的當家書記面前說別人壞話,難道是為他好?”
小妮也有些驚慌,不由自主地看了鈕星星一眼。
鈕星星知道這個時候再顧及兩家人的面子,只會使兩家人的關系更僵,還是索性把該說的話都說出來為好。
于是,他鎮靜了一下,對朱昌盛說:“朱昌盛,我們大家都冷靜一點好不好?前一陣,我們真的都替你很擔心。教育系統內部,甚至社會上,許多人都在傳說你的事。”
“我的什么事?”朱昌盛下意識地看了妻子一眼,想制止他說下去,“難道你們也相信社會上的一些謠言?”
鈕星星還是一臉平靜地說:“我想許多事情張醫生也是知道的,就不用隱瞞了。”他見朱昌盛的兒子小海耳朵豎得畢直,覺得在一個初中生面前面前說這些事,對孩子和大人都不好,就轉臉對他說,“小海,你帶小晶到外面去玩一會,叔叔跟你爸爸說一會話,啊。”
小海聽話地拉著五歲的小晶出去玩了,朱昌盛輕輕松了一口氣。
鈕星星站起來去關了門,才走回來說:“許多人都傳說你有經濟問題,這個我們不知道,不能瞎說。但邢珊珊自殺事件,人們傳得飛飛揚揚,對你的影響很不好。我們看著,聽著,心里都很難過。我知道我沒資格跟你說,說了也沒用,你不會聽我的。所以想來想去,我才跟郝書記說,讓他適當地提醒一下你。我們別的沒說什么,只是說了大家都知道的邢珊珊自殺事件。”
小妮補充說:“是這樣的,朱部長,如果你不信,我們可以當著郝書記的面對證。”
朱昌盛急赤白臉地說:“邢珊珊自殺,與我有什么關系啊?你們怎么也?”
張林鳳沖他嚷:“這件事我也親眼看見的,你還抵賴?說明你問題大了,在外面一定還有別的女人。”
朱昌盛惱羞成怒地瞪了妻子一眼:“你別給我添亂好不好?知道什么呀?”
鈕星星說:“張醫生也是為你好。真的,我們大家誰也沒有惡意。你應該也知道,現在國家反腐決心很大,查得很緊。一旦查出來,處罰是很嚴厲的。如果我有這方面的問題,上次被雙規,還能出來嗎?”